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222字
崔氏冷笑一声,“猜得出来又能怎样?他动不了锦家。他以为老爷交了兵权,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而我锦家就成了失去爪牙的病虎了?哼,廉颇虽老,尚善饭食,披甲上马也可上阵杀敌,不容小觑。况且,在他死之前,他不能,也不敢动我们。”
崔氏的态度强硬,锦段却无法做到她这般自信,便暗叹一声,问:“那又何必拖上林双关?”
“西北可不是林家能插得上手的地方。”崔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如同射进大殿的阳光一样,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况且,我怎能容许作为林家未来希望的林双关留在帝都为林安宓出谋划策。”
锦段垂下眼睫,淡淡地道:“林安宓的身份又越不过我去,你又何必如此。”她不是没有想过防备林安宓,毕竟她是前太子妃的妹妹,不光身后有权势支持,又风华正茂,他日若生下皇子,必然是她最大的威胁。只是她没有想到,锦家这么早就动手了。
崔氏听到她的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冷淡地道:“我知道,你心中怨恨着我们,想与我们撇清关系,却又不得不依附着锦家。我不管你心中作何感想,我既知道了你是我女儿,便绝不会弃你于不顾。何况,你走到今日这一步,已然没有了退路。不管摆在你面前的是怎样的荆棘之路,你都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走,我也必须一路扶持着你走到最后。我们都没有选择。”
崔氏的话说得斩钉截铁,锦段没有别的选择,锦家也没有。
令人悲伤的是,即使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崔氏唯一能说的,也只有这些能让彼此依附着活下去的话;锦段亦感觉不到任何血亲之情。就算亲情再浓也终有一日会变淡,更何况她们两人之间还隔着十几年的陌生。
送走崔氏,锦段怔怔地在纱窗下坐了一会儿。
崔氏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告诉她,哪怕她至今仍未怀孕,也不用担心。因为锦维与锦言已经去了锦家经营了几十年的西北,在那里磨炼后,他们都会成为她身后最大的助力。只要锦家在,她锦段的地位,就永远都不会被动摇。
她微微叹息,那又如何呢?锦家的打算虽好,他们却忘了,皇帝与成郢许不许锦维和锦言在西北脱颖?太子许不许她在宫中坐大?将来成郢继位,她又能不能如锦家所打算的那般,真的能够问鼎中宫?
锦家这般自信,凭的是什么?她能确定,绝不单单是皇帝写给程臣浅的那封契约书,他们手中定然还有更让皇帝忌惮的东西。
锦段心中想着这些,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地坐着。
灵则等了许久,又看了几次滴漏,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声,“太子妃。”
锦段立刻清醒了过来,看着她,“怎么了?”
灵则道:“该去椒房殿了。”
锦段这才想起,木皇后病了,她要去椒房殿侍疾。
想想郑太后的那些话,她叹了口气,是该要去椒房殿了,至少要提醒木皇后小心。因为在母亲、妻子还有江山之间,建元皇帝不可能一直选择她。
想起木白衣,锦段心中不免有些急躁。不管木白衣曾对她多么不好,终究都是她的姑姑,是自幼看着她长大的、她在心底里承认的亲人。她不可能任由木白衣落到郑太后的手里,自己却无动于衷。
崔氏告诉她不要再过问这件事,要她自这些过往中抽身,但是她已经被牵绊至今,又怎能轻易抽得了身?
她没有想到,木皇后也说了与崔氏一样的话。
“既然你已经陷在这皇宫里出不去了,那么锦段,你千万要珍重,不要再管我们。只要我一日不死,他们便一日不会作罢。但你不同,他们至今都不知道你是锦家真正的女儿,这便是你的机会。过往的一切,我都不再追究,只要能保住你一个……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木皇后的话让锦段心头一紧,不自觉地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弃车保帅,壮士断腕,这就是木皇后的打算。
“不,您还有程洛山。”
“程洛山?”木皇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又轻轻笑起来,“他是程臣浅唯一的儿子,他们是绝对容不下他的。左右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不过是早晚罢了。”
锦段想着在宫外看似逍遥、实则朝不保夕的程洛山,眼前行将就木、了无生趣的木皇后,已经玉骨久沉泉下土的李夜茗……眼泪忍不住涌出眼眶。若说家破人亡,还有谁是比他们更惨烈的?
人生七苦,对于眼前的木皇后来说,也许真的是,活着,不如死了好。
“锦段,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些年,经过了这些事,得了这些教训,想来也懂得了如何自保。你好好地活着吧,只要有夷光他们在,你在这后宫必然吃不了大亏……”
锦段咬了咬牙,道:“他们这般忠心于您,您不是一样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不,”木皇后道,“我是木葳蕤,而你是锦段,我们是不一样的。锦家从一开始便不曾护我,也护不了我。这十几年,锦家只是自保而已,而我只能‘不共楚王言’。所以,我有今日,全然是我自作自受,与人无尤。”锦段嘴角微翕,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木皇后却道,“你陪我去见一见阳玉人吧,临死之前,我总是要见一见她的。”
见阳废后?锦段虽不明白这个时候木皇后见阳废后要做什么,但自李夜茗死后,自己已将木皇后视如生母,一心想要代替李夜茗照顾她。此刻她提出这样的要求,锦段自然不好反对,只得趁着天擦黑时,陪木皇后出了椒房殿,去见阳玉人。
“玉人,我从不曾骗过你,我一直以为,你待我也是一样。可是没有想到,你却在我将要死去的时候,骗了我。”
“不,我没有骗你。我说过,我只怨恨你一人,你的女儿,我绝不会动。”
“但她却死了,是你的儿子和郑氏一起害死了她。”
“原来是这样啊……罢了,既是我儿子做的,我认了便是。只当是我骗了你,不信守诺言吧。你要恨,就恨我和那老虔婆吧。”
“不,我今日来这里,并不是为了指责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声,我快要死了。”
“呵,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何必还亲自跑来说一声。你要死了,有什么可奇怪的?我活着,你自然是要死的。”
“你以为我死了,你便能够取代我了吗?呵,以前你也是这样傻,拿刀子杀我的时候都不曾仔细思量过自己的境况,不曾想着如何自保,从不做长远计较,只想着图一时之快。”
“你以为,你比我好多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