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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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边议:关于边境的议论。文章主要劝皇帝体恤民众疾苦,援救边境,而不要被臣下的“私议”所迷惑。
文章指出,圣明的君主“明于祸福之实”,“察于治乱之情”,所以不会被“虚论”“华偌”所惑,不会听从“浮游之说”,而是“先尽人情”,“委夫良将”,“倩己之备,无恃于人”,因而“能攻必胜敌,而守必自全”。现在回顾“羌始反时”,“甚易破也”,只是因为太守县令等不敢抗击,才使他们得逞,而公卿大臣还说不当兴兵救助,这实在是不仁不智的主张。“国以民为基”,民众处于危险的境地,国家怎能安全?所以皇上应该体恤人民的疾苦,援救边境。只有边境安宁了,国内才能安宁。再说,皇帝拥有国家,要传给子孙万代,所以必须从长计议。至于群臣,不过是依靠某一个职位谋生而已,所以他们的想法会与君主不同,他们往往只考虑眼前的私利,把有利于个人利益的意见作为国策。因此,君主应该仔细考察他们的主张,独立地作出决断,而不能听信公卿的权宜之计、因为怕烦劳民众而使民众遭受“灭亡之大祸”。据《后汉书·孝安帝纪》,羌人反叛在永初元年(公元107年)。本文说羌人为害“已积十岁炎”。由此可知本文写于元初三年(公元116年)。
【原文】
边议〔一〕第二十三
明于祸福之实者,不可以虚论惑也;察于治乱之情者,不可以华饰移也〔二〕。是故不疑之事,圣人不谋〔三〕;浮游之说,圣人不听〔四〕。何者?计不背见实而更争言也〔五〕。是以明君先尽人情,不独委夫良将,修己之备,无恃于人〔六〕,故能攻必胜敌,而守必自全也。
〔一〕 ○铎按:上篇驳公卿大夫之非议,此则进而责主上之惑邪说矣,故别为篇。
〔二〕 韩非子奸劫弑臣篇云:“圣人者,审于是非之实,察于治乱之情也。”
〔三〕 韩非子内储说上:‘惠子曰:“凡谋者,疑也。疑也者,诚疑以为可者半,以为不可者半。”’
〔四〕 礼记缁衣云:“大人不倡游言”,郑注:‘“游’犹“浮”也,不可用之言也。’汉书韩安国传云:“訹邪臣浮说。”史记苏秦传云:“明主绝疑去谗,屏流言之迹。”
〔五〕 诗小旻云:“维迩言是争。”汉书灌夫传:‘韩安国云:“
譬如贾竖女子争言,何其无大体也!”’
〔六〕 孙子九变篇云:“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羌始反时,计谋未善,党与未成,人众未合,兵器未备,或持竹木枝,或空手相附〔一〕,草食散乱〔二〕,未有都督〔三〕,甚易破也。然太守令长,皆奴怯畏●不敢击〔四〕。故令虏遂乘胜上彊,〔五〕破州灭郡,日长炎炎〔六〕,残破三辅,覃及鬼方〔七〕。若此已积十岁矣。百姓被害,迄今不止。而痴儿騃子〔八〕,尚云不当救助,且待天时。用意若此,岂人也哉!
〔一〕 王先生云:‘“附”疑“搏”。’○铎按:“附”疑当作“
拊”。
〔二〕 “草食”疑当为“草舍”。后汉书冯异传云:“王郎起,光武自蓟东南驰,晨夜草舍。”○俞樾云:‘汪说非也。“草食”当为“草创”。“创”字缺其半,因误为“食”耳。实边篇云:“前羌始叛,草创新起。”是其明证。’○铎按:俞说至确。古书仓、食二字多相乱。墨子七患篇:“故仓无备粟,不可以待凶饥。”今本“仓”讹作“食”,商君书去强篇:“竟内食口之数。”今本“食”讹作“
仓”,皆其例。又“草创”已见劝将篇,义详彼注。
〔三〕 汉书叙传叙西域传云:“昭、宣承业,都护是立,总督城郭,三十有六。”“都督”即谓都护总督也。魏志夏侯惇传云:“使惇都督二十六军,留居巢。”其后遂以名官。
〔四〕 奴,读为“驽”。汉书苏建后武传:‘李陵曰:“陵虽驽怯。”’亦见霍光诸葛丰传。武帝纪:“天汉三年,匈奴入雁门,太守坐畏□弃市。”闽粤王传云:“东粤王余善发兵距汉,汉使大司农张成、故山州侯齿将屯,不敢击,却就便处,皆坐畏懦诛。”畏●、畏□、畏懦义并同。“击”上当有“讨”字,见下篇。后汉书西羌传云:“时羌归附既久,无复器甲,或持竹竿木枝以代戈矛,或负板案以为楯,或执铜镜以象兵。郡县畏懦不能制。”本此及实边篇。
〔五〕 史记高祖纪云:“秦兵强,常乘胜逐北。”“上”疑“自”之误。黥布传云:“楚王恃战胜自彊。”○铎按:“上”谓虏势腾上,字盖不误。
〔六〕 吴语:‘申胥曰:“日长炎炎。”’韦昭注:“炎炎,进貌。”
〔七〕 诗荡。
〔八〕 说文云:“痴,不慧也。譺,騃也。●,騃也。佁,痴貌,读若騃。”痴、譺、●、佁、騃同字。方言云:“痴,騃也。”周礼司刺:“三赦曰蠢愚”,郑注:“蠢愚,生而痴騃童昏者。”汉书息夫躬传云:“左将军公孙禄、司隶鲍宣,皆外有直项之名,内实騃不晓政事。”后汉书独行传:‘戴就曰:“薛安庸騃。”’
夫仁者恕己以及人〔一〕,智者讲功而处事〔二〕。今公卿内不伤士民灭没之痛,外不虑久兵之祸〔三〕,各怀一切〔四〕,所脱避前〔五〕,苟云不当动兵,而不复知引帝王之纲维〔六〕,原祸变之所终也。
〔一〕 说文云:“恕,仁也。”管子版法解云:“取人以己者,度恕而行也。度恕者,度之于己也。己之所不安,勿施于人。”楚辞离骚云:“羌内恕己以量人兮。”汉书晁错传云:“取人以己,内恕及人。”杜周传杜钦对策云:“克己就义,恕以及人。”
〔二〕 鲁语云:“夫仁者讲功,而智者处物。”周语云:“言智必及事”,韦昭注:“能处事物为智。”文十八年左传云:“德以处事,事以度功。”礼记文王世子郑注:‘“物”犹“事”也。’
〔三〕 孙子作战篇云:“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
〔四〕 后汉纪和帝永元十三年班超上书曰:“公卿大夫,咸怀一切,而莫肯远虑。”后汉书左雄传云:“各怀一切,莫虑长久。”按汉书平帝纪元始元年颜师古注:“一切者,权时之事,非经常也。犹如以刀切物,苟取整齐,不顾长短纵横,故言一切。”
〔五〕 句有误字。续汉书五行志刘昭注载延光四年马融上书云:“
臣恐受任典牧者,苟脱目前,皆粗图身一时之权,不顾为国百世之利。”“所脱避前”,意当与“苟脱目前”同。汉纪成帝永始元年王仁上疏云:“万乘之主,当持久长,非一切毕决目前者。”
〔六〕 管子禁藏篇云:“法令为维纲。”
易制御寇〔一〕,诗美薄伐〔二〕,自古有战,非乃今也〔三〕。传曰:“天生五材,民并用之,废一不可,谁能去兵?兵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圣人所以兴,乱人所以废〔四〕。”齐桓、晋文、宋襄,衰世诸侯,犹耻天下有相灭而己不能救〔五〕,况皇天所命四海主乎?晋、楚大夫,小国之臣,犹耻己之身而有相侵〔六〕,况天子三公典世任者乎?公刘仁德,广被行苇〔七〕,况含血之人,己同类乎〔八〕?一人吁嗟,王道为亏,况灭没之民百万乎?书曰:“天子作民父母〔九〕。”父母〔一0〕之于子也,岂可坐观其为寇贼之所屠剥〔一一〕,立视其为狗豕之所啖食乎〔一二〕?
〔一〕 易蒙上九:“利御寇。”卢学士云:‘“制”疑“利”。’
〔二〕 汉书韦贤传刘歆议曰:‘臣闻周室既衰,四夷并侵,猃狁最彊,于今匈奴是也。至宣王而伐之,诗人美而颂之曰:“薄伐猃狁,至于太原。”’颜师古注:“小雅六月之诗也。”
〔三〕 诗载芟云:“匪今斯今,振古如兹。”赵策苏秦说赵王曰:“大王乃今然后得与士民相亲。”
〔四〕 襄廿七年左传。
〔五〕 公羊传云:“天下诸侯有相灭亡者,桓公不能救,则桓公耻之。”○铎按:僖二年、十四年。
〔六〕 成十六年左传:‘栾武子曰:“不可以当吾世而失诸侯。”’○铎按:武子,晋大夫栾书也。
〔七〕 孙侍御云:‘汉儒相承以行苇为公刘之诗,盖本三家旧说也。吴越春秋:“公刘慈仁,行不履生草,运车以避葭苇。”列女传晋弓工妻曰:“君闻昔者公刘之行乎?羊牛践葭苇,恻然为民痛之。”后汉书寇荣传:“公刘敦行苇,世称其仁。”蜀志彭羕传:“体公刘之德,行勿翦之惠。”班彪北征赋:“慕公刘之遗德,及行苇之不伤。”并与此同。’○铎按:德化篇亦云:“公刘厚德,恩及草木。羊牛六畜,且犹感德。”与此篇所说并鲁诗义,而齐、韩诗义同。说见陈乔枞鲁诗遗说考十六。
〔八〕 史记律书云:“自含血戴角之兽,见犯则校,而况于人?”孟子云:“圣人与我同类者。”
〔九〕 洪范。
〔一0〕“父母”二字旧脱,据程本补。○铎按:“父母”二字以两句相连而误脱。列子仲尼篇云:“孤犊未尝有母,非孤犊也。”“非”上脱“有母”二字,例与此同。参俞樾古书疑义举例六。
〔一一〕汉书王莽传云:“翟义党王孙庆捕得,莽使太医、尚方与巧屠共刳剥之。”○铎按:“屠剥”犹言“屠杀”耳。莽传下文云:“
量度五脏,以竹筳导其脉,知所终始,云可以治病。”则是以罪犯作人体解剖,不当引以说此。
〔一二〕孟子云:“抑亦立而视其死与?”汉书贡禹传云:“今民大饥而死,死又不葬,为犬猪所食。”
除其仁恩〔一〕,且以计利言之〔二〕。国以民为基,贵以贱为本。愿察开辟以来〔三〕,民危而国安者谁也?下贫而上富者谁也?〔四〕故曰:“夫君国将民之以,民实瘠,而君安得肥〔五〕?”夫以小民受天永命〔六〕,窃愿圣主深惟国基之伤病〔七〕,远虑祸福之所生〔八〕。
〔一〕 庄子天下篇云:“以仁为恩。”淮南子缪称训云:“仁者,积恩之见证也。”汉书丙吉传云:“诚其仁恩内结于心也。”
〔二〕 商子算地篇云:“民生则计利。”孟子云:“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
〔三〕 御览一引尚书中侯云:“天地开辟。”
〔四〕 “下”、“上”旧互置。按管子山至数篇云:“民富君无与贫,民贫君无与富。”荀子富国篇云:“下贫则上贫,下富则上富。”
〔五〕 楚语云:“夫君国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君安得肥?”诗江有汜郑笺云:‘“以”犹“与”也。’○铎按:下文“是以晏子轻囷仓之蓄”,亦以“以”为“与”。又治要引楚语上亦无“矣”字,与此同。
〔六〕 书召诰。○铎按:此经巫列篇亦引,说详彼。
〔七〕 方言云:“惟,凡思也。”
〔八〕 管子君臣下篇云:“审知祸福之所生。”
且夫物有盛衰,时有推移,事有激会,人有变〔一〕化〔二〕。智者揆象,不其宜乎!孟明补阙于河西〔三〕,范蠡收责于姑胥〔四〕,是以大功建于当世,而令名传于无穷也〔五〕。
〔一〕 旧作“爱”。
〔二〕 史记蔡泽传云:“物盛则衰,天地之常数也。进退盈缩,与时变化,圣人之常道也。”平准书赞云:“事势之流,相激使然。”“推移”注见断讼篇。
〔三〕 文三年左传。○铎按:鲁僖公三十三年四月,秦、晋殽之战,晋虏孟明。后放归,秦穆公不替孟明。及文三年五月,秦伐晋,渡茅津,封殽尸而还,遂霸西戎,用孟明也。故曰“孟明补阙于河西”。
〔四〕 “姑”旧作“故”。姑胥即姑苏也。后汉纪光武纪二方望谢隗嚣书云:“范蠡收绩于姑苏。”后汉书隗嚣传作“范蠡收责勾践”。章怀注:“收责,谓收其罪责也。”按“收责”读如齐策“收责于薛”,言破吴以偿会稽之败,如归责然也。后汉纪作“绩”,盖袁氏所改。
〔五〕 秦策:‘苏秦曰:“宽则两军相攻,迫则杖戟相撞,然后可建大功。”’史记司马相如传喻巴蜀檄云:“名声施于无穷,功烈着而不灭。”
今边陲搔扰〔一〕,日放族祸〔二〕,百姓昼夜望朝廷救己〔三〕,而公卿以为费烦不可。徒窃笑之〔四〕,是以〔五〕晏子“轻囷仓之蓄而惜一杯之钻”何异〔六〕?今但知爱见薄之钱谷〔七〕,而不知未见之待民先也;知傜役之难动〔八〕,而不知中国之待边宁也〔九〕。
〔一〕 成十三年左传云:“虔刘我边垂。”垂、陲古字通。说文云:“骚,扰也。”“搔”与“骚”同。汉书叙传云:“外内搔扰。”
〔二〕 后汉书窦融传云:“隗嚣自知失河西之助,族祸将及。”寒朗传云:“旧制,大罪祸及九族。”“放”疑当作“被”,实边篇云:“百姓暴被殃祸”,即其证。○铎按:下篇云:“或覆宗灭族”,即此所谓“族祸”。
〔三〕 襄十六年左传:‘穆叔曰:“敝邑之急,朝不及夕,引领西望,曰庶几乎!”’杜注:“庶几晋来救。”汉书韩信传:‘汉王大怒,骂曰:“吾困于此,旦暮望而来佐我!”’
〔四〕 后汉书西羌传虞诩云:“公卿选懦,容头过身,张解设难,但计所费,不图其安。”意与此同。○铎按:上篇“而论者多恨不从惑议。余窃笑之,所谓媾亦悔”云云,乃节信笑诸论者也。此亦当同。
〔五〕 “以”犹“与”也。○铎按:例见上文。
〔六〕 今晏子无此文。○铎按:盖他书载晏子有此语,非必见晏子春秋。“钻”疑当作“饡”。说文:“饡,以羹浇饭也。”作“钻”则与“囷仓之蓄”不类矣。
〔七〕 续汉书百官志云:“大司农掌诸钱谷金帛诸货币。郡国四时上月旦见钱谷簿,其逋未毕,各具别之。边郡诸官请调度者,皆为报给,损多益寡,取相给足。”○铎按:“薄”即“簿”字,汉隶草、竹字头不分。
〔八〕 汉书高帝纪云:“常繇咸阳”,应劭曰:“繇者,役也。”颜师古注:‘繇,读曰“傜”。’说文云:“役,戍边也。”傜、繇,役,并通。○铎按:说文:“役,古文从人。”“傜役”亦见下篇。
〔九〕 盐铁论地广篇云:“散中国肥饶之余,以调边境。边境强则中国安。”急就篇云:“边境无事,中国安宁。”后汉书庞参传:“
永初元年,凉州先零种羌反叛,遣车骑将军邓骘讨之。”参上书有云:“方今西州流民扰动,而征发不绝,重之以大军,疲之以远戍,农功消于转运,资财竭于征发。宜且振旅,督凉州士民转居三辅,休徭役以助其时,止烦赋以益其财。”节信所云,正谓参等。
诗痛“或不知叫号,或惨惨劬劳〔一〕”。今公卿苟以己不被伤,故竞割国家之地以与敌,杀主上之民以喂羌。为谋若此,未可谓知,为臣若此,未可谓忠〔二〕,才智未足使议〔三〕。
〔一〕 北山。○铎按:邹汉勋读书偶识三云:“如潜夫此言,则北山亦主于边患。此北山对东国、南国,殆幽、并之北山也。”又“惨惨”程本作“惨以”,盖三家诗异文。
〔二〕 史记苏秦传秦说魏襄王云:“凡群臣之言事秦者,皆奸人,非忠臣也。夫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求外交,偷取一时之功,而不顾其后,愿大王孰察之。”此文大旨本于彼。
〔三〕 艺文类聚四十八引桓子新论云:“尧试舜于大麓者,录天下事,如今之尚书官矣。宜得大贤智,乃处议持平焉。”
且凡四海之内者,圣人之所以遗子孙也;官位职事者,群臣之所以寄其身也。传子孙者,思安万世〔一〕;寄其身者,各取一阕〔二〕。故常其言不久行,其业不可久厌〔三〕。夫此诚明君之所微察也,而圣主之所独断〔四〕。今言不欲动民以烦可也。即然〔五〕,当修守御之备。必今之计,令虏不敢来,来无所得〔六〕;令民不患寇,既无所失。今则不然,苟惮民力之烦劳,而轻使受灭亡之大祸。非人之主,非民之将,非主之佐,非胜之主者也〔七〕。
〔一〕 新书过秦上篇云:“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汉书佞幸董贤传:‘王闳云:“陛下承宗庙,当传子孙于无穷。”’
〔二〕 阕,读为“缺”。“一缺”犹今言“一任”矣。
〔三〕 “久行”上有脱字。方言云:“厌,安也。”汉书匈奴传赞云:“规事建议,不图万世之固,而偷恃一时之事者,未可以经远也。”○铎按:疑当作“故其言常不久行”,无脱字。
〔四〕 管子明法解云:“明主者,兼听独断。”霸言篇云:“独断者,微密之营垒也。”
〔五〕 ○铎按:“即”犹“若”也。说详经传释词卷八。
〔六〕 “来”字旧不重。按后汉书陈俊传云:“光武遣俊将轻骑驰出贼前,视人保壁坚完者,敕令固守,放散在野者,因掠取之。贼至无所得,遂散败。”即此意也。汉书晁错传云:“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去,后未易服也。”
〔七〕 孙子用闲篇文。“民”作“人”,无“非人之主”句。
且夫议者,明之所见也;辞者,心之所表也〔一〕。维其有之,是以似之〔二〕。谚曰:“何以服很?莫若听之〔三〕。”今诸言边可不救而安者,宜诚〔四〕以其身若子弟补边太守令长丞尉,然后是非之情乃定,救边乃无患。边无患,中国乃得安宁。
〔一〕 吕氏春秋离谓篇云:“辞者,意之表也。”
〔二〕 诗裳裳者华。○铎按:新序杂事一云:“唯善故能举其类”,下引此诗证之。刘向习鲁诗,此盖亦用鲁义也。
〔三〕 说文云:“很,不听从也。”礼记曲礼云:“很毋求胜”,郑注:“很,阋也。谓争讼也。”
〔四〕 “诚”疑“试”。○铎按:“诚”字当在“宜”上,传写误倒耳。下篇云:“今诚宜权时令边郡举孝一人,廉吏世举一人。”是其语例。笺非。
【译文】
明白地了解了祸福实情的人,不可能凭借虚假的议论来使他迷惑;清楚地洞察了治乱真情的人,不可能依靠花言巧语来使他转变。所以对于没有疑问的事情,圣人不再计议;对于没有根据的说法,圣人不听从。为什么呢?因为考虑到不能违背那事实而再作无谓的争辩。因此英明的君主首先要彻底了解敌人的真情,而不只是委派那优秀的将领;首先整修好自己的武器装备,而不依赖敌人不进攻。所以能够做到进攻一定战胜敌人,而防守一定保全自己。
羌人刚开始反叛时,计谋还没有完善,集团还没有形成,众人还没有会合,兵器还没有齐备,有的拿着竹竿树枝,有的空着双手互相跟着,刚开始创建而涣散零乱,还没有人统领督察,非常容易摧毁。但是太守县令县长,都庸俗无能、胆小害怕、软弱而不敢攻打。所以让敌寇终于乘胜发展起来而强大了,攻破了一些州,消灭了一些郡,一天天成长壮大,毁坏三辅,蔓延到远方。像这祥已经连续十年了。百姓遭受侵害,至今不绝。但那些傻瓜呆子,还说不应当援救,要等待那有利于作战的气候天象。居心如此,哪里像个人呢?
那仁慈的人将心比心地由自己推想到别人,聪明的人衡量功效来处理事情。现在公卿大臣对内不伤心民众家破人亡的痛苦,对外不忧虑长期战争的祸害,各人都怀有权宜之计以及用来逃脱回避目前处境的办法,苟且地说不应当动武,而不再懂得取用圣明帝王的法度、推究祸乱事变的起源和结果。
《周易》认为“抵抗侵略”是有利的,《诗经》赞美“征伐”,可见从古以来就有战争,并非只是现在如此。《左传》上说:“大自然产生了五种资源,人们同时利用它们,抛弃一样也不行,谁能去掉兵器呢?兵器是用来惩罚不法行为而彰明礼乐德化的。圣明的人因此而兴盛,昏乱的人因此而衰败。”齐桓公、晋文公、宋襄公,是衰微时代的诸侯,尚且把天下有互相歼灭而自己不能援救看作为耻辱,更何况是上天所任命的―天下的君主呢?晋国、楚国的大夫,是小小的诸侯国的臣子,尚且把自己在世时有互相侵犯的现象看作为耻辱,更何况是天子的三公―这种负有治世重任的人呢?公刘仁慈的德行,广泛地加到了路旁的芦苇上,更何况是对于有血的人-一自己的同类呢?有一个人叹息,就说明圣王的治国原则被毁坏了,更何况是家破人亡的民众上百万呢?《尚书》上说:“夭子当民众的父母。”父母对于子女,怎么能坐在一旁眼看他们被敌寇强盗屠杀伤害、站在一边眼看他们被狗猪吃掉呢?
除去那仁慈恩惠不说,姑且从计较功利的角度来说吧。国家以民众为根基,高贵者以卑贱者为根基。请考察一下开天辟地以来,民众危险而国家安全的有谁?民众贫困而君主富裕的有谁?所以说:“统治国家的君主,将和民众一样。民众供养薄了,君主哪能丰厚?川‘大王依靠平民百姓来接受上天赐予的长久天命。”我私下里希望圣明的皇上深切地想想国家的根基一一民众-一的创伤,长远地考虑一下祸福产生的根源。
再说事物有兴盛衰落,时代有发展变迁,事情有回旋反复,人身有死生变化。聪明的人考察具体情况,不是也很合适吗?孟明在河西地区弥补了过去的损失,范氢在姑骨山讨回了血债。因此伟大的功业建立在当代,而美好的名声没有止境地流传下去。
现在边境受到骚扰,每天发生灭族的灾祸,百姓日日夜夜盼望政府解救自己,但是公卿大臣却认为费用繁多而不许可。在下偷偷地讥笑他们,这和晏子轻视粮仓的积蓄却吝惜一杯羹汁泡饭有什么不同?现在只知道吝惜那见于帐簿的钱粮,却不知道那帐簿上看不到的对待民众要优先的原则;只知道服劳役、兵役的人难以征发,却不知道内地得依靠边境的安宁。《诗经》上痛惜“有人听不到征发的召唤,有人忧愁地辛苦操劳”。现在公卿大臣姑且因为自己不受到伤害,所以争着割让国家的土地去送给敌人,使皇上的民众痛遭残杀以喂养羌人。出谋划策像这个样子,不能称为明智;做臣子像这个样子,不能称为忠诚口他们的才能智慧还不够让他们来议论国事。
再说,凡是四海之内的领土人民等等,是圣明君主用来传给子孙的;官位职务这种东西,是群臣用来寄托自身的。将天下传给子孙的圣明君主,想千秋万代都安定;但寄托自身的群臣,只是各自择取一个职位而已。所以通常的情况是,他们的意见不可能长期实行,他们的事业不可能长久安宁。这一点实在是英明的君主所要仔细考察的,也是圣明的君主之所以要独立决断的原因。现在说不想役使民众而让他们烦劳,是可以的。但即使这样,也应当整修防守抵抗的设施。坚决实行了我现在所说的这种策略,就可以使敌寇不敢前来,即使他们来了也得不到什么;也可以使民众不担忧敌人的侵犯,即使敌人侵犯也没有什么损失。现在却不是这样,苟且地害怕烦劳民众,却不在乎使他们遭受灭亡的大祸。这种人不是人民的君主,不是人民的将领,不是君主的助手,不是克敌制胜的主帅啊。
再说,那建议,是眼力的体现;言论,是心意的表达。因为他有了这种认识和思想,所以才有相似的言论。谚语说:“用什么办法使不听从的人服从?没有什么及得上让他亲自去听听。”现在那些说边境可以不加援救就会安全的人,实在应该让他们本人或他们的儿子兄弟去担任边境的太守、县令、县长、皿、尉,这样做了以后,援救边境究竟是对是错的真情他们就能判定了。援救了边境,就不会有祸患。边境没有祸患,内地就能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