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四班禄第十五

作者:王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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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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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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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8418字

【题解】


班:分别等级。班禄:确定体禄等级。文章主要追述与颂扬了古代的“班禄”制度,抨击了周朝衰微以后的种种弊端,主张君主要以足够的体禄供养贤臣。


文章首先追溯到人类产生之时,那时没有君臣上下,后来由于有人侵夺他人,所以上天就授命天子来进行管理。这种君权神授的思想显然不可取。但作者强调“天之立君,非私此人也以役民,盖以诛暴除害利黎元也”,所以要“人谋鬼谋”,使“能者处之”,则显然又有可取之处。接着,文章追述了古代礼制的产生和爵禄制度,认为这种制度保障了官史的经济生活,从而使他们能一心为公而不再谋求财利去搜刮百姓,以致使百姓安居乐业而天下太平。但是后来周王朝渐渐忽视了禄养贤臣,使官史们加重了对人民的税收,于是周朝就衰弱混乱了。到战国以后,统治者更是变本加厉地“背义理而尚威力,灭典礼而行贪叨,重赋敛以厚己”。如此上行下效,致使群臣贪赃枉法,而百姓也迫于饥寒“多盗窃”。所以,文章最后希望君主以礼制节制自己,以正道“临众”,采取传统的先富后教的办法,使臣民“阜于养生而竞于廉耻”。只有这样,才能使“官长正而百姓化,邪心黔而奸匿绝”,“协和气而致太平”。


【原文】


班禄〔一〕第十五


太古之时〔二〕,烝黎初载〔三〕,未有上下,而自顺序,天未事焉,君未设焉。后稍矫虔〔四〕,或相陵虐〔五〕,侵渔不止〔六〕,为萌巨害〔七〕。于是天命圣人使司牧之,使不失性〔八〕,四海蒙利〔九〕,莫不被德〔一0〕,佥共奉戴,谓之天子〔一一〕。


〔一〕 ○铎按:孟子万章下篇:“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赵注:“班,列也。”训本方言。郑玄三礼目录云:“名曰王制者,以其记先王班爵授禄祭祀养老之法度。”今周礼地官司禄阙其职,而孟子答北宫锜问,已谓其详不可得闻,及汉孝文时,始命博士诸生采集传记以为王制。此篇说班禄本之。然王制与孟子有不合者,则以其书后出,而诸儒又复有损益也。自当以孟子为正。


〔二〕 礼记郊特牲郑注:“唐、虞以上曰太古。”


〔三〕 汉书司马相如传云:“觉寤黎烝”,颜师古注:“黎烝,众庶也。”“烝黎”与“黎烝”同。蔡中郎集陈留太守胡公碑铭亦云:“悠悠蒸黎。”艺文类聚十一引此文“烝”作“兆”。“兆黎”见上篇。诗大明云:“文王初载”,毛传:“载,识。”按此文“初载”,即尔雅释诂“初、哉”,并取始义。载、哉古字通。


〔四〕 书吕刑云:“夺攘矫虔。”“后稍”类聚作“末后”。


〔五〕 襄十八年左传云:“陵虐神主”,杜注:“神主,民也。”


〔六〕 汉书宣帝纪神爵三年诏曰:“侵渔百姓”,颜师古注:“渔者,若言渔猎也。”


〔七〕 吕氏春秋高义篇高诱注:“萌,民也。”按“萌”为“甿”之借,说文云:“民,众萌也。氓,民也。读若盲。”新书大政下篇云:“民之为言也,暝也。萌之为言也,盲也。”汉书楚元王传刘向疏云:“民萌何以劝勉”,颜师古注:‘“萌”与“甿”同。’陈胜项藉传赞云:“甿隶之人”,如淳曰:“甿,古文萌字。萌,民也。”


〔八〕 襄十四年左传:‘师旷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使不”类聚作“勿令”。


〔九〕 汉书食货志云:“百姓蒙利。”


〔一0〕“莫不”类聚作“草木”。按淮南子泛论训云:“禽兽草木,莫不被其泽。”


〔一一〕“佥共”类聚作“恭俭”,误。说文云:“捡,拱也。拱,敛手也。”二字连文,“佥共”即“捡拱”省文。襄廿五年左传:‘


子产云:“奉戴厉公。”’杜注:‘“奉戴”犹“奉事”。’文十八年传云:“同心戴舜,以为天子。”新书威不信篇云:“古之正义,东西南北,苟舟车之所达,人迹之所至,莫不率服,而后云天子。”按管子君臣下篇云:“古者未有君臣上下之别,未有夫妇妃匹之合,兽处群居,以力相征。于是智者诈愚,彊者凌弱,老幼孤独,不得其所。故智者假众力以禁强虐,而暴人止,为民兴利除害,正民之德,而民师之。”此文意与彼同。○铎按:说文:“佥,皆也。”礼记内则注:‘“共”犹“皆”也。’佥共奉戴,言四海之民皆奉戴之也。笺以为“捡拱”,非。


故天之立君,非私此人也,以役民,盖以诛暴除害利黎元也〔一〕。是以人谋鬼谋,能者处之〔二〕。诗云:“皇矣上帝!临下以〔


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瘼〔四〕。惟此二国,其政不获。惟此〔


五〕四国,爰究爰度。上帝指之〔六〕,憎其式恶〔七〕。乃睠〔八〕西顾,此惟与度〔九〕。”盖此言也,言夏、殷二国之政不得,乃用奢夸廓大〔一○〕,上帝憎之,更求民之瘼圣人〔一一〕,与天下四国究度而使居之也。


〔一〕 荀子大略篇云:“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淮南子兵略训云:“所为立君者,以禁暴讨乱也。”又云:“


明王之用兵也,为天下除害,而与万民共享其利。”汉书严安传云:“兴利除害,诛暴禁邪。”萧望之后育传云:“其于为民除害安元元而已。”谷永传云:“天下黎元,咸安家乐业。”按严安传云:“元元黎民。”“黎元”即“元元黎民”也。史记文帝纪索隐引姚察云:‘古者谓人云“善人”也,因“善”为“元”,故云“黎元”。其言“元元”者,非一人也。’○铎按:“以役民”疑当在“立君”下。


〔二〕 注见思贤篇。


〔三〕 “以”今诗作“有”。○李富孙诗经异文释云:‘桓七年左传“有信有义”四句,论衡诘术皆引作“以”,义并通。’○铎按:有,助词,作“以”盖声之误。或谓“有”犹“以”,非。


〔四〕 “瘼”今诗作“莫”。蔡中郎集和熹邓后谥议云:“参图考表,求人之瘼。”蜀志马超传云:“兼董万里,求民之瘼。”晋书武帝纪云:“皇天鉴下,求人之瘼。”后汉书循吏传序:“广求民瘼。”盖本三家诗。此文当本作“瘼”,后人或据毛诗改之。孙侍御云:‘文选齐安陆昭王碑文云:“虑深求瘼”,李善注云:“诗:求民之莫。班固汉书引诗而为此瘼,尔雅曰:瘼,病也。”今汉书叙传亦作“莫”,颜师古训“莫”为“定”,与毛、郑同,宋书符瑞志引汉书作“瘼”。’○铎按:马瑞辰亦谓匡谬正俗“不知民瘼”,义本三家诗。“瘼”盖今“毛病”字。陈乔枞鲁诗遗说考十五云:‘王符用鲁诗,引诗当同蔡邕作“瘼”字,下文“更求民之瘼”,可证也。’


〔五〕 “此”今作“彼”。○文四年左传引诗彼、此二字互易。陈乔枞诗经四家异文考云:‘潜夫论引诗上下皆作“惟此”,疑原本上句作“惟彼”,与左传同,后人依毛改“彼”作“此”耳。’马瑞辰曰:“彼、此盖随言之,非有异义。”○铎按:“此”字重复无理,或当依左传。


〔六〕 “指”今作“耆”。按诗正月:“有皇上帝,伊谁云憎。”郑笺云:“欲天指害其所憎而已。”所用诗与此同。○铎按:指、耆同从旨声,故得通用。马瑞辰曰:‘玉篇:“耆,怒诃也。”广雅释言:“指,斥也。”“指斥”亦怒责之义。’胡承珙毛诗后笺云:‘


“耆”疑即“指”之借字。“美服患人指,高明逼神恶”,是“指”有恶义。’


〔七〕 “恶”今作“廓”。○铎按:陈乔枞云:‘“恶”字乃“廓”之误,下文云:“乃用奢夸廓人,上帝憎之”,是潜夫论引诗文本作“式廓”也。’邹汉勋读书偶识卷三说略同。


〔八〕 “睠”今作“眷”,释文云:‘本又作“睠”。’○铎按:眷、睠同字。初学记一、北堂书钞四、文选长杨赋注、头陀寺碑注引诗并作“睠”。


〔九〕 “度”今作“宅”。论衡初禀篇亦作“度”。汉书韦玄成传注臣瓒曰:“按古文宅、度同。”○臧琳经义杂记云:‘古文尚书“


宅”字,两汉人所引皆作“度”。然以“宅”为“度”者,今文形声之误。毛诗为古文,凡“宅居”字皆作“宅”,“度谋”字皆作“度”。’○铎按:此引诗正是今文,故“宅”作“度”。


〔一0〕○铎按:程本作“奢夸廓人”。○邹汉勋云:‘奢夸者为廓人。今世俗尚有“廓人”之语,其由来久矣。潜夫所举,殆三家诗说也。’○铎按:“奢夸廓”,犹潜叹篇“幽隐囚人”,皆以三同义词为定语。“廓人”即“阔人”,新方言释言:“今谓人奢泰为阔绰”,“阔人”谓阔绰之人也。叔子此解虽臆创,然核之辞例语义皆合,自不得以悖于雅训而弃之。


〔一一〕○铎按:邹氏读“更求民之瘼圣人”七字为句,云:‘语不顺,殆是“更求知民瘼之圣人”,倒夺而如此。’


前哲良人〔一〕,疾□□〔二〕无纪极也〔三〕,乃惟度法象,〔四〕明着礼秩〔五〕,为优〔六〕宪艺,县之无穷〔七〕。故传曰:“制礼,上物不过十二,天之道也〔八〕。”是以先圣籍田有制,〔九〕供神有度〔一○〕,奉己有节〔一一〕,礼贤有数,上下大小,贵贱亲疏,皆有等威,阶级衰杀〔一二〕,各足禄其爵位〔一三〕,公私达其等级,礼行德义〔一四〕。


〔一〕 “哲”旧作“招”。成八年左传云:“赖前哲以免也。”诗黄鸟云:“歼我良人。”


〔二〕 空格程本作“奢夸廓”三字。○铎按:此承上文“奢夸廓人”,言前哲疾其无纪极,故为之制法修宪,文义甚明,程本是也。


〔三〕 文十八年左传云:“聚敛积实,不知纪极。”


〔四〕 周礼太宰:“县治象之法于象魏,使万民观治象。”○铎按:此言取法于天,非悬法于象魏之谓。


〔五〕 庄八年左传云:“衣服礼秩如适。”○铎按:“秩”与“□”同,说文:“□,爵之次弟也。”


〔六〕 “优”疑“修”。


〔七〕 文六年左传云:“陈之艺极”,杜注:“艺,准也。”汉书萧望之传云:“作宪垂法,为无穷之规。”○铎按:尔雅释诂:“宪,法也。”“宪艺”犹“法则”。


〔八〕 哀七年左传,“天之道”作“天之大数”。○铎按:广雅释言:“数,术也。”吴语:“道将不行”,韦注:“道,术也。”是数、道同义,此引以意易之。


〔九〕 礼记祭义云:“天子为藉千亩,诸侯为藉百亩。”


〔一0〕周语:‘襄王曰:“昔我先王之有天下也,规方千里以为甸服,以供上帝山川百神之祀。”’昭七年左传云:“上所以共神也。”


〔一一〕毛诗鸳鸯序云:“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


〔一二〕宣十二年左传云:“君子小人,物有服章,贵有常尊,贱有等威。”杜注:“威仪有等差。”桓二年传云:“皆有等衰”,杜注:“衰,杀也。”礼记月令云:“以为旗章,以别贵贱等级之度。”


〔一三〕“禄”当作“保”,慎微篇亦误“保”为“禄”。孝经云:“保其禄位。”


〔一四〕文有脱误。成二年左传云:“器以藏礼,礼以行义。”杜注:“车服所以表尊卑,尊卑有礼,各得其宜。”此文大意盖与传同。


当此之时也,九州之内,合三千里,尔八百国〔一〕。其班禄也,以上农为正,始于庶人在官者,禄足以代耕,盖食九人。诸侯下士亦然。中士倍下士,食十八人。上士倍中士,食三十六人。大夫倍之,食七十二人。小国之卿,二于大夫。次国之卿,三于大夫。大国之卿,四于大夫,食二百八十八人。君各什其卿。天子三公〔二〕采视公侯,盖方百里。卿采视伯,方七十里。大夫视子男,方五十里。元士视附庸,方三十里〔三〕。功成者封〔四〕。是故官政专公,不虑私家〔五〕;子弟事学,不干〔六〕财利,闭门自守〔七〕,不与民交争,而无饥寒之道〔八〕,而不陷〔九〕;臣养优而不隘〔一0〕,吏爱官而不贪〔一一〕,民安静而强力〔一二〕,此则太平之基立矣〔一三〕。乃惟慎贡选,明必黜陟,官得其人,人任其职;钦若昊天,敬授民时〔一四〕,同我妇子,馌彼南亩〔一五〕;上务节礼,正身示下,下悦其政,各乐竭己奉戴其上〔一六〕。是以天地交泰,〔一七〕阴阳和平〔一八〕,民无奸匿〔一九〕,机衡不倾〔二0〕,德气流布而颂声作也〔二一〕。


〔一〕 礼记王制云:“凡四海之内九州,州方千里。”又云:“凡四海之内,断长补短,方三千里。”又云:“凡九州千七百七十三国。”汉书贾山传云:“昔者周盖千八百国,以九州之民,养千八百国之君。”地理志云:“周爵五等,而土三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不满为附庸,盖千八百国。”此有脱误。○铎按:“尔”疑当作“千”。“千”与“□”草书形近,“千”误为“□”,后人又改为“尔”也。


〔二〕 “公”下旧衍“侯”字。


〔三〕 本王制。


〔四〕 白虎通考黜篇云:“以德封者,必试之为附庸,三年有功,因而封之五十里。元士有功者,亦为附庸,世其位。大夫有功成,封五十里。卿功成,封七十里。公功成,封百里。”


〔五〕 汉书贾谊传云:“国耳忘家,公耳忘私。”鲍宣传云:“志但在营私家。”


〔六〕 “干”旧作“于”,何本改“与”,并误。“干”误为“于”,又转误为“于”也。


〔七〕 汉书王莽传云:“闭门自守,又坐邻伍铸钱挟铜,奸吏因以愁民。”


〔八〕 汉书董仲舒传云:“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


〔九〕 “而”上脱三字。


〔一0〕汉书韦贤后玄成传:‘玄成友人侍郎章上疏云:“宜优养玄成。”’礼记礼器云:“君子以为隘矣”,郑注:‘“隘”犹“狭陋”也。’


〔一一〕史记平准书云:“守闾阎者食粱肉,为吏者长子孙,居官者以为姓号,故人人自爱而重犯法。”


〔一二〕汉书成帝纪阳朔四年诏曰:“先帝劭农,薄其租税,宠其强力,令与孝弟同科。”


〔一三〕毛诗南山有台序云:“立太平之基。”


〔一四〕书尧典。


〔一五〕诗七月。


〔一六〕毛诗吉日序云:“能慎微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


〔一七〕易泰彖曰:“天地交而万物通。”


〔一八〕淮南子泛论训云:“阴阳和平,风雨时节。”


〔一九〕“匿”读为“慝”。鲁语云:“下无奸慝”,韦昭注:“慝,恶也。”


〔二0〕书尧典云:“在璇机玉衡。”史记天官书云:“北斗七星,所谓旋机玉衡,以齐七政。”汉书扬雄传云:“玉衡正而泰阶平。”


〔二一〕宣十一年公羊传云:“什一行而颂声作。”


其后忽养贤而鹿鸣思〔一〕,背宗族而采蘩怨〔二〕,履亩税而硕鼠作〔三〕,赋敛重而谭告通〔四〕,班禄颇而倾甫刺〔五〕,行人定而绵蛮讽〔六〕,故遂耗乱衰弱。


〔一〕 此后所述诗义,皆与毛传异,盖本三家之说。○铎按:史记十二诸侯年表序:“仁义陵迟,鹿鸣刺焉。”文选嵇康琴赋李善注引蔡邕琴操:“鹿鸣者,周大臣之所作也。王道衰,大臣知贤者幽隐,故弹弦讽谏。”御览五百七十八引同。陈乔枞鲁诗遗说考云:“皆本鲁诗之说。”


〔二〕 ○铎按:马瑞辰曰:‘“采蘩”当为“采苹”之讹。盖三家诗或因诗有“宗室牖下”一语,遂以为背宗族而作也。’陈乔枞云:“潜夫论以鹿鸣为怨诗,与司马迁史记年表、蔡邕琴操、高诱淮南注(诠言训)并合,又以行苇为咏公刘诗,亦与刘向列女传(晋弓工妻传)合,是其用鲁诗之明证。然则此以采蘩为怨诗者,当亦据鲁说也。”


〔三〕 盐铁论取下篇云:“周之末涂,德惠塞而嗜欲众,君奢侈而上求多,民困于下,怠于公乎(铎按:“公乎”当作“上公”,张敦仁说),是以有履亩之税,硕鼠之诗作也。”○铎按:魏风硕鼠序云:“刺重敛也。”陈奂曰:“三家与毛序刺重敛合。”顾广圻曰:‘


公羊宣十五年传云:“税亩者何?履亩而税也。”又云:“什一行而颂声作矣。”正为硕鼠诗而言。三家诗、公羊皆今文,宜其说之相近。’陈乔枞云:“桓宽用齐诗,然则此诗鲁、齐说同矣。”皮锡瑞师伏堂笔记一云:“硕鼠诗是魏风。魏灭于春秋初,岂是时已有履亩之税乎?据春秋经、传则始于宣公,或鲁是时初用之耳。”


〔四〕 旧脱“而”字,“谭”作“译”。按毛诗大东序云:“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是诗以告病。”


〔五〕 顾茂才广圻云:‘“倾”当作“颀”。隶释高阳令杨着碑:“颀甫班爵。”颀甫即毛诗祈父,颀、倾字形相近而误。’继培按:志氏姓篇以单倾公为颀公,误正类此。“刺”旧亦误作“赖”。治要载陆景典语谓“周褒申伯,吉甫着诵,祈父失职,诗人作刺,官人封爵,不可不慎。”说与此合。按毛传:“圻父,司马也。”郑笺申之云:“司马掌禄士,故司士属焉。”其说盖采之三家。隶释繁阳令杨君碑云:“民思遗爱,奔告于王,颀不审真,莫肯慰扬。”颀亦谓颀甫。安平相孙根碑又云:“圻甫考绩。”


〔六〕 顾茂才云:‘“定”当作“乏”。’继培按:尚书大传云:“行而无资谓之乏。”吕氏春秋季春纪:“振乏绝”,高诱注:“行而无资曰乏。”是行人得言乏矣。或云:“定”当为“●”之误,说文云:“●,贫病也。”●、定字形亦相近。○铎按:僖三十年左传:“行李之往来,共其乏困。”“行李”即行人之官,是行人言乏之证。诗绵蛮笺:“古者卿大夫出行,士为末介。士之禄薄,或困乏于资财,则当赒赡之。”与此说合,并本三家。或说未允。邵本作“蹙”,吴闿生诗义会通作“病”,皆臆改。陈乔枞疑“畏”字之讹,亦非。


及周室微而五伯作,六国弊而暴秦兴,背义理而尚威力,灭典礼而行贪叨〔一〕,重赋敛以厚己,强臣下以弱枝〔二〕,文德不获封爵〔三〕,列侯不获〔四〕。是以贤者不能行礼以从道〔五〕,品臣不能无枉以从利〔六〕。君又骤赦以纵贼〔七〕,民无耻而多盗窃。


〔一〕 韩诗外传五云:“自周室坏以来,王道废而不起,礼义绝而不继。秦之时,非礼义,弃诗、书,略古昔,大灭圣道,专为苟妄,以贪利为俗,以告猎为化,而天下大乱。”燕策:‘太子丹曰:“今秦有贪饕之心,而欲不可足也。”’说文云:“饕,贪也。”重文作“叨”。按考绩篇作“贪饕”。


〔二〕 春秋繁露盟会要篇云:“强干弱枝,以明大小之职。”


〔三〕 汉书公孙弘传封弘诏云:“古者任贤以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故武功以显重,而文德以行褒。”按三式篇引崧高、烝民诗而释之云:“申伯、山甫,文德致升平,而王封以乐土,赐以盛服。”“文德获封”,盖三家诗说有之。


〔四〕 下脱二字,当是“不获治民”,即三式篇所云“列侯或有德宜子民,而道不得施”也。


〔五〕 诗北门云:“终寠且贫”,毛传:“寠者,无礼也。”笺云:“君于己禄厚,终不足以为礼。”


〔六〕 “品臣”犹言“众臣”。通典卅五引应劭汉官仪载张敞、萧望之言曰:“夫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小吏奉率不足,常有忧父母妻子之心,虽欲洁身为廉,其势不能。”后汉书仲长统传昌言损益篇云:“选用必取善士。善士富者少而贫者多,禄不足以供养,安能不少营私门乎?”崔实政论云:“今所使分威权御民人理狱讼干赋库者,皆群臣之所为,而其奉禄甚薄,仰不足以养父母,俯不足以活妻子。父母者,性所爱也;妻子者,性所亲也。所爱所亲,方将冻馁,虽冒刃求利,尚犹不避,况可令临财御众乎?是所谓渴马守水,饿犬护肉,欲其不侵,亦不几矣。”


〔七〕 ○铎按:“骤赦”即“数赦”。宣三年左传:“宣子骤谏”,贾逵注:“骤,疾也。”尔雅释诂:“数,疾也。”小尔雅广言:“骤,数也。”二字古音同部,故义亦相通。


何者?咸气加而化上风〔一〕,患害切而迫饥寒〔二〕,此臧纥〔三〕所以不能诘其盗者也〔四〕。诗云:“大风有隧,贪人败类。〔五〕”“尔之教矣,民斯效矣〔六〕。”是故先王将发号施令〔七〕,谆谆如也〔八〕,惟恐不中而道于邪,故作典以为民极〔九〕,上下共之,无有私曲〔一0〕,三府制法〔一一〕,未闻赦彼有罪,〔一二〕狱货惟宝者也〔一三〕。


〔一〕 “咸”当作“戾”,“戾气”与下“和气”相对。说苑贵德篇云:“天子好利则诸侯贪,诸侯贪则大夫鄙,大夫鄙则庶人盗。上之变下,犹风之靡草也。”


〔二〕 汉书魏相传云:“饥寒在身则亡廉耻,寇贼奸轨所由生也。”


〔三〕 “臧纥”旧作“灭绝”。


〔四〕 襄廿一年左传。


〔五〕 桑柔。○铎按:遏利篇亦引。


〔六〕 角弓。今诗作“胥效”,白虎通三教篇引诗作“斯效”。○铎按:陈乔枞谓作“斯”者鲁诗。


〔七〕 淮南子本经训云:“发号施令,天下莫不从风。”


〔八〕 诗抑云:“诲尔谆谆。”按礼记中庸:“肫肫其仁”,郑注:‘“肫肫”读如“诲尔忳忳”之“忳”。忳忳,恳诚貌也。’春秋繁露相生篇云:“孔子为鲁司寇,断狱屯屯,与众共之。”说苑至公篇作“敦敦”。敦敦、谆谆、屯屯、忳忳义并同。○铎按:孟子万章上篇云:“谆谆然命之乎?”“谆谆如”即“谆谆然”。“如”犹“


然”也。训见经传释词卷七。


〔九〕 周礼云:“太宰掌建邦之六典。”又云:“设官分职,以为民极。”


〔一0〕管子五辅篇云:“公法行而私曲止。”


〔一一〕后汉书郎顗传云:“委任三府”,章怀注:“三公也。”按太尉、司徒、司空皆开府,故曰:“三府”。


〔一二〕诗小弁云:“舍彼有罪”,释文:“舍,音舍,又音赦。”周礼司刺郑注:“赦,舍也。”


〔一三〕书吕刑云:“狱货非宝。”


是故明君临众,必以正轨〔一〕,既无厌有〔二〕,务节礼而厚下,复德而崇化,使皆阜于养生〔三〕而竞于廉耻也〔四〕。是以官长正而百姓化,邪心黜而奸匿绝〔五〕,然后乃能协和气而致太平也〔六〕。易曰:“圣人养贤以及万民〔七〕。”为本,君以臣为基,然后高能可崇也〔八〕;马肥,然后远能可致也〔九〕。人君不务此而欲致太平,此犹薄趾〔一0〕而望高墙〔一一〕,骥瘠而责远道,其不可得也必矣。


〔一〕 隐五年左传云:“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


〔二〕 句有误字。


〔三〕 周语云:“所以阜财用衣食”,韦昭注:“阜,厚也。”


〔四〕 管子牧民篇云:“国有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淮南子泰族训云:“民无廉耻,不可治也。非修礼义,廉耻不立。”


〔五〕 “匿”读为“慝”。


〔六〕 汉书楚元王传刘向封事云:“和气致祥,乖气致异。祥多者其国安,异众者其国危。”


〔七〕 颐彖辞。


〔八〕 文有脱误,当云“国以民为本,君以臣为基,基厚,然后高能可崇也”。盐铁论未通篇云:“筑城者先厚其基而后求其高,畜民者先厚其业而后求其赡。”考工记云:“匠人,墙厚三尺,崇三之。”郑注:“高厚以是为率,足以相胜。”○铎按:“能”犹“乃”也。下同。


〔九〕 诗有駜毛传:“駜,马肥彊貌。马肥彊则能升高进远,臣彊力则能安国。”郑笺云:“此喻僖公之用臣,必先致其禄食,禄食足而臣莫不尽忠。”


〔一0〕“薄趾”二字当乙。


〔一一〕淮南子泰族训云:“不益其厚而张其广者毁,不广其基而增其高者覆。”


【译文】


远古的时候,人类刚刚产生,没有上下尊卑之分,而自然而然地既和顺又有秩序,既没有侍奉祭祀上天,也没有设立君主。后来渐渐出现了假托名义巧取豪夺的现象,有些人则欺侮虐待别人,侵犯掠夺没有个完,成为民众的大祸害。于是上天授命圣人,派他管理统治民众,使民众不丧失天性。天下的人都得到了好处,没有人不蒙受他的恩泽,就共同拥护推戴他,称他为天子。所以上天设立君主,并不是偏爱这个人而让他来奴役民众,而是让他来讨伐暴虐、铲除祸害、使百姓得利的。因此要和众人商量、和鬼神谋划,让得民心、顺天意的能人处在君位上。


《诗经》说:“伟大哟上帝不糊涂,观察天下真清楚。监视四方的情况,求得民间的疾苦。只是这两个大国,国家政务不得当。只是这四个小国,又是谋划又设想。上帝指责他们呵,憎恶他们用败类。于是回顾向西看,此人可使居王位。”大概这些话啊,是说夏、殷两个国家的政务不得当,只是任用奢侈浪费大手大脚的人,上帝憎恶他们,又求得了民间的疾苦和圣人,和天下四国谋划而使这圣人居于天子之位。


古代的圣哲之士和贤能之人,痛恨奢侈浪费大手大脚而没有个法度准则,于是就思考揣度效法天地的现象,明确地制订了礼制和爵位等级,制定了完善的法律准则,使它们无止境地流传下去。所以古书的记载说:“制定了礼制,献上的物品不能超过十二,因为这是上天的规则。”因此古代的圣明君主耕种田地有一定的制度,供奉祭祀天神有一定的法度,奉养自己有一定的节制,用礼节对待贤人有一定的分寸等级;上司和下属、年纪大的和年纪小的、地位高的和地位低的、关系亲近的和关系疏远的,都有与其身份相称的威仪;等级渐次递减,使其中的每一级爵位各自得到足够的棒禄;君主和臣子都和自己的等级名分相关联,按照礼制来奉行仁德道义。


在这个时代,九州之内,合计三千里见方,一千八百个国家。他们规定傣禄的等级时,以耕作技术高明的上等农夫的收获为基准,从平民百姓中在官府当差的人开始,他们的傣禄足够用来代替其亲自去耕作所得到的收入,大概可以供养九个人。诸侯的下士也这样。中士的傣禄是下士的两倍,可以供养十八个人。上士的傣禄是中士的两倍,可以供养三十六个人。大夫的傣禄是上士的两倍,可以供养七十二个人。小国的卿,其傣禄是大夫的两倍。次一等国家的卿,其傣禄是大夫的三倍。大国的卿,其傣禄是大夫的四倍,可以供养二百八一卜八个人。小国、次国、大国的国君的体禄分别是他们的卿的十倍。天子的三公的封地和公爵、侯爵的相同,大概是一百里见方。天子的卿的封地和伯爵的相同,是七十里见方。天子的大夫的封地和子爵、男爵的相同,是五十里见方。天子的元士的封地和附庸一样,是三十里见方。凡大功告成的人,就赐给他一定的封地。


所以官吏大臣专门为公,不考虑自己的家;他们的后代致力于学习,不去谋求财利。官吏大臣都关上家门克制自己保持操守,不和民众互相争夺产业,因而民众没有挨饿受冻的。君主归于正道而不失误,大臣给养充足而不小气,官吏珍视自己的官职而不贪婪,民众安分守己而努力劳动。这样的话,那么安定太平的基础就确立了。


于是就考虑谨慎地推荐选拔人才,查明情况后坚决地进行罢免和提拔,每个官职都能得到那理想的人选,每个人都胜任自己的职务。又恭敬地顺从上天,慎重地把时令节气教给人们,和自己的妻子孩子一起,到那田间给耕作者送饭。君主致力于节操礼仪,端正自己的身心给臣民作示范;臣民喜欢他的政策,各人都乐意献出自己的一切来辅助拥戴自己的君主。因此天地之气互相融合贯通而万物顺利地生长,阴阳之气和谐平静,民众没有奸诈邪恶的行为,政权不被颠覆,仁德的气氛流行传布而歌功颂德的乐曲也就产生了。


在那以后,周王朝忽视奉养贤人因而《鹿鸣》表达了对贤人的思念,背弃了祖宗家族因而《采繁》表达了埋怨之情,步一下田地的面积来征收赋税而《硕鼠》就创作出来了,税收繁重而谭国大夫就诉说起痛苦来了,规定傣禄等级偏颇不公正而忻父被憎恶,使者缺乏资财而《霭蛮》作了婉言讽谕,所以周王朝最终就黑暗混乱而衰弱了。


等到周王朝衰微而五霸出现,六国破败而暴虐的秦国兴起,背弃了合宜的道理而崇尚威势武力,毁灭了典章礼制而干贪得无厌的事,加重税收来使自己富足,加强臣子的权势来削弱自己的旁支亲属,用礼乐制度来进行道德感化的人不能获得封地爵位,有德的列侯不能获得治理民众的权力。因此贤人不能遵行礼制来顺从道义,群臣百官不能不询私枉法去追求财利。君主又屡次赦免来放掉盗贼,民众毫无耻辱之心而多去盗窃。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行凶作恶的气氛影响了民众而人们被上面的歪风邪气同化了,是因为民众的祸患灾害迫在眉睫而被饥饿寒冷逼迫了。这就是减绝不能追究查办那盗贼的原因啊。《诗经》上说:“大风一定有通道,贪婪的人必将败坏他的种族。”“你这样教导了,民众就这样仿效了。”


所以古代的圣明帝王将要发布命令的时候,总是小心谨慎的,只怕它不正确而把人引向邪恶。所以制作了典章制度作为民众的准则,上上下下共同遵守它,没有谋取私利的歪门邪道。三公府制定法令,我还没有听说过要赦免那些有罪的人、把在审理诉讼案件时接受的贿赂当作宝物的。


所以英明的君主统治民众,一定使用正确的法度,完全没有大肆搜刮民财而占为己有的事,致力于用礼制来节制自己而使臣民富裕,恢复仁德而崇尚教化,使臣民都能富足地供养活着的人而在廉洁知耻方面争强。因此官吏大臣正派而百姓被感化,邪恶的思想被消除而奸诈邪恶的事不再发生。如此以后才能协调中和之气而达到太平安定。《周易》说:“圣人供养贤人,以此来养及亿万人民。”国家把民众作为根基,君主将臣子作为基础。基础深厚,然后高墙才可以垒起来;马匹肥壮,然后远方才可以到达。君主不致力于此而想达到太平安定,这就好像在浅薄的地基上指望垒起高墙、骏马瘦弱了却还要它跑远路,这种愿望不可能实现是完全可以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