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锦段晋位

作者:花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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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武侠·玄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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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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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258字

天朝皇太子妃亡故后,妃位虚悬。建元十五年六月初六,锦段以太子良娣位晋皇太子妃正位,摄东宫事。


册封嘉礼当日,锦段着褕翟大服受册,晋金玺龟钮,朱绶。与成郢拜过太庙后,理应于神明殿拜谢帝后,但出现在神明殿的,却只有建元皇帝一人。


低眉行大礼时,锦段咬紧了牙关,努力不许自己去回想那一幕在心底挥之不去的画面。没有了呼吸的妹妹安静地躺在阴暗的暴室里,依旧清丽的面上有着尚未擦净的血迹,耳畔回荡着的,是妹妹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姐姐”的声音。


自那一日起便阴雨连绵,至今一月有余,不曾停歇。


锦段想,是该要下雨的。夜茗死得冤,死得惨,若不下这一个月的雨,又有谁会知道天朝皇宫的暴室里,曾死过怎样一个年轻的姑娘?她是那样的纯真无辜,她是那样的恐惧死亡,最终却为了自己而甘心赴死,仅仅是因为父辈的生死恩怨、江山天下。


自李夜茗死后,锦段便卧床不起,直到被册封的前一日,才能够勉强下地行走。如今神明殿里本该坐着皇后的那个位置却是空的。亲生女儿死在皇宫的暴室里,也不知木皇后如今境况如何?


这一夜,锦段与成郢在流华殿里对坐无语。


这一夜,这个在人前永远是那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皇太子,却在锦段的面前,再也无法维持他温柔的面目。他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就如同李夜茗死后,锦段承受不住而卧病在床,成郢到东观殿里去看她那日一样。那时,锦段咬牙切齿地告诉他:“不是所有的自我保护都是值得被原谅的。你毁掉了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牵挂的人……成郢,来世今生,我永不谅解你!”


那时的成郢也是这样的一副表情。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道:“我答应了她,会一辈子对你好。有些事情,不该你插手的,就不要多问,安安稳稳地待在我身旁,我会保你一世荣华的。”


他告诉她,她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用李夜茗的性命换来的。而这些,本该是属于李夜茗的。


“用我妹妹的一条命换来的荣华吗?”她问。


“不管是用什么换来的,该给你的,我都会给你。”他道。


“可那是我的妹妹,我的亲妹妹啊!”


“她不是你的亲妹妹,你知道的。”


“那又怎样呢?太子,恐怕你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相依为命吧?你尝过饥饿、惊恐与绝望的滋味吗?你懂得什么叫依靠和爱吗?你懂吗?”那一日,她心如死灰,问出了如许悲凉的问题。


可是他的回答,却依旧淡漠,“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不过,答应了她的,我都会履行,该给你的尊荣,我也会一样不少地都给你。”


尊荣?是的。他给了她尊荣,往后也许他给她的还会更多。


自那一日起,她绝口不提李夜茗。


这一夜,锦段在烛光下看着手中的皇太子妃宝册,似笑非笑地问成郢:“你这是愧疚吗?是在后悔吗?太子。”对林安澜,对郑良媛,对李夜茗。


成郢接过她手中的宝册,放到一旁的紫檀木匣子里,淡淡地道:“歇了吧。”


次日,锦段梳洗一番过后,先去椒房殿觐见木皇后。灵则与灵叶跟在她身后,脚步落地无声,轻盈如飞鸿踏雪。这不免让锦段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到椒房殿的情景,那时她尚是一个小宫婢,每日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有个行差踏错,惹下了祸端。这么些年过去了,她曾无数次惹下大大小小的祸端,但仍旧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取代了林安澜,晋升为皇太子妃,可是心中再也没有了看到蜻蜓立在尖尖小荷上时的欣喜。


而椒房殿,却是数年如一日地萧条冷清。寂静无声的宫殿,小心翼翼的宫女……


染霜端着永远不亢不卑的笑容,屈膝道:“请太子妃稍等,奴婢这便去通禀。”


锦段浅笑,“有劳染霜姑姑了。”


染霜后退两步入殿,锦段站在翔凤雕栏旁,安静地等待着。


不一会儿,染霜含笑走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妃请进。”


锦段侧目看了一眼立在身畔的灵则,灵则立刻带着灵叶后退至院中。锦段满意地转身入殿。


燕丝死得不明不白。锦段初时并不明白为何李夜茗要拉上燕丝一道死,后来程洛山托灵则带了书信,告诉她,因为锦段这些年被燕丝盯得牢牢的,被郑太后捏在手心里,几乎翻身无望,程洛山便将他在司空府里的婢女灵则送入宫中。灵则自幼服侍他,心思灵敏、机智聪明,性情温和,且又忠心。李夜茗死前,曾与程洛山见过一面。于是在锦段被封为太子良娣时,李夜茗便顺势将灵则选了过来,留在了锦段的身旁。


如今锦段身为太子妃,因灵则是程氏兄妹费了极大的工夫送到她身旁的,她自当是要信任她的。于是灵则便顺理成章地做了掌事宫女,一心一意地辅佐她。


椒房殿的暖阁里,茜纱窗开着,有微风徐徐送入,带来几分凉爽之意。窗下的榻上静静地卧着瘦骨嶙峋的木皇后,她的双手如老妪的一般枯瘦,皮下血脉清晰可见。她就像是一枚萎落的枯叶,干枯得只剩下她留下的那些坚韧的脉络。


锦段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从她的身上,可以看到李夜茗的影子。其实,李夜茗与木皇后并不十分相像,除了那一双凤目外,也只有五成相似,她们都生得并非十分貌美。可就是这样的一对母女,在这皇宫之中,毁在了一对父子的手上。


她的夜茗啊,死后被丢出皇宫,由锦家偷偷装殓了,只起了一座孤坟,连碑也没有立。


“你做了太子妃了,就快要熬出头了吧。”缥缈如幽魂一般的声音静静地响起,微微带了些气喘。


锦段翕了翕唇,“是啊,我是太子妃了。”


“我女儿,葬了吗?”


“葬了,就在京郊,没有立碑。”


木皇后似乎是笑了笑,依旧闭着双目,身子一动不动,“还不如她父亲呢,程臣浅死后,好歹有块墓碑。”


锦段咬着牙忍了又忍,终于将眼中的泪意压了下去,才颤抖着嘴唇道:“就在程王的墓旁。”


“好,他们父女,也算是团聚了。”


锦段看着她了无生气的样子,这些年积压在自己心底的对木皇后的不满终于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她忽然意识到,她们共同护持的那个孩子死了,而且是为她而死,她对不起她们母女。


“皇后,您……好好养身子吧。程洛山还需要您,我也……需要您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