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死不悔改

作者:花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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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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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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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396字

皇帝被她逼至角落,看着她恨得睚眦欲裂、面目狰狞的样子,忽然心灰意冷。他闭上双目,再睁开时,眼中的悲怆软弱已被掩盖。他直视着木皇后,用最威严、最理直气壮的声音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立不世之功,乃乱世男儿之首选。乱世之中尚行道义者,非王者!”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王者?”木皇后似是听到了全天下最可笑的笑话,她仰面大笑,“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你可有受命之符?还是你所谓的‘王者’有的只是这‘窃取’二字?”


皇帝静静地望着她半疯半狂的样子,忽然敛下眉目,淡淡地道:“‘受命’也好,‘窃取’也罢,与江山天下相比,个人之间的是非善恶、仁义道德根本不值一提!你明白的,自古都是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许是说到了心底最矛盾、纠结之处,他目光复杂,不知是想说服木皇后,还是想说服自己。他狠狠地道,“所谓守义,所谓守德,全是狗屁!向来只有以不择手段完成最高成就的王者,而无死守仁义道德而成王者。程臣浅纵然是个骁悍雄杰之人,但其性情注定了他的结局。——重义者,为义所累,最终亡于义。于江山天下,我成渠无错,我欠的,只有程臣浅一人!所以我想方设法地补偿你们母子。是你们……掂不明白轻重,执意怨恨。阿蕤,对你,我无话可说。”


木皇后冷笑连连,“能从品德有亏绕到江山天下上,成渠,你果然是死不悔改啊!”


皇帝已然被她激得怒火高炽,听她此言,厉声喝道:“我品德何亏之有!”


“以直报德、抛弃发妻、夺人妻子、窃人基业、毁人妻小……这一条条、一桩桩,哪一样不是你曾犯过的?!”


两人争执不休,情绪皆已隐忍到了极点。锦段站在角落里不敢上前,心中大急,只得抓了身旁染霜的手,急声道:“快,想想办法。”


染霜摇头,“没有办法的,皇后在故意激怒皇上。”


木皇后在有意激怒成渠,她自然看得出来,只是想不明白木皇后这么做的目的,心中不免着急。


染霜却拉了她,悄悄往后退,“太子妃还是先出来吧,否则遭池鱼之殃,那便辜负皇后的苦心相保了。”


锦段回头看着里面争吵着的两个人,担心不已。


“可皇后在里面……”


染霜道:“皇后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您就是留在里面,也没有用。”


锦段自然知道自己留在那里是没有用的,她听着殿内传来的争执声,知道木皇后今日是铁了心要翻旧账了,她一个小小的太子妃,自然无开口相劝的资格。只是想着木皇后在冷宫里与阳玉人说的那些话,她心中不免担忧。自来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若皇帝真被激怒,那今日这椒房殿里的所有人,只怕都难逃一死,包括木皇后。


就在她满心担忧的时候,殿内突然传来皇帝的一声闷哼,接着便是他难以置信的声音,“阿蕤,你……你……竟要杀我!”


锦段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全身的血液尽数上涌,甚至连汗毛都竖了起来。身旁的染霜早已反应过来,飞快地跑了进去。锦段也忙跌跌撞撞地往里跑,看到殿外宫人们慌乱的模样,她突然说了一句:“都不许进去!”说完,便跑进了大殿。


大殿里,木皇后死死地捏着匕首,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失了准头,那刀尖堪堪扎在皇帝胸上方的肩膀处。这一刀扎得既深且狠!


只看了一眼,锦段就明白了,木皇后是真的想要皇帝的命。


殷红的鲜血汩汩直流,浸湿了皇帝的玄色锦衣。木皇后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将刀拔了出来,对准皇帝的胸口,想要狠狠地再扎下去。皇帝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神色中满是难以置信。


染霜立马冲过去,一把抱住了木皇后,试图将她拖走。皇帝却死死地拉着木皇后的手腕不肯松手,就那样诧愕地盯着她。木皇后以一种无畏的姿态与之对视,那是一种无畏生死、无畏恐惧、无畏神明的孤勇。


皇帝就这样看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黯然松手。这一瞬间,他似乎陡然苍老了数十年华,耋耄之态毕露。


“罢了,阿蕤。到底是活人不及死人香。我终于明白了,当年风华正茂的程臣浅从死的那一刻起,便活在了你的心里,十几年风霜不蚀,永远鲜明如昔。不管这十几年我如何掏心掏肝地待你,终究敌不过他……你只会拿他与我作比较,然后一日日地恨我入骨。”他的声音带着沁入骨血的深悔。


木皇后被染霜死死抱住,动弹不得,听闻此言,她连连冷笑,“成渠也配与程臣浅相比较?!”


染霜将木皇后推到自己身后,扑通一声跪在了皇帝面前,急声道:“皇上……皇上……皇后这些日子情绪有些不好……您……”她磕磕绊绊地解释着。可当她看到皇帝肩上那不停流血的伤口时,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木皇后此举等同行刺,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谁也保不住她。


唯一能够保住她的办法便是皇帝不追究,将此事隐瞒下来。但是染霜想到之前木皇后的那些话,皇帝已被那些话伤得体无完肤,她又如何能恳求皇帝不予追究?


“皇上,人的感情,不是说抹杀便可抹杀的啊……”


皇帝却不理会染霜的恳求,目光悲凉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哀求,怔怔地望着木皇后,道:“人的感情,不是说抹杀便可抹杀的。阿蕤,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然而木皇后的笑,却如寒风吹雪落一般冰冷。她将手中的匕首重重地丢在皇帝的脚下,伸手一指,道:“你看看这把刀,是不是很眼熟?这是当年程臣浅交给我防身用的。今日,它是第二次扎进你的身体里!”


深深的凄凉之意在皇帝的眼睛里蔓延,身为帝王的霸气与骄傲一点点地自他身上萎谢。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移动着脚步,越过木皇后,走向殿门,“是我强求了。”


染霜转过身子,唤了一声,“皇上……”


“今晚之事,谁若多嘴泄露出去,杖毙。”


锦段站在昏暗的殿内,看着皇帝佝偻的背影一点点远去,在烛光的映照下,那凄凉的身影被长长地拖延开来,直至消失不见。


殿里的木皇后蹲下身子,捡起那把匕首,用手帕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上面的血迹被擦得干干净净,她才丢掉手帕,用手轻抚着刀背。


不知怎的,看着木皇后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刀身上的血迹,锦段忽然想起了李夜茗。那一日在暴室中,她也是这样,擦着妹妹面上的血迹,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李夜茗,就那样面上带着污浊的血迹,离开了她。


锦段闭了闭双目,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