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376字
相互客气了几句,锦段便也弄清楚了几人的家世。郑良媛乃益州五品知州郑衍之女,比沈氏与贾氏这两个从各地良家子中选出来的无权亦无势的人,要更多出几分高贵来。其身份虽比不得太子妃与良娣,但比下却是绰绰有余的。
锦段却不管她们谁高贵,谁低贱,待之一视同仁,礼数上绝不亏了谁,却也不至于到谄媚的地步。来东宫之前,郑太后严肃地看着她,加重语气地告诉她一句话:“记住你说过的话,你是锦段,是去侍奉太子的。我要你的心,永远只忠于太子一人。”她初时并未明白这话里的意思,但在面对太子宫里的郑氏、沈氏和贾氏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她是锦段,至今她仍旧是锦段,是锦家的大小姐。锦家的权势甚至比太子妃林安澜的母族还要大得多,且她又是郑太后赏到东宫的,她的使命仅仅是侍奉成郢。在这东宫里,除了成郢与林安澜以外,她可以不必在任何人面前卑躬屈膝。
但是明白归明白,她却不敢真这么做。否则她也就别想在这个皇宫里待下去了。第一个不容她的,就会是郑太后。
似乎她们今日共聚一堂就是为了这见面一礼,林安澜露出疲态,便遣了三人离去。锦段扶她去歇息,一旁的碧泗与绿泗忙接了过去,林安澜道:“这些事情哪里要你来做,你先去歇了吧。”
锦段也不勉强,低眉应是,垂首退了出去。
她是郑太后赏过来的,林安澜这个尚未掌管后宫的太子妃自然不敢支使她做什么,只得先打发了她,等成郢回来再决定她该做些什么。她虽生于山村,长于山村,未曾见识过大户人家的妻妾相争,但也不至于真的一无所知。至少在入宫前,崔氏是明明白白地讲给她听过的。
出了流华殿,锦段放下交握的双手,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蓝天,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而她这口气还没喘匀,殿内就有似有若无的声音传来,轻轻的,带了些憎恶与厌烦。
“送她入宫,锦家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只打量着我什么时候死了,就好便宜了她!”声音稍顿,似是喘了口气,“既然有太后撑腰,自然是谁都动她不得。且先供着吧,只当是请了尊菩萨回来。”
这一日,锦段心中忐忑不安,林安澜却也不比她好多少。
林安澜之父林数年,虽官拜中书令,有官无权,却最得皇帝信赖。否则这太子妃之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林安澜的头上。
锦段入宫,林安澜防备她,这本就应该,因为这东宫原本就是属于林安澜的地方,成郢是她的夫君。而锦段……说得好听些是来侍奉太子的,若说得不好听,那便是来与她争抢太子的。
锦段的身后站着锦家与郑太后,他们是锦段最强势的支持者。
这才是让林安澜害怕的最根本原因。
她入东宫两年,至今无所出,又一直卧病在床,这是在后宫生存的女子的大忌。郑太后有心送了锦段入东宫,又给她这样强势的支持,这对林安澜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只要她的病一日不好,一日无所出,她的根基便一日不稳固,甚至还有倾覆之危!从锦段被送入东宫来看,她不得不怀疑,郑太后是不是已经生出了让锦段取她而代之的心?若果真如此,那她就真的危险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宁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也不可与人分甘同味,尤其是她身处的这个位置,任何人都不能够觊觎!
晚膳时,成郢回到了流华殿,锦段与碧泗、绿泗并几个大宫女服侍着他与林安澜用了晚膳。依例便有宫女端来了两碗莲子汤,先由小宫女试了之后,递到碧泗与绿泗的手里。锦段趁机看了一眼,素白的莲子沉在碗底,碗面漂着一瓣冶艳的观音莲。
碧泗将其中一碗轻轻放在成郢面前。成郢拿了银勺,却先舀了一勺递到林安澜的唇边,而林安澜似是习以为常,朱唇轻启,便将那小小的银勺抿进了嘴里,对着成郢嫣然一笑。
锦段抿紧了嘴角,低眉只作不见。
等侍奉了林安澜歇下,锦段便退出流华殿,站在殿门口看着夜幕中的一弯上弦月,再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放松了身心,才隐隐觉得站了一天有些累。在东宫的第一日,太子妃林安澜待她客客气气,宫女们待她敬而远之。不过比之福明宫里的郑太后,这位太子妃倒也真算得上是难伺候的了。
好在林安澜不敢真的使唤她。
“又在像小狗一样吁气。难道东宫比福明宫还要让你害怕?”温柔带笑的声音随着夏日凉风,自宫灯照不到的地方飘来。
锦段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和这个人,没有了初时的紧张,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屈膝施礼,“太子殿下。”
八角宫灯照映之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少年慢慢走出灯影,似浓墨的眉如远山一般,带着抚慰人心的轻柔笑容。
“你可还好?”
锦段看着面前笑容悠然的少年,不经意间想起他对林安澜的温柔,心头一滞,慢慢扬起笑容,轻声道:“劳太子殿下记挂,奴婢很好。”
成郢扭头看了看远处宫灯闪耀的廊庑,道:“你若不累,便随我去走一走,可好?”
锦段微微弯了弯嘴角,灯光之下,眉目晕染了朦胧,笑起来的样子犹如春花。
成郢慢慢地在前面走着,与他差了一步,锦段静静地在他身后跟着,不作声,不打扰。
“从明日起,你便跟在我身旁,随我去清凉殿习书吧。”
无声地扬起唇角,锦段轻轻地答:“是。”
徐徐前行的少年优雅如画,两旁的宫灯散发出柔柔的光晕,照在他身上,为这个本就不见棱角,如玉石一般温润的少年,又平添了些许柔美。廊庑两旁的鸢尾花在暗夜里幽幽地散发着缥缈的香气,围绕在他们四周的,被这香味掩盖了的,是在黑暗里最肆无忌惮的迷离的情意。
次日,因成郢要一早前往神明殿听朝,锦段便先随着碧泗、绿泗服侍成郢用了早膳,等他早朝回来,才同他去含章殿觐见郑太后,又往椒房殿,向木皇后问安。
锦段难掩欣喜,她下意识地认为成郢是有意带她来见妹妹。
“太……太子殿下……”
成郢笑着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道:“远山眉适合笑,你笑起来真好看。”
锦段喜悦地望着他,瞳仁剔透清明。
椒房殿里的木皇后如往常一样清冷淡漠。
“母后近来身体是否安康?”
木皇后清清冷冷地扫了一眼低眉顺目地站在殿外的锦段,淡淡地道:“太子有心了。”
成郢温和又恭顺地道:“母后身体不适,儿臣未能在母后跟前尽孝,是儿臣的不是。”眼角眉梢都带了身为人子该有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