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0
|本章字节:20524字
【题解】
慎微:谨慎地对待细微的事。文章主要论述了积善致福与积恶致祸的道理,劝导人们坚持不懈地行小善而去小恶。文章指出,下自百姓,上至国君,如果“积善不怠”、“积正不倦”、“政教积德”,则“必致安泰之福”;如果“积恶不休”、“积邪不止”、“举错数失”,则“必致危亡之祸”。“积善多者,虽有一恶”,也不过是一种“过失”,“未足以亡”;“积恶多者,虽有一善”,也不过是一种“误中”,“未足以存”。所以“君子”“贤圣”总是“战战傈傈,日慎一日,克己三省,不见是图”,“思慎微吵,早防未萌”,致力于“积善”,而不“复行”“不善”,因而他们能使自己“当时尊显”而“后世见思”。但无德之小人却总是“以小善谓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谓无伤而不去也”,最后便沦为罪大恶极、不可赦免的坏人而遭殃。显然,作者对“积善”、“积恶”的论述,与现代哲学中“量变”“质变”的理论有某种相通之处。文章最后巧妙地引用古人之言指出,究竟是积善,还是积恶,全都“由己”;究竟是得福,还是致祸,全在“自求”。他赞赏古人之言,慨叹“可无思乎”,也使此文更为发人深省了。
【原文】
慎微〔一〕第十三
凡山陵之高,非削成而崛起也〔二〕,必步增而稍上焉。川谷之卑,非截断而颠陷也〔三〕,必陂池而稍下焉〔四〕。是故积上不止,必致嵩山之高〔五〕;积下不已,必极黄泉之深〔六〕。
〔一〕 ○铎按:“尽小者大,积微者着。”然积善未必昌,而积恶则必致危亡,论政者所以尤戒慎于积恶也。贾子审微既揭其旨于前,节信此篇复申其义于后,慎微之教,亦几于备矣。
〔二〕 “成而”旧倒。山海经西山经:“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汉书叙传班彪王命论云:“未见运世无本,功德不纪,而得屈起在此位者也。”文选作“倔起”,李善注云:‘埤苍曰:“倔,特起也。”’“崛”与“倔”同。
〔三〕 说文云:“陷,高下也。一曰陊也。”
〔四〕 史记司马相如传云:“陂池貏豸”,索隐引郭璞曰:“陂池,旁颓之貌。”按池,读为“□”。传又云:“罢池陂□。”即“貏豸陂池”也。○铎按:亦作“陂陀”,尔雅释地:“陂者曰阪”,郭注:“陂陀不平”是也。陂池、貏豸、罢池、陂□、陂阤,并以叠韵表义,故无定字。
〔五〕 释名释山云:“山大而高曰嵩。嵩,竦也,亦高称也。”按“嵩”古作“崇”。○铎按:尔雅释山:“山大而高崧。”
释文:‘“崧”又作“嵩”。’郝懿行义疏云:‘嵩、崇并见释诂,或说古无“嵩”字,非也。’
〔六〕 隐元年左传云:“不及黄泉。”史记郑世家集解引服虔注:“天玄地黄,泉在地中,故曰黄泉。”汉书扬雄传解嘲云:“深者入黄泉。”
非独山川也,人行亦然,有布衣〔一〕积善不怠〔二〕,必致颜、闵之贤〔三〕,积恶不休,必致桀、跖之名〔四〕。非独布衣也,人臣亦然〔五〕,积正不倦,必生节义之志,积邪不止,必生暴弑之心。非独人臣也,国君亦然,政教积德〔六〕,必致安泰之福〔七〕,举错数失,必致危亡之祸〔八〕。故仲尼曰:汤、武非一善而王也,桀、纣非一恶而亡也。三代之废兴也,在其所积〔九〕。积善多者,虽有一恶,是为过失,未足以亡。积恶多者,虽有一善,是为误中,未足以存。人君闻此,可以悚●〔一0〕。布衣闻此,可以改容。〔一一〕
〔一〕 盐铁论散不足篇云:“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丝,其余则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王先生云:“三字不辞,疑有脱误。”○铎按:“有”盖“布”之驳文,无脱字。
〔二〕 礼记曲礼云:“敦善行而不怠。”
〔三〕 论语云:“德行:颜渊,闵子骞。”
〔四〕 荀子荣辱篇云:“为桀、跖则常危辱。”
〔五〕 赵策:‘苏秦曰:“天下之卿相人臣乃至布衣之士。”’
〔六〕 王先生云:‘“德”当作“得”,与下“失”字对文。’○铎按:义对而文无取相对,“德”字不误。
〔七〕 老子云:“往而不害,安平泰。”
〔八〕 易系辞上传云:“举而措之天下之民,谓之事业。”“错”与“措”通。赵策:‘客见赵王曰:“今治天下举错非也,国家为虚戾而社稷不血食。”’汉书董仲舒传云:“人君莫不欲安存而恶危亡。”
〔九〕 汉书贾谊传云:“安者非一日而安也,危者非一日而危也,皆以积渐然,不可不察也。”
〔一0〕汉书董仲舒传云:“积善在身,犹长日加益而人不知也;积恶在身,犹火之销膏,而人不见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知之?此唐、虞之所以得令名,而桀、纣之可为悼惧者也。”说文云:“惧,恐也。古文作●。”
〔一一〕史记司马相如传上林赋云:“愀然改容,超若自失。”
是故君子战战栗栗,日慎一日〔一〕,克己三省〔二〕,不见是图〔三〕。孔子曰:“善不积不足以成名,恶不积不足以灭身〔四〕。小人以小善谓无益而不为也,以小恶谓无伤而不去也,是以恶积而不可掩,罪大而不可解也〔五〕。”此蹶、踽〔六〕所以迷国而不返〔七〕,三季所以遂往而不振者也〔八〕。
〔一〕 淮南子人闲训云:‘尧戒曰:“战战栗栗,日慎一日,人莫蹪于山,而蹪于垤。”是故人皆轻小害,易微事以多悔,患至而后忧之,是犹病者已惓而索良医也。’后汉书光武帝纪建武二年诏曰:“
诸将业远功大,诚欲传于无穷,宜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战战栗栗,日甚一日。”
〔二〕 昭十二年左传:‘仲尼曰:“古也有志,克己复礼,仁也。”’论语:‘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
〔三〕 成十六年左传:‘夏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铎按:伪古文尚书五子之歌取传文。晋语九:‘夏书有之曰:“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韦注:“不见,未形也。”
〔四〕 此下旧接“夫贤圣卑革”至“胡福不除”,又复“足以灭身”四字,今移正。
〔五〕 易系辞下传。王弼本“谓”作“为”。“不为”、“不去”,“不”俱作“弗”。“是以”作“故”。按新书审微篇云:“善不可谓小而无益,不善不可谓小而无伤。”又见连语,古易盖有作“谓”者。淮南子缪称训云:“君子不谓小善不足为也而舍之,小善积而为大善;不谓小不善为无伤也而为之,小不善积而为大不善。是故积羽沈舟,群轻折轴,故君子禁于微。”
〔六〕 “踽”旧作“属”,据本政篇改。今诗作“楀”。
〔七〕 韩诗外传一云:“怀其宝而迷其国者,不可与语仁。”按“
迷国”论语作“迷邦”,汉人避高祖讳改。汉时劾奏大臣多用之,汉书王尊传劾奏匡衡、张谭“怀邪迷国”,王嘉传孔光等劾嘉“迷国罔上不道”,师丹传策免丹云:“怀谖迷国”,盖当时律令如此。
〔八〕 晋语:‘郭偃曰:“夫三季王之亡也宜。”’汉书叙传叙天文志云:“三季之后,厥事放纷”,颜师古注:“三季,三代之末也。”史记乐书云:“流沔沈佚,遂往不反。”司马相如传上林赋云:“恐后世靡丽,遂往而不反。”周语云:“踣毙不振”,韦昭注:“
振,救也。”
夫积微成显,积着成〔一〕,鄂誉鄂誉;鄂致存亡〔二〕,圣人常慎其微也〔三〕。文王小心翼翼〔四〕,武王夙夜敬止〔五〕,思慎微眇,早防未萌〔六〕,故能太平而传子孙〔七〕。
〔一〕 “成”下脱一字。按汉书律历志云:“三微而成着,三着而成象。”易干凿度云:“三微而成一着,三着而成一体。”○铎按:荀子大略篇云:“夫尽小者大,积微者着。”“积着成”下盖脱“象”字,与“亡”为韵。
〔二〕 文有脱误。按汉书韦贤传云:“睮睮谄夫,咢咢黄发”,如淳曰:“睮睮,自媚貌”,颜师古曰:“咢咢,直言也。”此文疑当作“鄂鄂誉誉,以致存亡”。“鄂鄂”与“咢咢”通,“誉誉”与“
睮睮”通。“鄂誉致存亡”,即史记商君传赵良所谓“武王谔谔以昌,殷纣墨墨以亡”也。韩诗外传十云:“有谔谔争臣者,其国昌。有默默谀臣者,其国亡。”
〔三〕 淮南子人闲训云:“圣人敬小慎微。”汉书董仲舒传云:“
众少成多,积小致钜,故圣人莫不以晻致明,以微致显。是以尧发于诸侯,舜兴乎深山,非一日而显也,盖有渐以致之矣。言出于己,不可塞也。行发于身,不可掩也。言行,治之大者,君子之所以动天地也。故尽小者大,慎微者着。”按“尽小者大”二语,本荀子大略篇。
〔四〕 诗大明。
〔五〕 诗闵予小子。按此为成王诗,“武”当作“成”。○铎按:匡衡以此诗为武王毕丧。衡学齐诗,则是齐诗说也。节信引诗多本三家,“武”字必不可改。
〔六〕 汉书贾谊传云:“礼云礼云者,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教于微眇。”
〔七〕 诗閟宫郑笺云:“文王、武王继太王之事,至受命致太平。”烈文笺云:“文王、武王以纯德受命,定天位。”又云:“天之锡之以此祉福也,又长爱之,无有期竟,子孙得传世,安而居之。”此即用诗谊,与郑氏同。○铎按:“能”下疑脱“致”字,考绩篇:“
三代于世,皆致太平。”是其例。又郑笺诗不专主毛,此盖亦三家说也。
且夫邪之与正,犹水与火不同原,不得并盛〔一〕。正性胜,则遂重己不忍亏也,故伯夷饿死而不恨〔二〕。邪性胜,则忸怵而不忍舍也〔三〕,故王莽窃位而不惭〔四〕。积恶习之所致也。夫积恶习非久,致死亡非一也。世品人遂〔五〕
〔一〕 淮南子诠言训云:“君子行正气,小人行邪气。内便于性,外合于义,循理而动,不系于物者,正气也。重于滋味,淫于声色,发于喜怒,不顾后患者,邪气也。邪与正相伤,欲与性相害,不可两立,一置一废,故圣人损欲而从事于性。”
〔二〕 论语。
〔三〕 “怵”当为“□”。尔雅释言云:“狃,复也”,郭注“狃□复为。”后汉书冯异传云:“忸□小利”,章怀注:‘“忸□”犹“惯习”也,谓惯习前事复为之。’狃、忸字通。诗四月疏、荡释文并引说文云:“□,习也。”今说文无“□”字。“●”字注:“习也。”“□”当即“●”之别体。怵,说文训恐,与“狃习”义别。汉书武帝纪元狩元年诏:“怵于邪说”,服虔曰:“怵,音裔”,应劭曰:“忸,□也”,如淳曰“怵,音怵惕。”盖服、应本作“□”,如本作“怵”,字形之误如此。○铎按:“狃□”字本作“忕”,以“大”为声。大、世古音同部(如“太子”即“世子”,“大室”即“世室”,“子大叔”即“子世叔”)。盖“忕”或作“□”(如荀子荣辱篇“憍泄”即“骄汰”)故又易为“●”,犹“泄”、“枻”亦作“泄”、“●”也。“忕”字桓十三年左传疏、尔雅释言疏引说文亦有之,当据补。
〔四〕 汉书。
〔五〕 “积恶习”以下,文有脱误。汉书董仲舒传云:“暴逆不仁者,非一日而亡也,亦以渐至。”此文盖本之。“世品人遂”下,旧接“俾尔多益”至末,今移正。然此四字下尚有脱文。
夫圣贤卑革〔一〕,则登其福〔二〕。庆封、伯有〔三〕,荒淫于酒,沈湎无度,以弊其家〔四〕。晋平殆政〔五〕,惑以丧志,良臣弗匡,故俱有祸〔六〕。楚庄、齐威,始有荒淫之行〔七〕,削弱之败〔八〕,几于乱亡,中能感悟,勤恤民事〔九〕,劳精苦思〔一0〕,孜孜不怠〔一一〕,夫出陈应,爵命管苏〔一二〕,召即墨,烹阿大夫〔一三〕,故能中兴,彊霸诸侯,当时尊显,后世见思,传为令名,载在图籍〔一四〕。由此言之,有希〔一五〕人君,其行一也,知己曰明,自胜曰彊〔一六〕。
〔一〕 “革”疑“恭”之误。后汉书窦融传云:“每召会进见,容貌辞气,卑恭已甚。”
〔二〕 昭十五年左传云:“福祚之不登,叔父焉在?”
〔三〕 “有”字旧脱。
〔四〕 襄廿八年、卅年左传。
〔五〕 孙侍御云:‘“殆”与“怠”同。’继培按:新书道术篇云:“志操精果谓之诚,反诚为殆。”诗玄鸟:“受命不殆”,郑笺云:“受天命而行之不解殆。”是郑读“殆”为“怠”也。淮南子泰族训:“句践栖于会稽,修政不殆。”盐铁论论灾篇:“周文、武尊贤受谏,敬戒不殆。”方言后刘子骏与扬雄书:“收藏不殆。”并以“
殆”为“怠”。
〔六〕 昭元年左传。○铎按:晋语八韦注:“良臣,谓赵孟。”
〔七〕 毛诗鸡鸣序云:“哀公荒淫怠慢。”
〔八〕 秦策云:“地削兵弱。”
〔九〕 周语云:“勤恤民隐。”
〔一0〕“精”旧作“积”。汉书张敞传云:“劳精于政事。”论衡命禄篇云:“劳精苦形。”韩诗外传五云:“劳心苦思。”
〔一一〕汉书平当传云:“圣汉受命而王,继体成业,二百余年,孜孜不怠。”
〔一二〕按新序一称楚共王有疾,命令尹爵管苏,遣申侯伯。王薨,令尹即拜莞苏为上卿,逐申侯伯出之境。吕氏春秋长见篇“莞苏”作“苋嘻”,说苑君道篇作“莞饶”,并以为荆文王事。申侯伯即僖七年左传申侯,楚文王死后出奔郑。是二人皆在文王时,新序以为共王者误也。汉书古今人表中上有陈应,在楚严王、箴尹克黄、五参之后,申公子培、乐伯、优孟之前,楚薳贾、申叔时、孙叔敖之下,则为庄王时人无疑。但表列陈应于中上,必贤大夫,不应被出。且与管苏不同时。疑此陈应当为申侯,陈、申,应、侯,字形皆相近,遂以致误。然事在文王时,此以为庄王,则又误也。
〔一三〕齐威王事,见史记田完世家。
〔一四〕韩非子用人篇云:“书图着其名。”○铎按:论荣篇:“载于图书”,义同。
〔一五〕“有希”当作“布衣”。汉碑“布”作“□”,与“希”相似。
〔一六〕老子云:“自知者明,自胜者彊。”○铎按:韩非子喻老篇作“自见之谓明,自胜之谓强。”
夫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此颜子所以称庶几也〔一〕。诗曰:“天保〔二〕定尔,亦孔之固。俾尔□〔三〕厚,胡福不除〔四〕?俾尔多益,以莫不庶〔五〕。”盖此言也〔六〕,言天保佐王者,定其性命,甚坚固也。使汝信厚,何不治?而多益之,甚庶众焉。不〔七〕遵履五常,顺养性命,以保南山之寿,松柏之茂也?
〔一〕 易系辞下传。
〔二〕 “保”旧作“禄”。卢学士云:‘下仍以“天保”解之,当依今诗作“保”。’○铎按:胡承珙毛诗后笺亦谓作“天禄”,乃转写字讹。
〔三〕 “□”今诗作“单”。○铎按:诗大雅桑柔疏引亦作“□”。“□厚”二字平列。
〔四〕 此下旧接“足以灭身。小人以小善”云云。
〔五〕 诗天保。
〔六〕 “盖”旧作“善”,下有“也”字。按本书班禄篇引诗,其下亦云“盖此言也”,今依例改之。
〔七〕 “不”字误,或当作“□”。王侍郎云:‘上云“甚坚固也”,“甚庶众”下疑脱“也”字。“焉不”二字属下读。’○铎按:“焉”属上读,“不”上疑脱“可”字。陈乔枞鲁诗遗说考八疑脱“
罔”字,则为直陈句,今亦不从。
德輶如毛〔一〕,为仁由己〔二〕。莫与并□,自求辛螫〔三〕。祸福无门,惟人所召〔四〕。天之所助者顺也,人之所尚者信也,履信思乎顺,又以尚贤,是以吉无不利也〔五〕。亮哉斯言〔六〕!可无思乎?
〔一〕 诗烝民。○铎按:荀子彊国篇明积微至着之功,亦引此诗证之。
〔二〕 论语。
〔三〕 诗小毖。“并□”今作“荓蜂”。按“并”当作“拼”,桑柔诗:“荓云不逮”,释文云:‘“荓”本或作“拼”。’○铎按:陈乔枞鲁诗遗说考十八云:‘尔雅释训:“甹夆,掣曳也。”此据鲁诗之文。潜夫论多用鲁说,字亦当作“甹夆”。’胡承珙毛诗后笺云:‘潜夫论言“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此正谓无人掣曳于我,祸福皆自己求之也。’“与”今诗作“予”,马瑞辰云:‘“予”即“与”之借,笺训“我”非。’
〔四〕 襄廿三年左传闵子马语。
〔五〕 易系辞上传。“所尚”王弼本作“所助”,本书巫列篇同。
〔六〕 尔雅释诂云:“亮,信也。”
【译文】
一般说来,山陵的高大,并不是笔直地砍削成或突兀而起的,一定是一步步地增高而渐渐地上升到山顶的;河流山谷的低下,也不是呈笔直地截断或一下子跌落之状的,一定是平缓地倾斜着而渐渐地下降到河底的。所以连续向上堆积而不停止,一定能达到摩天岭的高度;连续向下挖掘而不停止,一定能达到地下水的深度。不单单是山陵河流如此,人的品行也如此。如果有个平民百姓常常行善而不懈怠,就一定能获得颜回、lk]子赛般的贤名;常常作恶而不罢休,就一定会招致夏莱、盗踢般的恶名。不单单是平民百姓如此,臣子也如此。积累正派的思想观念而不知疲倦,一定会产生出守节操、讲道义的志向;积聚起邪恶的念头而不加限制,一定会产生出行凶杀君的心思。不单单是臣子如此,国君也如此。在政治教化方面积累了恩德,一定会得到安定太平的福气;采取措施屡次失误,一定会招致危险灭亡的祸患。所以孔子说:“商汤、周武王并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就称王天下的,夏柴、商封王并不是做了一件坏事就灭亡的。夏、商、周三个朝代的垮台和建立,取决于他们所积累的德行。积累善行多的,即使有一点罪恶,这也被认为是因疏忽而犯了错误,还不够使他灭亡;积累罪恶多的,即使有一点善行,这也被认为是无意中做对了,还不能使他存在下去。”君主听见了这些话,可以使他心中恐惧;平民听见了这些话,可以使他脸上变色。
所以君子战战兢兢,一天比一天谨慎,克制自己,再三反省,设法对付尚未显现出来的小事。孔子说:“善行不积累就不能用来成就好名声,罪恶不积累就不够用来毁灭自身。没有道德的小人认为很小的好事是毫无裨益的因而不去做,认为很小的罪恶是毫无妨害的因而不改掉。因此他们的罪恶就积累起来以致无法掩盖,罪行极大以致不能赦免。”这就是踱一类的人使国家误入迷途而不知回头改正的原因,也就是夏、商、周三个朝代在最后衰亡的时期一直垮下去而不能挽救的缘由啊。
积累起细微的就会变成显著的,积累起显著的就会变成具体的;直说或阿谈、谏净或奉承,直说谏净与阿谈奉承导致了国家的存在与灭亡。圣人常常谨慎地对待那些微小的事情。周文王小心翼翼,周成王从早到晚恭敬谨慎,一直在考虑如何谨慎地对待微小的事情,及早地防止还没有萌发的坏事,所以能使天下太平而把王位传给子孙。
再说那邪恶与正派,就像水和火一样,有不同的根源,不可能同时旺盛。正派的品质占了上风,那就会成全、看重自己的优秀品质而不忍心使它欠缺,所以伯夷饿死了也不怨恨什么。邪恶的品质占了上风,那就会习惯于做邪恶的事而不肯舍弃不干,所以王莽窃取了皇位也不感到惭愧,这是积累了邪恶的习惯所导致的结果啊。积累邪恶的习惯虽然不用很久,而导致死亡却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们取决于世俗的品评和世人的促成。
那贤能圣明的人谦虚改过,所以能得到那幸福。庆封、伯有,因为喜欢喝酒而荒废政务、放纵作乐,沉溺于酒而没有个限度,因而毁坏了自己的家园。晋平公怠慢政务,迷惑于女色而丧失了神志,优秀的大臣不去纠正,所以他们都遭殃。楚庄王、齐威王,开始的时候有荒废政务、放纵作乐的行为以及国土被削、衰弱挨打的失败,差一点危乱而灭亡;由于中途能够有所感触而醒悟了,为民众的事情忧虑操心,动尽脑筋,苦苦思索,孜孜不倦;楚庄王把陈应驱逐出境,爵封任命苏从;齐威王召见即墨大夫,烹杀阿城大夫;所以他们能够由衰微而重新兴盛,强大地称霸诸侯,在当时尊贵显赫,在后代被人怀念,广泛传扬而成就了美好的名声,并记载在图书典籍中。从楚庄王、齐威王的这些事迹来说,有希望的君主,他们的行为是一样的。能够认识自己口l}做明察,能够战胜自己叫做坚强。有了不良的行为没有不察觉的,察觉了不良的行为没有重犯的,这就是颜回被称赞为“差不多”的原因啊。
《诗经》上说:“上天保佑安定你,真是非常的坚定。使你忠实又厚道,什么福气不降临?使你多多得利益,因而没什么不丰盛。”说得好啊,这些话!这是说上天庇护辅助圣王,确定了他的品性和命运,非常坚定。使你诚实又厚道,怎么会不安定太平?而多多地使你得到利益,非常地富庶众多啊。还能不去遵行五种伦常、顺从上天、护养品性和命运来保住南山似的寿命和松柏似的茂盛吗?
“道德就像毛发一样轻而易举。”“奉行仁爱的道德准则要靠自己。”“没有谁给你送上害人精,痛苦的毒害是你自找的。”“灾祸和幸福没有固定的趋向,而是人自己招致的。”“天所赞助的,是顺理;人所崇尚的,是诚实。履行诚实的原则时考虑到顺理,又能尊重贤能的人,因此‘吉祥,而没有不吉利的’。”说得明白透彻啊,这些话!可以不加思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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