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临去之言

作者:花半里

|

类型:武侠·玄幻

|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

本章字节:5686字

如今的林安澜已然整日昏迷,太医曾对她交过底,林安澜最多活不过半月。锦段问他:“太子可知?”


太医隐晦地道:“太后与太子,时常过问太子妃的病情。”


闻言,锦段微微一笑。原来,等着林安澜咽气的人,不止她一个。


低眉看着床上枯瘦如柴、面色青白中透着死灰、呼吸几不可闻的林安澜,锦段想起她头一回进东宫,林安澜用厌烦的语气对旁边的人说“只当是请了尊菩萨回来”时的活力与生气,不禁叹息。她起身,带着李夜茗去了偏殿。


——冬天时,为了取近,便在偏殿设了药炉,专门为林安澜熬药。


因不敢假手于他人,况且她身旁又没有可用可信之人,绿泗、碧泗二人,早在她接手东宫事务后,由林安澜在尚清醒时转送给了林良媛,如今已不再在流华殿侍奉。锦段想来想去,熬药、看药炉这样的事,还是交给燕丝较为妥当,毕竟她是郑太后的人,而林家当年曾参与逼死程臣浅之事,是绝对忠于皇室的。是以,锦段认定,郑太后是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林安澜的事情的。


毕竟,林家也是牵制锦家的最重要的棋子。


偏殿林安澜的药炉处,共有五人看守,在药熬好,锦段未到之前,燕丝作为管事宫女,是绝不敢让药炉离开自己的视线的。见到锦段过来,她忙行了礼,一边指挥一旁守着的小宫女滤药。


锦段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有阳光斜射进来,浑身暖洋洋的,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这时,殿门口处突然有小宫女探头探脑。站在锦段身后的李夜茗最先看到了,微微皱眉,问了一句:“探头探脑的,做什么?”


小宫女忙跪在门口,低声道:“是……是敬妃娘娘身旁的脂红姐姐来找燕丝姐姐。”


燕丝愣了一愣,看向锦段。


锦段道:“许是敬妃娘娘找你有事,快去快回。”


燕丝低眉称是,随着那小宫女快步去了。


滤好了药,李夜茗接过红木托盘,安静地跟在锦段身后往流华殿走去。方才走了几步,孤树堂的绿莪却又来了,笑禀:“太子殿下找夜茗姑娘。”


锦段回头看了一眼李夜茗,忍不住皱了皱眉,今日怎么这么多人找她身边的人?夜茗早已不在孤树堂服侍,成郢这时找她,有什么事?


“可知道是什么事?”


绿莪因与锦段早已熟识,彼此间也曾是不拘言笑惯了的,因此并未有太多的拘谨,笑道:“这奴婢倒是不知道,是太子让奴婢来找夜茗姑娘的。”


锦段抿唇笑了笑,回身接过李夜茗手里的托盘,道:“那你去吧。”


李夜茗面带迟疑,多是不想去的意思。


锦段暗叹,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虽说现在一切仍是平静,但谁知平静之下又隐藏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呢?成郢这个时候叫李夜茗去,不管是去服侍还是问话,究竟……是不合时宜。


或者,夜茗此去,会有危险?自从那一夜她带着夜茗欲自冷宫逃走,一切暗地里的东西便也都浮上了台面,虽有木皇后在皇帝面前的强势保护,又得了皇帝的允诺,但谁又能保证她真的不会出事?


郑太后、阳废后还有太子成郢,谁能保证他们也不会动夜茗?


这样想着,她不经意的担心便流露了出来,李夜茗看得真切,笑了笑,该来的终究会来,谁也挡不住,况且成郢是太子,他宣她过去,她怎敢不去?担心又有什么用?这样想着,她离开前,倾身在锦段耳边细声细气地道:“姐姐,担心没有用,这一天究竟是会来的。若我出事,你一定要想办法将自己择出来,好好活下去。”说罢便笑着走向了绿莪。


锦段大恸,单手抓住了她,叫了一声:“夜茗!”


李夜茗回眸浅浅一笑,似乎又回到了她最天真无邪的时光里,烟视媚行,笑如春山。她飞快地握了握锦段的手,放开,回首叫了声:“绿莪姐姐,咱们去吧!”


锦段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李夜茗笑眯眯地随着绿莪离开流华殿,慢慢地走出了她的视线。忽然泪水斑驳了面容,她端着托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无勇、无能、无力、无奈,除了被人算计、被人摆布之外,连自己的妹妹都保不住,毫无办法。


她突然的痛哭让身后跟随的宫女们手足无措,有胆大一些的,看到她捧着托盘泪如雨下,那泪滴“啪嗒”“啪嗒”落在玉碗中,便鼓着勇气上前低声道:“良娣,太子妃的药……”


“要紧”二字没有说出来,那意思却是表达清楚了的。


她一开口,后面的宫女便也清醒了过来,忙上前,伸了手到托盘前,道:“不若奴婢来端着。”


锦段立时警醒过来,知道她万不该在此时失控,便止住了泪水,接过一旁宫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脸。她抬眉看向伸出手的那个宫女,宫女名叫灵波,原不是东宫里的,而是锦段承太子良娣位后,敬妃着掖庭令送来的五名二等宫女中的一个。今日跟在她身后的是五人中的三人,灵波、灵则、灵叶。


最开始劝她的那个,叫灵则。


“你端到流华殿去?”锦段淡淡地问灵波。


灵波立刻白了脸颊,忙跪下,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看良娣……”


锦段看了一眼一旁低眉躬身而立的灵则和灵叶,微叹,举步往流华殿走去。


“起来吧,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太子妃的药不比寻常,出了事情你担待不起,还是谨慎些好。”


灵波立刻急着应道:“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被这件事耽搁了一下,锦段心中的惊慌担忧略微淡了些许,到流华殿时,林安澜已经稍稍清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言语,闭上了眼睛。


锦段坐在床前,捧过玉碗,拿了银勺要先尝药。这本是宫女们应该做的,只是她初初侍疾时,林安澜并不信任她,每每要看她先尝了,才肯喝,如此一来,便也成了习惯。


林安澜却在这时睁开了眼,看着她的动作,笑了笑,示意锦段俯身近前。待她俯耳过来时,才用虚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笑意问道:“锦段,你说,你我这样鹬蚌相争,得利的人,究竟是谁呢?”


锦段淡淡一笑,“谁得利臣妾不知道,但臣妾只知道,你我不过都是输家罢了。”


林安澜青白色的唇微微弯出个弧度,“原来你也是明白的。只是我告诉你,我的死,必定会成为你的劫,你若是躲不过,那咱俩便黄泉再见……你若是躲过了……”她喘了口气,带了些恶意地笑着,“你的苦难和福气,都在后面等着你。”


“就如太子妃这般的苦难与福气吗?”


“呵呵,推人以类己……锦段啊,你这样聪慧了然,最是不该。你忘了,聪明人,不喜欢聪明人,他只喜欢天真的、傻的、不经世事的。你我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作用大小,就看他如何摆弄你……我啊,就是用错了聪明,不曾用心去看他温柔下的本来面目,才落得如此境地,竟要用一条命来作为代价……”她说了许多话,有些喘不过气来,歇了好一歇儿,才又接着道:“锦段,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林安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