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半里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本章字节:5556字
宫女们见她那样诡异地笑,皆被她笑得遍体发寒,抖抖索索地试着远离她。
看着她们的样子,锦段越发笑得欢快,“怕了吗?这才刚开始呢!说不定等下就会有刑具用上来,谁都别想逃得掉!”
她话音刚落,狱中的哭声便大了起来,凄厉又悲苦。
锦段靠在角落里,笑着笑着,眼泪便落了下来。她也想哭,也想喊,也想叫,可是在这压抑的皇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她早已哭不出来,喊不出来,也叫不出来了。
就这样吧,她想。既已到了这一步,那便很快就尘埃落定了。这一生,就此罢了,下一世,再也不要做这悲苦之事了。
“良娣放心吧,有太师在,良娣不会有事的。”
温婉的声音在锦段耳边响起,带着柔柔的暖意。
锦段睁开眼睛,侧目看着她身旁坐着的灵则。看到她温和的眼眸,带着些许安定人心的气息,她怔了怔,之前倒是未曾发现,这灵则竟生了一双能安定人心的好目。只是这双眼睛却在这样不合时宜的时候,让她想起了成郢。
同是一双温柔的眉目,却能用那样的温柔,要人性命。
“谋害太子妃,这样大的罪名,不光是我,连锦家都会跟着遭殃。谁能救我?”
灵则想了想,道:“奴婢不知还有谁能救良娣,只是有这样一种感觉,良娣不会有事的。”
“不要安慰我了,灵则,”锦段闭目靠在湿冷的墙上,“咱们都是将死之人。”
灵则不再说话,只是笑了笑,安静地坐在她的身旁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暴室的大门被打开了,有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锦段依旧闭目不动,身旁的灵则却忽然惊呼出声:“夜茗姐姐!”
锦段一个激灵睁开双目,果然看到由远而近的虎贲将押着两个人走了进来,当先一人,不是李夜茗又是谁?
她疯狂地起身跑到铁栏栅旁,大叫:“夜茗!”
李夜茗抬起一直垂着的头,在看到锦段的那一瞬,眼底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她道:“是奴婢连累了良娣。”
锦段心头一片冰寒,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这时皇帝身旁的殿中省内侍走上前来,赔着笑道:“奴才请良娣安。良娣在此受苦了,请良娣这便随了奴才出来吧。”
锦段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面无表情地问:“什么意思?”
内侍道:“皇上已然查明,太子妃之死,非良娣所为,乃良娣身旁宫女李夜茗伙同燕丝施毒谋害太子妃,嫁祸良娣。奴才奉皇上命,将此二人收监。”说着又赔笑,“委屈良娣了。”
锦段漠然地看着在高大威猛的虎贲将的挟制下更显娇小瘦弱的李夜茗,忽然觉得耳中嗡嗡直响,头痛欲裂,那些话在她耳中回响了一遍又一遍,她竟是一丁点也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李夜茗伙同燕丝施毒谋害太子妃,嫁祸良娣。
嫁祸良娣……嫁祸良娣……嫁祸……
狱门被打开,内侍恭恭敬敬地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良娣请。”
锦段怔怔地走出去,慢慢地走到李夜茗的身畔,她嚅动着嘴角,“李夜茗,你怎么能这么……伤我的心?”她走到这一步都是为了谁?她和木皇后处心积虑地为她谋生路……她可倒好,却一头撞到了死路上来!
李夜茗抬头,动了动嘴角,又动了动,眼睛里有泪水涌了出来,原是想哭,可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她沙沙地道:“对不起,姐姐,若没有你,我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
她话音未落,锦段飞快地扬手,狠狠落下一个耳光,又重又狠。
这一个耳光,锦段用了全力,李夜茗的半边脸立刻红肿起来,她却仍旧笑着,“你打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锦段看着李夜茗被她打得又红又肿的那半边脸,心中大恸,绝望与疼痛瞬间袭来,那一刹,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双膝一软,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再醒过来时,她人已在东观殿,灵则、灵波、灵叶三人守在她的榻前。昏倒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一在眼前闪过,她动了动,觉得自己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灵则扶着她起身,灵叶忙在她背后垫了两个软枕,想再扶着她躺下,锦段却一把挥开了她,“太子在哪里?我要见他!”
灵则抓了外衣为她披上,道:“宫里在办太子妃的丧事,太子一直在忙,一个时辰前还来看过良娣。”
锦段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惨白了脸色,却面无表情问道:“他在哪里?”
灵则迟疑了一下,“现下应该在孤树堂。”
锦段推开她,就要往外走。灵波与灵叶一把拦住了她,急声道:“良娣的身子在暴室受了湿气和寒气,太后嘱咐了让良娣好生休养,暂且不要随意下床。”
太后嘱咐?锦段冷冷哼了一声,大不了就是一个死,还有什么比这样受他们的摆弄折磨更让人痛苦?
身后的灵则也拉了她,温声细气地道:“良娣就算要出去,也要换身衣服吧,这样总归是不妥的。”
锦段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灵则便冲另外两个使了眼色,一时便有小宫女端了水进来,几人一声不响地帮她穿衣梳洗。
出东观殿时,天已近黄昏,锦段只觉得头仍旧是昏昏沉沉的,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孤树堂走。她什么都不想,甚至连李夜茗也没有想,就这样昏昏沉沉地走着。
孤树堂外的廊庑下站着的内侍宫女见她到来,齐齐矮下了身子行礼。大殿里守着的绿莪忙迎了出来,低声向锦段道:“太子一人在内殿坐了一下午了,良娣稍等,奴婢去通禀。”
锦段倚了身后廊柱,不点头也不摇头。绿莪看她的样子,叹了口气,进了暖阁去通禀。不一会儿,又匆匆出来,道:“太子宣良娣进殿。”
锦段扶着廊柱站直了身子,眸光里闪过一丝冷凝之色,一扫方才的昏沉,冰冷冷地走了进去。
暖阁的碧纱窗下,成郢一个人沉默安静地坐在那里,看见她进来,不言不语。
锦段走到他身前,屈膝重重跪了下去。
“起来吧。”成郢看也不看她,似乎她要说的话,他已全然知道。他低低地说着:“你想说什么我都明白,不用白费口舌了,没有用。”
锦段看向他,“太子妃死前悔悟,不该对太子用情太深,堪不破太子的温柔,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是吗?”成郢转头看她,淡淡地,温和地笑,“那么,她是在劝你彻悟了?你可有清醒?”
锦段终于看到了他的眼睛,仍旧是不见底的温柔。可是她却在这不见底的温柔之中,看到了一抹深切的哀伤,那是只有在伤极痛极之下,才会有的哀伤。
“既然当时太子已将她叫到孤树堂避开了,为什么事后又任由她任性往死路上走?!”说到后面几个字时,锦段的声音已渐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