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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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解】
劝将:规劝将帅。文章主要回顾了五年来平定羌乱的战争,抨击了当今将帅的无能,指明了将帅应该具备的素质与提拔将帅时应该注意的问题。
文章从追溯历史入手,总结出了文德、武力这两种最基本的控制社会秩序的要素,从理论上强调了战争的重要作用,认为自古以来,“国未尝不以德昌而以兵强也”。接着作者指出,在当今兵器充足、士兵众多、兵法具备的条件下屡屡失败,原因在于皇上、将帅不能知己知彼而赏罚不严明。因为士兵之所以会拼死杀敌,“非为趋利,则因以避害也”。如果冲锋陷阵者没有“荣名”、“厚赏”而只有“独死之祸”,逃跑退却者没有受刑之害而得“众生之福”,那么人们就会临阵逃跑而不肯拼死了。所以士兵不能拼死作战,是由于将帅“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作者认为,将帅只有具备了智、仁、敬、信、勇、严六种素质,才能“折敌”、“附众”、“招贤”、“必赏”、“益气”、“一令”,才能“折冲擒敌,辅主安民”。如今诸将“既无断敌合变之奇,复无明赏必罚之信”,士民又很贫困而不习武艺,所以其失败是理所当然的。因此选拔将帅,必须破格提拔那些才能卓越的人,而不可只考虑原有的官阶及亲戚关系。
据《后汉书·孝安帝纪》,永初元年(公元107年)六月,先零羌反叛,安帝派遣车骑将军邓鹭、征西校尉任尚前往征讨。本文说“军起以来,暴师五年”,可知本文写于永初五年(公元nl年)。而文中又说到“六郡削迹”,那也是永初四年三月与永初五年三月的事情。又据《后汉书·孝安帝纪》,永初五年“秋七月己巳,诏三公、特进、九卿、校尉,举列将子孙明晓战阵任将帅者。”这安帝之诏,与本文的内容(特别是本文最后一节)似乎一脉相承。所以我认为,本文当写于永初五年(公元111年)五六月间,即使不是给安帝的上书,也很可能经人传送给执政者与安帝看过。
【原文】
劝将〔一〕第二十一
太古之民,淳厚敦朴,上圣抚之,恬澹无为〔二〕,体道履德,简刑薄威,不杀不诛,而民自化,此德之上也。德稍弊薄〔三〕,邪心孳生,次圣继之,观民设教〔四〕,作〔五〕为诛赏,以威劝之,既作五兵,又为之宪,以正厉之〔六〕。诗云:“修尔舆马,弓矢戈兵,用戒作则,用逖蛮方〔七〕。”故曰:兵之设也久矣〔八〕。涉历五代,以迄于今〔九〕,国未尝不以德昌而以兵彊也〔一0〕。
〔一〕 ○铎按:西羌之乱,与后汉相终始,而其横涌旁决,莫剧于安、顺之时。所以然者,士无死敌之勇,将无合变之奇,故虽乌合兽聚,猝发而不能制。节信有激而言,非徒议兵已也。此以下三篇皆论边事,当参合观之。
〔二〕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圣人为无为之事,乐恬憺之能。”按说文恬、憺并训“安”,“澹”则“憺”之假借,亦作“淡”,庄子胠箧篇云:“恬淡无为。”
〔三〕 ○铎按:“德”疑当作“后”,涉上“德”字而误。班禄篇云:“太古之时,烝黎初载,未有上下,而自顺序,天未事焉,君未设焉。后稍矫虔,或相陵虐,侵渔不止。”此节文势正与彼同。
〔四〕 易观象词。○铎按:已见浮侈、述赦篇。
〔五〕 “作”旧作“坐”。古“●”字与“坐”相近。○铎按:此俗音讹。
〔六〕 商子更法篇云:“伏羲、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文、武,各当时而立法,因事而制礼。礼法以时而定,制令各顺其宜,兵甲器备,各便其用。”
〔七〕 抑。今诗“舆”作“车”,“戈”作“戎”,“作则”作“
戎作”,“逖”作“□”。按说文云:“□,古文逖。”○铎按:此所引乃鲁诗,故文义并与毛诗不同,说见陈乔枞鲁诗遗说考十七。
〔八〕 襄廿七年左传。
〔九〕 “迄”治要作“迨”。
〔一0〕史记自序序律书云:“非兵不彊,非德不昌。”
今兵巧之械〔一〕,盈乎府库〔二〕,孙、吴之言,聒乎将耳,〔三〕然诸将用之,进战则兵败,退守则城亡〔四〕。是何也哉?曰:彼此之情,不闻乎主上,胜负之数,不明乎将心〔五〕,士卒进无利而自退无畏〔六〕,此所以然也。
〔一〕 史记律书云:“其于兵械尤所重”,正义云:“内成曰器,外成曰械。械谓弓、矢、殳、矛、戈、戟。”汉书艺文志论兵书云:“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以立攻守之胜者也。”
〔二〕 礼记乐记云:“车甲衅而藏之府库。”曲礼云:“在府言府,在库言库。”郑注:“库,谓车马兵甲之处也。”月令云:“审五库之量。”御览一百九十一引蔡邕月令章句云:“五库者,一曰车库,二曰兵库。”淮南子时则训云:“七月官库。”高诱注:“库,兵府也。”说文云:“库,兵车藏也。”
〔三〕 韩非子五蠹篇云:“境内皆言兵,藏孙、吴之书者家有之。”汉书艺文志兵家:“吴孙子兵法八十二篇,吴起四十八篇。”说文云:“聒,讙语也。”一切经音义廿引苍颉篇云:“扰乱耳孔也。”
〔四〕 韩非子五蠹篇云:“出兵则军败,退守则城拔。”
〔五〕 孙子谋攻篇云:“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始计篇云:“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商子战法篇云:“兵起而程敌,政不若者勿与战,食不若者勿与久,敌众勿为客,敌尽不如,击之勿疑。故曰:兵大律在谨,论敌察众,则胜负可先知也。”六韬兵征篇:‘太公曰:“胜负之征,精神先见,明将察之。”’
〔六〕 治要无“自”字。按晋语梁由靡论庆郑云:“不闻命而擅进退,犯政也。”又云:“战而自退,后不可用。”此“自退”之证。或云:“自”即“而”之驳文,赞学篇亦以“而”为“自”。○铎按:退而无畏,则为擅退甚明,“自”字赘,故魏征删之。
夫服重上阪〔一〕,出驰千里〔二〕,马之祸也。然节马〔三〕乐之者,以王良足为尽力也〔四〕。先登陷阵,赴死严敌,民之祸也。然节士乐之者,以明君可为效死也〔五〕。凡人所以肯赴死亡而不辞者〔六〕,非为趋利,则因以避害也〔七〕。无贤鄙愚智皆然,顾其所利害有异尔。不利显名,则利厚赏也〔八〕;不避耻辱〔九〕,则避祸乱也。非此〔一0〕四者,虽圣王不能以要其臣,慈父不能以必其子〔一一〕。明主深知之,故崇利显害以与下市〔一二〕,使亲疏贵贱贤鄙愚智,皆必顺我令乃得其欲〔一三〕,是以一旦军鼓雷震,旌旗并发〔一四〕,士皆奋激,竞于死敌者,岂其情厌久生,而乐害死哉〔一五〕?乃义士且以徼其名〔一六〕,贪夫且以求其赏尔。〔一七〕
〔一〕 “阪”治要作“□”,误。楚策:‘汗明曰:“夫骥之齿至矣,服盐车而上太行,中阪迁延,负辕不能上。”’汉书晁错传云:“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
〔二〕 庄子秋水篇云:“骐骥骅骝,一日而驰千里。”“出驰”治要作“步骤”。按荀子哀公篇云:“步骤驰骋。”
〔三〕 “节马”治要作“骐骥”。王先生云:‘“节马”当是“良马”,涉下“节士”而误。’〔四〕 “以王良”治要作“以御者良”。按“王良”疑当作“良工”。吕氏春秋知士篇云:“今有千里之马于此,非得良工,犹若弗取。良工之与马也相得,则然后成。譬之若枹之与鼓。夫士亦有千里,高节死义,此士之千里也。能使士行千里者,其惟贤者也。”○铎按:王良识马,故马乐为尽力,犹明君爱士,故士乐为效死。此义出楚策。论衡状留篇本之云:“骥曾以引盐车矣,垂头汗落,行不能进。伯乐顾之,王良御之,空身轻驰,故有千里之名。”此言王良,犹楚策言伯乐,而论衡二人并举也。治要“
御者良”,衍“者”字,淮南子览冥训高注:“王良,晋大夫邮无恤子良也,所谓御良也。”是王良亦称御良之证。新语术事亦云:“马为御者良。”
〔五〕 史记货殖传云:“壮士在军,攻城先登,陷阵却敌,斩将搴旗,前蒙矢石,不避汤火之难者,为重赏使也。”韩诗外传十:‘卞庄子曰:“节士不以辱生。”’楚策:‘张仪曰:“法令既明,士卒安难乐死。”’
〔六〕 “者”字旧脱,据治要补。
〔七〕 管子明法解云:“人臣之行理奉命者,非以爱主也,且以就利而避害也。”
〔八〕 “赏”当作“实”。史记鲁仲连传云:“此两计者,显名厚实也。”下文亦云“荣名厚实”。
〔九〕 “耻”旧作“圣”,据程本改。
〔一0〕“此”字旧脱,据治要补。
〔一一〕管子形势解云:“民之所以守战至死而不衰者,上之所以加施于民者厚也。故上施厚,则民之报上亦厚;上施薄,则民之报上亦薄。故薄施而厚责,君不能得之于臣,父不能得之于子。”
〔一二〕韩非子难一云:“臣尽死力以与君市,君垂爵禄以与臣市。君臣之际,非父子之亲也,计数之所出也。”说苑复恩篇云:“君臣相与,以市道接。君悬禄以待之,臣竭力以报之。逮臣有不测之功,则主加之以重赏。如主有超异之恩,则臣必死以复之。”
〔一三〕商子赏刑篇云:“所谓壹赏者,利禄官爵,抟出于兵,无有异施也。夫故知愚贵贱勇怯贤不肖,皆知尽其胸臆之知,竭其股肱之力,出死而为上用也。
〔一四〕说苑指武篇:‘子路曰:“钟鼓之音,上闻于天,旌旗翩翻,下蟠于地,由且举兵而击之。”’吕氏春秋期贤篇云:“野人之用兵也,鼓声则似雷。”
〔一五〕史记司马相如传喻巴蜀檄云:“人怀怒心,如报私雠,彼岂乐死恶生,非编列之民,而与巴蜀异主哉?”“害”治要作“空”。按作“空”是也。史记仲尼弟子列传:‘子羔谓子路曰:“出公去矣,而门已闭,子可还矣,毋空受其祸。”’汉书高帝纪:“项伯夜驰见张良,具告其实,欲与俱去,毋特俱死。”苏林曰:“特,但也。”颜师古曰:“但,空也。空死而无成名。”
〔一六〕“徼”旧作“激”,据治要改。“徼”与下“求”字同义。说苑谈丛篇云:“人激于名,不毁为声。”“激”言“于”,不言“
其”。汉书扬雄传云:“不修廉隅,以徼名当世。”颜师古注:‘徼,要也。字或作“激”,激,发也。’按“激”亦字误,颜说非也。
〔一七〕淮南子兵略训云:“夫人之所乐者,生也,而所憎者,死也。然而高城深池,矢石若雨,平原广泽,白刃交接,而卒争先合者,彼非轻死而乐伤也,谓其赏信而罚明也。”
今吏从军败没死公事者,以十万数,上不闻吊唁嗟叹之荣名,下又无禄赏之厚实〔一〕,节士无所劝慕,庸夫无所贪利〔二〕。此其所以人怀沮解〔三〕,不肯复死者〔四〕也。
〔一〕 商子壹言篇云:“民之从事死制也,以上之设荣名,置赏罚之明也。”管子权修篇云:“将用民力者,则禄赏不可不重也。”
〔二〕 韩非子六反篇云:“厚赏者,非独赏功也,又劝一国。受赏者甘利,未赏者慕业,是报一人之功,而劝境内之众也。欲治者何疑于厚赏?”
〔三〕 “解”旧作“懈”,据治要改。盐铁论击之篇云:“西域迫近胡寇,沮心内解,必为巨患。”汉书赵充国传云:“欲沮解之”,颜师古注:“沮,坏也。欲坏其计,令解散之。”○铎按:“沮解”即“沮懈”,倒之则为“懈沮”,后汉书庞参传永初元年上书曰:“
蓄精锐,乘懈沮。”是其例。治要作“阻解”,二字皆借。
〔四〕 “者”字据治要补。○铎按:“复”疑“赴”,上文“赴死严敌”,又“肯赴死亡”,皆其比也。
军起以来,暴师五年〔一〕,典兵之吏,将以〔二〕千数,大小之战,岁十百合〔三〕,而希有功。历察其败,无他故焉,皆将不明于〔四〕变势,而士不劝于死敌也〔五〕。其士之不能死也〔六〕,乃其将不能效也,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七〕,士进有独死之祸,退蒙众生之福。此其〔八〕所以临阵亡战〔九〕,而竞思奔北者也〔一0〕。
〔一〕 史记蒙恬传云:“暴师于外十余年。”
〔二〕 “以”旧作“下”,据治要改。
〔三〕 汉书高帝纪云:“旦日合战。”萧何传云:“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
〔四〕 “于”字据治要补。
〔五〕 孙子地形篇云:“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六韬奇兵篇云:“将不明,则三军大倾。”管子法法篇云:“民不劝勉,不行制,不死节,则战不胜而守不固。”兵法篇云:“赏罚明,则勇士劝也。”
〔六〕 ○铎按:“也”犹“者”,训见经传释词卷四。或曰:“其”犹“岂”,“也”同“邪”。
〔七〕 “效”当作“故”。韩非子初见秦篇云:“白刃在前,斧锧在后,而却走不能死也,非其士民不能死也,上不能故也,言赏则不与,言罚则不行,赏罚不信,故士民不死也。”又难二云:‘赵简子围卫之郛郭,鼓之而士不起。简子投枹曰:“乌乎!吾之士数弊也。”行人烛过免胄而对曰:“臣闻之,亦有君之不能耳,士无弊者。”’
〔八〕 “其”字据治要补。
〔九〕 ○铎按:“亡”与“忘”同,治要正作“忘”。
〔一0〕邓析子无厚篇云:“御军阵而奔北。”
孙子曰:“将者,智也,仁也,敬也,信也,勇也,严也〔一〕。”是故智以折敌〔二〕,仁以附众〔三〕,敬以招贤,信以必赏,勇以益气,严以一令。故折敌则能合变,众附爱则思力战,贤智集则英谋得〔四〕,赏罚必则士尽力,勇气益则兵势自倍,威令一则惟将所使。必有此六者,乃可折冲擒敌〔五〕,辅主安民。
〔一〕 孙子始计篇云:“将者,智,信,仁,勇,严也。”魏武帝注:“将宜五德备。”此益以“敬”,盖所见本异。
〔二〕 “折”疑“料”之误。史记白起传论云:“料敌合变”。○铎按:作“料”是也。孙子何延锡注:“非智不可以料敌应机。”盖本此。
〔三〕 史记司马穣苴传云:“文能附众,武能威敌。”
〔四〕 “英”程本作“阴”。按“英”疑“策”之误。诗兔罝郑笺云:“此兔罝之人,于行攻伐,可用为策谋之臣,使之虑无,亦言贤也。”○铎按:“阴谋”见史记陈丞相世家,“英”字盖俗音讹。
〔五〕 大戴礼王言篇云:“明王之守也,必折冲乎千里之外。”
前羌始反时〔一〕,将帅以定令之群〔二〕,藉富厚之蓄〔三〕,据列城而气〔四〕利势,权十万之众〔五〕,将勇杰之士,以诛草创新叛散乱之弱虏〔六〕,击自至之小寇,不能擒灭,辄为所败,令遂云烝〔七〕起,合从连横〔八〕,扫涤并、凉〔九〕,内犯司隶,东寇赵、魏〔一0〕,西钞蜀、汉〔一一〕,五州残破,六郡削迹。〔一二〕此非天之灾,长吏过尔〔一三〕。
〔一〕 先零羌滇零以永初元年为寇,明年自称天子。六年,滇零死,子零昌复袭伪号,至元初四年,为任尚客刺死,陇右始平。详后汉书安帝纪及西羌传。
〔二〕 管子霸形篇云:“朝定令于百吏。”王先生云:‘“群”字是“郡”字之误。’○俞樾云:‘“定令”当作“守令”。下文引“
孙子曰:将者,民之司命,而国家安危之主也。是故诸有寇之郡,太守令长不可以不晓兵。”又曰:“是故选诸有兵之长吏,宜踔跞豪厚,越取幽奇,材明权变,任将帅者。”然则此篇所谓劝将,即指郡县之守令而言,非命将出师之谓也。汪以管子说之,未得其旨。’○铎按:俞说“定令”当作“守令”是也。而不驳王说,则亦以“群”当为“郡”,而训“之”为“往”。然羌反以前,诸郡已有守令,及永初元年,先零羌叛,遣车骑将军邓骘、征西校尉任尚等讨之,明非此时始以将帅兼为守令而往郡也。“守令之群”,犹班固封燕然山铭“
侯王君长之群”,谓其人之众也。“以守令之群”者,“以”犹“率领”。僖四年左传:“齐侯以诸侯之师侵蔡”,史记齐世家作“齐桓公率诸侯伐蔡”,是介词“以”字表率领之证。“以守令之群”,与“藉富厚之蓄”,两文相对。如王说,则句法不一律矣。
〔三〕 史记游侠传序云:“藉于有土卿相之富厚。”
〔四〕 当作“处”。
〔五〕 下篇云:“诸郡皆据列城而拥大众”,或疑“权”为“拥”之误。按史记吕后纪:‘灌婴曰:“诸吕权兵关中。”’易林益之临:“带季、儿良,明知权兵。”权兵,言执兵柄。史记袁盎传:“绛侯为太尉,主兵柄”,是其义矣。本书潜叹篇:“权噬贤之狗”,义与此同。
〔六〕 汉书终军传云:“万事草创。”后汉书隗嚣传章怀注:“草创,谓始造也。”○铎按:此“草创”与“散乱”连言,则非论语“
裨谌草创”之义。此语本书凡三见:实边篇云:“草创新起”,边议篇云:“草创散乱”(旧误作“草食”,说详彼)。以声求之,盖犹“草蔡”也。说文:“丰,艸蔡也。象艸生之散乱也。”字亦作“草窃”。书微子:“好草窃奸宄”,俞氏群经平议读“窃”为“蔡”是也。草创、草蔡、草窃并双声相转,皆无组织、无纪律之谓。汪以“
始造”说之,非其义矣。
〔七〕 “烝”下脱一字。
〔八〕 汉书刑法志云:“合从连衡,转相攻伐。”颜师古注:“衡,横也。战国时,齐、楚、韩、魏、燕、赵为从,秦国为横。”
〔九〕 “凉”旧作“源”,据下篇改。后汉书隗嚣传讨王莽檄云:“缘边之郡,江海之濒,涤地无类。”章怀注:“涤,荡也。荡地无遗类也。”
〔一0〕续汉书郡国志,赵国魏郡属冀州。
〔一一〕郡国志,蜀郡汉中属益州。后汉书循吏王涣传章怀注:“钞,掠也。”一切经音义二引通俗文云:“遮取谓之抄掠。”“抄”与“钞”同。
〔一二〕汉书赵充国传云:“六郡良家子”,服虔曰:“金城、陇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是也。”按天水,后汉明帝永平十七年更名汉阳。郡国志,金城、陇西、汉阳、安定、北地属凉州,上郡属并州。
〔一三〕“非”旧作“亦”,据下文改。孙子地形篇云:“兵有走者,有弛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地之灾,将之过也。”越绝书计倪内经:‘计倪曰:“与人同时而战,独受天之殃,未必天之罪也,亦在其将。”’
孙子曰:“将者,民之司命,而国家安危之主也〔一〕。”是故诸有寇之郡,太守令长不可以不晓兵。今观诸将〔二〕,既无断敌合变之奇〔三〕,复无明赏必罚之信,然其士民又甚贫困,器械不简习〔四〕,将恩不素结〔五〕,卒〔六〕然有急,则吏以暴发虐其士,士以所拙〔七〕遇敌巧。此为将〔八〕吏驱怨以御雠〔九〕,士卒缚手以待寇也〔一0〕。
〔一〕 孙子作战篇文。旧脱“家”字,据孙子补。
〔二〕 “将”谓郡守。汉书酷吏严延年传颜师古注云:“谓郡守为郡将者,以其兼领武事也。”
〔三〕 “断”治要作“料”。按史记白起传论云:“白起料敌合变,出奇无穷。”料、断义相近,古亦通用。史记韩信传云:“大王自料,勇悍仁强,孰与项王?”新序善谋篇作“自断”。又新序杂事一宋玉对楚王问:“岂能与之断天地之高?”文选“断”亦作“料”。○铎按:此当从治要作“料敌”,“断”字俗书作“●”,故与“料”字相乱。
〔四〕 吴语云:“申胥、华登,简服吴国之士于甲兵。”韦昭注:“简,习也。”
〔五〕 史记淮阴侯传云:“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此所谓驱市人而战之。”
〔六〕 “卒”,读为“猝”。
〔七〕 “拙”治要作“屈”。○铎按:拙、巧对举,作“屈”者借字。
〔八〕 “将”字据治要补。
〔九〕 汉书晁错传云:“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颜师古注:“言发怨恨之人,使行戍也。”
〔一0〕淮南子说山训云:“缚手走,不能疾。”
夫将不能劝其士,士不能用其兵,此二者与无兵等〔一〕。无士无兵,而欲合战,其败负也,理数也然〔二〕。故曰:其败者,非天之所灾,将之过也。
〔一〕 六韬军略篇云:“凡帅师将军,虑不先设,器械不备,教不精信,士卒不习,若此不可以为王者之兵也。”汉书晁错传云:“士不选练,卒不服习,起居不精,动静不集,趋利弗及,避难不毕,前击后解,与金鼓之音相失,此不习勒卒之过也,百不当十。兵不完利,与空手同;甲不坚密,与袒裼同;弩不可以及远,与短兵同;射不能中,与亡矢同;中不能入,与亡镞同。此将不省兵之祸也,五不当一。故兵法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敌也;卒不可用,以其将予敌也;将不知兵,以其主予敌也;君不择将,以其国予敌也。”
〔二〕 旧作“治数也”,据治要改、补。管子兵法篇云:“治众有数,胜敌有理。察数而知理。”○铎按:“然”字当属下读。“然故”,“是故”也。说详经传释词卷七。
饶士处世〔一〕,但患无典尔〔二〕。故苟有土地,百姓可富也;苟有市列,商贾可来也;苟有士民,国家可彊也;苟有法令,奸邪可禁也〔三〕。夫国不可从外治,兵不可从中御〔四〕。郡县长吏,幸得兼此数者之断已,而〔五〕不能以称明诏安民氓哉〔六〕,此亦陪克阘茸〔七〕,无里之尔〔八〕。
〔一〕 “饶士”谓士之才德优饶者。
〔二〕 “典”司也。
〔三〕 商子错法篇云:“古之明君,错法而民无邪,举事而材自练,赏行而兵强。”又云:“苟有道里,地足容身,士民可致也;苟容市井,财货可聚也。有土者不可以言贫,有民者不可以言弱。”汉书食货志云:“今弘羊令吏坐市列”,颜师古注:“市列谓市肆。”
〔四〕 六韬立将篇云:“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御。”白虎通三军篇云:“大夫将兵出,不从中御者,欲盛其威,使士卒一意系心也。”○铎按:语亦见淮南子兵略篇。
〔五〕 “之”旧作“丈”,又重“而”字,据程本删、改。
〔六〕 汉旧仪云:‘御史大夫敕上计丞长史曰:“诏书数下,布告郡国。臣下承宣无状,多不究,百姓不蒙恩被化。守丞长史到郡,与二千石同力,为民兴利除害,务有以安之,称诏书。”’汉书晁错传云:“甚不称明诏求贤之意。”○铎按:此“哉”字乃语已词,非叹词、疑词。
〔七〕 诗荡云:“曾是掊克。”按叙录亦作“掊”。“阘茸”见贤难篇。○铎按:汉人引荡诗多作“倍克”,与毛诗定本同。陪、倍古字通。叙录“掊”字或后人据今诗改。
〔八〕 “里”当作“俚”,“之”下脱一字。汉书季布栾布田叔传赞云:“其画无俚之至耳。”晋灼曰:‘扬雄方言曰:“俚,聊也。”许慎曰:“赖也。”此为其计画无所聊赖。’
夫世有非常之人,然后定非常之事,必道〔一〕非常之失,然后见〔二〕。是故选诸有兵之长吏,宜踔跞豪厚,越取幽奇〔三〕,材明权变,任将帅者〔四〕。不可苟惟〔五〕基序,或阿亲戚〔六〕,使〔七〕典兵官〔八〕。此所谓以其国与敌者也〔九〕。
〔一〕 “道”疑“遇”。○铎按:道,由也。字盖不误。
〔二〕 “见”下脱四字。史记司马相如传云:“盖世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此文当同之。
〔三〕 汉书孔光传云:“窃见国家故事,尚书以久次转迁,非有踔绝之能,不相逾越。”颜师古注:“踔,高远也。”“踔跞”犹言“
踔绝”。后汉书班彪后固传西都赋云:“逴荦诸夏。”典引云:“卓荦乎方州。”文苑祢衡传:“英才卓砾。”并与“踔跞”同。说苑谈丛篇云:“德以纯厚故能豪。”按“越取”谓不次擢用。汉书东方朔传云:“武帝初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颜师古注:“不拘常次,言超擢之。”后汉书安帝纪永初二年诏云:“二千石长吏,明以诏书,博衍幽隐。朕将亲览,待以不次。”是其义也。
〔四〕 后汉书南蛮传:“永和时,日南、象林徼外蛮夷攻围日南”,李固议亦云:“宜更选有勇略仁惠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
〔五〕 “惟”疑“推”。○铎按,惟、唯古字通。老子:“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唯、阿并听从之义,字本不误。
〔六〕 墨子兼爱下篇云:“勿有亲戚弟兄之所阿。”汉书贡禹传云:“不阿亲戚。”
〔七〕 旧作“便”。
〔八〕 盖谓邓骘也。骘以车骑将军讨羌,战败,羌遂大盛,朝廷不能制,诏骘还师,以邓太后故,拜骘为大将军。见后汉书西羌传。
〔九〕 注见上。
【译文】
上古的民众,朴实厚道。最高超的圣人安抚他们,安静淡泊无所作为,奉行道义施行德化,简缩刑罚减损威势,不杀人不惩处,而民众自己向善变好。这是德化的最高境界啊。后来民众渐渐败坏刻薄,邪恶的思想纷纷产生。次一等的圣人紧接在最高超的圣人之后,观察民情设置教化,创制了刑罚和奖赏来威慑和激励他们;已经创制了各种兵器以后,又给人们制定了法律来端正勉励他们。《诗经》上说:“整治你的车子马匹,以及弓箭戈等兵器,用来戒备又作法纪,用来打退蛮邦侵袭。”所以说:“兵器的设置已经很久了。”经过了伏羲、神农、黄帝、唐尧、虞舜等五个时代,一直到现在,国家无不凭借道德教化而昌盛、依靠使用武器而强大的啊。
现在兵器中制作巧妙的器械,放满了军械库;孙武、吴起的话,嘈杂地烦扰着将帅的耳朵。但是各位将帅利用它们的时候,前去攻战吧,军队就打败仗;退回来防守吧,城池就丢失。这是为什么呢了可以这样解释:敌我双方的情况,皇帝不知道;胜败的道理,将帅心里不明白;士兵向前冲锋也没有什么好处,擅自退却也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这就是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啊。
拉重车上山坡,外出奔驰上千里,这是马的祸患,但是训练有素的马却乐此不疲,因为它认为值得为王良尽力啊。率先登上敌城、冲锋陷阵,奔向残酷的敌人去拼命,这是人的祸患,但是有操守的义士却乐意这样做,因为他认为值得为英明的君主献出生命。大凡人们之所以肯奔赴死亡之地而不推辞,不是为了追求利益,就是要借此来避免祸害啊。不论是贤能的还是鄙陋的、是愚蠢的还是聪明的都是这样,只是他们各自眼光中的利益和祸害有所不同罢了。不是贪图显赫的名声,就是贪图丰厚的奖赏;不是要避免耻辱,就是要避免祸害。如果没有这四种因素,那么即使是圣明的帝王也没有能力去约束他的臣子,即使是仁慈的父亲也没有能力去约束他的儿子。英明的君主深刻地了解到这一点,所以推崇奖赏所带来的利益、彰明惩罚所造成的祸害来和臣下做交易,使亲近的、疏远的、高贵的、卑贱的、贤能的、鄙陋的、愚蠢的、聪明的人都必须顺从我的命令才能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因此一旦战鼓像打雷似地震动,族旗一齐举起的时候,战士们就都精神振奋斗志昂扬,争着和敌人拼死,难道他们的真情是厌恶长期地活着而乐于白白地去送死吗?这不过是讲求道义的志士想靠它来求取美好的名声、贪婪的俗人想靠它来求得丰厚的奖赏罢了。
现在小吏参军打仗而失败覆没、为国家的战事而死的,要用十万来计数,从高处着眼不听见有吊唁赞叹等光荣的名声,从低处着眼又没有傣禄赏赐等丰厚的财物。讲求节操的义士得不到什么令人激励羡慕的东西,平庸的俗人得不到什么值得贪图的东西。这就是人们胸怀沮丧懈怠的心情而不肯再去拼死的原因啊。
军队出动以来,让部队在野外日晒夜露已经五年。掌管军事的官吏,将帅及其部下数以千计。大大小小的战役,每年有几十乃至上百次的交锋,但很少有什么功绩。一一考察他们的失败,其中并没有别的缘故啊,都是因为将帅不明缭变化着的形势,而士兵不能努力和敌人拼死。那些士兵之所以不能拼死,是因为他们的将帅不能使他们拼死的缘故啊。这些将帅说要奖赏却不给,说要惩罚却不执行。士兵前进就会有单独死亡的祸患,后退就能得到和众人一起活着的幸福。这就是士兵们面临战场忘记了战斗而争着想逃跑的原因啊。
《孙子兵法》匕说:“所谓将帅,要明智、仁爱、恭敬、守信、勇敢、严厉。”所以要凭借明智来判断敌人的情况,凭借仁爱来安抚民众,凭借恭敬来招致贤人,凭借守信使奖赏一定兑现,凭借勇敢来增进士气,凭借严厉使命令一律执行。断定了敌人的情况,就能应付事变;民众受到抚爱,就想尽力作战;贤能聪明的人聚集在一起,那么用兵时的密谋诡计就能得逞;赏罚一定执行,那么士兵就会竭尽全力;勇气增强了,那么军队的力量自会倍增;威严的军政令一律执行,那就只要将帅指使了。将帅必须具备这六种品德,才可以击退对方的进攻而擒获敌人,辅佐君主而安定百姓。
以前羌族人刚开始反叛的时候,将帅依靠郡守、县令的会合,凭借财富的积蓄,占据着众多的城邑而处于有利的形势,操纵着十万民众,带领着勇敢出众的战士,去征讨开始组建、刚刚反叛而涣散零乱的弱小敌人,攻击自行来到的小股盗匪,却不能活捉消灭他们,总是被他们打败,使他们成了气候、像蒸气一样蓬勃兴起,互相勾结联合,扫平洗劫了并州、凉州,向内侵犯到司隶校尉所统辖的京郊地区,向东侵犯赵国、魏郡,向西掳掠蜀郡、汉中郡,搞得五州残缺破损,六郡躲避内迁。这并不是上天降下的灾祸,不过是长官的过错罢了。
《孙子兵法》上说:“将帅,是民众的司命神,也是国家安危的主宰者。”所以各个有盗匪的郡,太守、县令、县长不可以不精通军事。现在看看那各位将帅,既没有判断敌情应付事变的奇才,又没有明确地进行奖赏、坚决地进行惩罚的信用。而他们的士兵又很贫困,对兵器不熟悉,将帅在平常也没有和士兵结下恩情。突然发生了紧急的事情,那么官吏就用突然征发的办法来残害他们的士兵,士兵只能用拙劣的办法去对付敌人高超的武艺。这是将帅官吏在驱赶胸怀怨恨的人去抵抗仇敌,士兵绑起了自己的双手去对付盗匪啊。将帅不能激励自己的士兵,士兵不会使用自己的兵器,这两种情况和没有武装是相等的。没有士兵、没有兵器,却想去交战,那失败是必然的规律啊。所以说:他们的失败,并不是上天降下的灾祸,而是将帅的过错啊。
德才卓越的人住在这世界上,只怕没有掌权罢了。所以,如果有了土地,就可以使百姓富裕;如果有了市场上的店铺,就可以使商人前来;如果有了士兵,就可以使国家强盛;如果有了法令,就可以禁止奸诈邪恶。国家不能在朝外统治,军队不可在朝中指挥。郡、县的长官只是幸运地能同时拥有这几种东西的管理权罢了,而并不能使自己的管理符合于皇上圣明的命令来安定民众啊!这些不过是剥削压迫民众、低能愚钝、无法依靠的人罢了。
世上有了不同寻常的人,然后才能平定不同寻常的战乱;一定蹈袭了非同寻常的失误,然后才会出现非同寻常的失败。所以选择各位掌握军队的长官,应该越级提拔那些深藏未露而又异乎寻常、才能卓越而又德行敦厚、资质聪明而能通权达变、胜任当将帅的人,而不可以苟且地考虑原有的官阶次第、或者偏爱亲戚就让他当掌管军事的将领―这是人们所说的拿自己的国家送给敌人的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