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生不如死

作者:花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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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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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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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534字

木皇后终于睁开带着霭霭暮气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如同行将就木之人,“木葳蕤啊,就是一个祸水。郑氏说得没有错。程臣浅活着时,我拖累他,生生地害死了他。我好好的一个女儿,用程臣浅的命换来的女儿,如今也被我拖累死了……我活着,害人、害己。生,不如死。”


锦段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锦段啊,你好好的吧,好好地活下去。我没有办法为程臣浅夺回江山,程洛山也没有办法。程臣浅的妻儿太过无能,夺不回他的江山天下……”木皇后将手背搭在眼睛上,一字一句地道:“我和程洛山都活不久了。锦段,你不一样,你还有机会。我只求你,将来在你有能力的时候,还我程氏一门一个公道。我的丈夫、孩儿惨死,我这十几年受尽屈辱……我不甘……”


锦段抹了把眼泪,上前一步,屈膝跪在木皇后面前,“纵是为了那些不甘,皇后也应当好好地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机会啊。”


木皇后笑了笑,道:“你说什么傻话,我才不会自杀,我不会这样屈辱地死去。我姐姐还在他们手上,我这些年拖累姐姐,怎能在此时置她于不顾。”


锦段点头,“是,我还没有找到白衣姑姑。”


木皇后冷笑,“不用找,一定就在福明宫。这事必定是郑氏与阳玉人合谋而为。是我大意,才会害了姐姐。”


大意?锦段并不这么认为。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再多的锦囊妙计也都无用。皇权不是用天衣无缝的计谋就能撼动得了的。这也是这些年锦、贺两家以及木皇后一直无法有所作为的原因。


他们被至高的权势死死地困住了,动弹不得。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如今每日都到福明宫请安,一定会有机会查出白衣姑姑的下落的,皇后不可操之过急。”


木皇后侧目看着她,笑了笑,“连你也认为我如今行事莽撞吗?我也不愿如此,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连可以莽撞的机会都没有了。”


“放心,”锦段看着她的眼睛,道,“还有我呢。至少我还有机会。”


“是,还有你呢。”木皇后笑着拉起锦段的手,“如今你既然代我的女儿活着,代替她坐到了这个位子上,就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拉下去。你只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方不负她用一条性命为你换来的这一切。”


锦段握着木皇后偷偷塞进她手里的纸条,不动声色地放进袖袋里,轻轻点头,“是,如今我是替夜茗活着,定要活得比以前更好。”


她身上背负着一条性命,从今往后,谁都不能再阻止她,不管是郑太后、皇帝,还是成郢。从前她不能去做,也没有能力去做的事情,以后她都会试着去做,不管是为了木皇后,为了锦家,还是为了她自己。


从椒房殿出来,锦段前往福明宫请安。她第一次向郑太后行了孙媳的跪拜大礼。


郑太后笑呵呵地受了礼,又着素青扶了她起身,道:“我这老太婆果然还是有几分眼光的,当年便看中了你,总认为你会成为我的孙媳,如今你果然不负我所望,遂了我的心愿。”


锦段心内冷笑连连,却不得不低眉,脸上装出几分羞涩,道:“是太后抬爱孙媳,方才有孙媳今日。孙媳最是感激太后。”她闻到这殿里似乎飘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药味,忍不住心里疑惑:莫非郑太后病了?


但还没等她想明白,郑太后就笑呵呵地招手,示意她上前,“果然在东宫这些年没有白待,好歹口舌利落了许多,说话也圆滑了,总算是能配得上太子了。看你这样,我便也放心了。”


锦段侧坐在郑太后身旁,嫣然一笑,“孙媳能有今日,都是太后教导有方。”


郑太后却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可是从皇后处来?”


锦段低眉,应对如流,“是,孙媳先向皇后请了安,才来福明宫陪太后说话。”


“听说她前些日子病了,连宫门都出不了,如今她身子如何了?”


“似是病了许久,精神大不如前了。”


郑太后嗯了一声,叹道:“着实让人担忧。”


锦段赔笑不答。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郑太后又问。


锦段摇头,“孙媳不知。”


郑太后淡淡地道:“因为你与崔夷光十分相像,虽生得不是极好,面相倒还算得上端庄。既不会令男人疯狂,也不易成为那祸国的妖媚婢子。”她的目光略带了些阴冷,说话越发狠戾,“当年我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能防住她祸害我儿子。我看在皇帝的面子上忍了她十几年,却没想到临了她的女儿竟还想来祸害我的孙子!我岂能容她!”说到最后,她脸上露出凶狠的神色,一字一句,杀气毕露。


锦段放在袖中的双手一紧,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说到祸害,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反问一句:究竟是谁祸害了谁?被害得家破人亡的,又是谁?但这样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既不敢,也不能。


郑太后看着锦段,突然闪电般地伸出手,紧紧地扣住了她的下颌。她凤目微眯,轻声问:“你自来将那李夜茗当作亲妹妹,刚刚可是在心里骂我?”


锦段被迫与她对视,镇定下心神,清晰地道:“孙媳不敢。父皇以仁孝治天下,锦段身为孙媳,怎敢在心中议论太后。”


郑太后冷笑一声,“你这口才果然是越发进益了,这样冠冕堂皇的话都能脱口而出。不过,你给我记住,今日我既能看中你,许你太子妃位、荣华富贵,他日也能尽数收回,让你一无所有。”说完,便狠狠地甩开了她。


锦段一个不稳,扑倒在小几上。她心里忍不住诧异:郑太后这是怎么了?今日的郑太后与往常大有不同。若是往常,她是绝对不会对她说这样的话的。


郑太后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虽惊疑不定,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孙媳不敢。孙媳既嫁给太子,往后便以太子为纲,所言所行皆以太子为重,绝不敢自作主张,定不教太后失望。”


郑太后冷笑,“但愿如此。”接着,她又问道:“你与那木白衣究竟是何关系?”


锦段奇怪地看了郑太后一眼。她和木白衣的关系,郑太后不是早就该查清楚了吗?怎么今日反倒来问她?


“我从前并不知道她是木皇后的妹妹。自幼时起,父亲便要我唤她姑姑。”


“姑姑?”


“是的。但是她向来只偏心夜茗一个,从来都没有和颜悦色地对待过我。”


郑太后笑了笑,“这样说来,你心中怨恨她?”


锦段飞快地抬眸看了郑太后一眼,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嘴角立刻扬起端庄的弧度,“父皇以孝治天下,锦段身为臣媳,自该以身作则。况且子不言父过,就算姑姑有再多的不是,锦段也不会心存怨恨的。”言语虽恭谨,语气里却带着些不愿多言的怨气。


郑太后呵呵地笑起来,指着她道:“不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