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一务本第二

作者:王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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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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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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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4842字

【题解】


务本:致力于根本。文章阐述了作者的本末观,宣扬了他崇本抑末的主张。


本末,原义为树根与树梢。先秦两汉时常用来喻指主与次,由此而生发的一种常用的特殊比喻义,便是以“本”指农业,以“末”指工商业。王符所谓的本末,虽然其内涵仍是指根本的重要的事与末等的不重要的事,但其外延却较之以往古籍要丰富得多,而并非只指农业、工商业。他所谓的“本”,包括“富民”、“正学”、“农桑”、“致用”、“通货”、“道义”、“信顺”、“孝梯”、“致养”、“忠正”等等;他所谓的“末”,包括“游业”、“巧饰”、“篙奇”、“巧辩”、“诡丽”、“交游”、“华观”、“媚爱”等等。在不同的范畴内,都有相对的“本”和“末”。所以王符所说的“本”“末”,己不只是一种狭窄的经济概念了,而是一种含义丰富的哲学概念。当然,他在阐明这些“本”“末”观念的时候,实际上也就是在阐述他的政治、经济思想,如主张“富民”“正学”,提倡忠孝德义、重农轻商、注重实用等等。而他之所以在“务本”的题目上大做文章,无非是为了批判现实社会中舍本务末的弊端,文中对“今…”“今…”的批判,乃是本文的主旨。文章最后强调指出,是“务本”还是“居末”,关键【原文】


务本〔一〕第二


凡为治之大体〔二〕,莫善于抑末而务本,莫不善于离本而饰末〔三〕。夫为国者以富民为本〔四〕,以正学为□〔五〕。民富乃可教〔六〕,学正乃得义,民贫则背善〔七〕,学淫则诈伪〔八〕,入学则不乱〔九〕,得义则忠孝。故明君之法,务此二者,以为成太平之基,致休征之祥〔一0〕。


〔一〕 ○铎按:古以农为本,商为末。文选永明十一年策秀才文注引汉书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而人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李奇曰:“本,农也;末,贾也。”推言之,则凡事皆有本末。此篇极陈汉世离本饰末之弊,与遏利、浮侈诸篇相表里,又与盐铁论本议篇旨意同,可参看。


〔二〕 “治”旧作“人”,据治要改。北堂书钞卅九引亦作“治”。韩非子有大体篇。汉书□错传云:“明于国家之大体。”


〔三〕 吕氏春秋孝行览云:“凡为天下治国家,必务本而后末。”


〔四〕 管子治国篇云:“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


〔五〕 礼记学记云:“古之王者,建国君民,教学为先。”史记儒林传:‘辕固曰:“公孙子务正学以言,无曲学以阿世。”’空格程本作“基”。○铎按:书钞三十九引作“基”。


〔六〕 论语:‘冉有曰:“既富矣,又何加焉?”子曰:“教之。”’说苑建本篇:‘河间献王曰:“管子称仓廪实,知礼节;衣食足,知荣辱。夫谷者,国家所以昌炽。士女所以姣好,礼义所以行,而人心所以安也。尚书五福,以富为始。子贡问为政,孔子曰:富之。即富乃教之也。此治国之本也。”’汉书食货志云:“食足货通,然后国实民富而教化成。”


〔七〕 邓析子无厚篇云:“凡民有穿窬为盗者,有诈伪相迷者,此皆生于不足,起于贫穷。”


〔八〕 吕氏春秋知度篇云:“至治之世,其民不好淫学流说。”高诱注:“不学正道为淫学。”


〔九〕 ○俞樾云:‘上云“民富乃可教,学正乃得义”。此承上文而言,当作“可教则不乱”。古“学”字作“□”,故教、学字相近易误。“教”误作“学”,因臆改作“入学”耳。’○铎按:句自可通,不烦改作。


〔一0〕礼记仲尼燕居云:“天下太平。”书洪范曰:“休征。”汉书董仲舒传云:“诸福之物,可致之祥,莫不毕至。”楚元王传刘向封事云:“百异消灭,而众祥并至,太平之基,万世之利也。”艺文类聚五十二引此文“祥”作“隆”。


夫富民者,以农桑为本,以游业为末〔一〕;百工者,以致用为本〔二〕,以巧饰为末〔三〕;商贾者,以通货为本〔四〕,以鬻奇为末〔五〕:三者守本离末则民富,离本守末则民贫,贫则阨而忘善,富则乐而可教。教训者,以道义为本,以巧辩为末;辞语者,以信顺为本,以诡丽为末〔六〕;列士者〔七〕以孝悌为本〔八〕,以交游为末〔九〕;孝悌者,以致养为本〔一0〕,以华观为末〔一一〕;人臣者,以忠正为本〔一二〕,以媚爱为末〔一三〕:五者守本离末则仁义兴,离本守末则道德崩〔一四〕。慎本略末犹可也,舍本务末则恶矣。


〔一〕 管子五辅篇云:“明王之务,在于强本事,去无用,然后民可使富。”治国篇云:“先王知众民强兵广地富国之必生于粟也,故禁末作,止奇巧,而利农事。”牧民篇云:“务五谷则食足,养桑麻育六畜则民富。”汉书文帝纪二年诏曰:“农,天下之大本也,民所恃以生也。而民或不务本而事末,故生不遂。”昭帝纪元平元年诏曰:“天下以农桑为本。”


〔二〕 易系辞上传云:“备物致用,立成器以为天下利。”


〔三〕 周礼司市:“凡市伪饰之禁,在工者十有二。”胥师:“察其诈伪饰行儥慝者”,郑注:“玄谓饰行儥慝,谓使人行卖恶物于市,巧饰之,令欺诳买者。”礼记月令云:“毋或作为淫巧”,郑注:“淫巧,谓伪饰不如法也。”


〔四〕 周礼太宰:“九职任万民,六曰商贾,阜通货贿。”


〔五〕 类聚“货”作“乏”,“奇”作“货”。按汉书食货志云:“通财鬻货曰商。”


〔六〕 汉书扬雄传云:“诸子各以其知舛驰,大氐诋訾圣人,即为怪迂、析辩、诡辞以挠世事,虽小辩,终破大道而或众。”王褒传云:“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


〔七〕 荀子大略篇云:“子赣、季路,故鄙人也,被文学,服礼义,为天下列士。”风俗通论士云:“列士百不易之分。”见意林。


〔八〕 论语云:‘子贡问士,子曰:“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


〔九〕 礼记曲礼云:“交游称其信也。”


〔一0〕礼记祭义:‘曾子曰:“众之本教曰孝,其行曰养。”’


〔一一〕孟子云:“非直为观美也。”○铎按:浮侈篇:“竞为华观。”


〔一二〕六韬盈虚篇云:“吏忠正奉法者,尊其位。”淮南子主术训云:“人主贵正而尚忠。忠正在上位,执正营事,则谗佞奸邪无由进矣。”


〔一三〕晋语云:“其臣竞谄以求媚。”诗假乐云:“媚于天子”,郑笺:“媚,爱也。”


〔一四〕兴、崩韵。


夫用天之道,分地之利〔一〕,六畜生于时,百物聚于野,此富国之本也〔二〕。游业末事,以收民利〔三〕,此贫邦之原也〔四〕。忠信谨慎,此德义之基也。虚无谲诡,此乱道之根也。故力田所以富国也〔五〕。今民去农桑,赴游业,披采众利,聚之一门,虽于私家有富,然公计愈贫矣〔六〕。百工者,所使备器也〔七〕。器以便事为善〔八〕,以胶固为上〔九〕。今工好造雕琢之器〔一0〕巧伪饬之,以欺民取贿〔一一〕,虽于奸工有利,而国界愈病矣。商贾者,所以通物也〔一二〕,物以任用为要,以坚牢为资〔一三〕。今商竞鬻无用之货〔一四〕、淫侈之币〔一五〕,以惑民取产,虽于淫商有得,然国计愈失矣〔一六〕。此三者,外虽有勤力富家之私名〔一七〕,然内有损民贫国之公实〔一八〕。故为政者,明督工商,勿使淫伪,困辱游业,勿使擅利〔一九〕,宽假本农,而宠遂学士〔二0〕,则民富国平矣。


〔一〕 孝经。


〔二〕 管子立政篇云:“桑麻殖于野,五谷宜其地,六畜育于家,瓜瓠、荤菜、百果备具,国之富也。”


〔三〕 昭廿六年左传云:“大夫不收公利。”后汉书朱晖传云:“


往来市珍宝,收采其利。”


〔四〕 两“也”字并据治要补。


〔五〕 汉书文帝纪十二年诏曰:“力田,为生之本也。”


〔六〕 管子治国篇云:“民舍本事而事末作,则田荒而国贫矣。”禁藏篇云:“民多私利者其国贫。”○铎按:荀子富国篇:“是知国计之极也。”“公计”与“国计”义同。汉书黄霸传注:“计,谓出入之数也。”


〔七〕 考工记云:“审曲面埶,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


〔八〕 盐铁论国病篇云:“器足以便事。”


〔九〕 尔雅释诂云:“胶,固也。”


〔一0〕汉书王吉传云:“古者,工不造雕瑑,商不通侈靡。”“雕琢”义与“雕瑑”同。淮南子齐俗训云:“车舆极于雕琢,器用逐于刻镂。”


〔一一〕汉书礼乐志云:“桑间、濮上、郑、卫、宋、赵之声并出,巧伪因而饰之,以营乱富贵之耳目。庶人以求利,列国以相闲。”“


巧伪饬之”治要作“伪饰之巧”,其义亦通,见上“以巧饰为末”句注。○铎按:饬、饰古字通。礼记乐记:“复乱以饬归。”史记乐书“饬”作“饰”。


〔一二〕以上二十字旧脱,据治要补。“界”当依上下文作“计”。计、界声相近。汉书地理志琅邪郡计斤,颜师古注:“即春秋左氏传所谓介根也,语音有轻重。”,此其比也。白虎通商贾篇云:‘“商”之为言“商”也;商其远近,度其有亡,通四方之物,故谓之“商”也。“贾”之为言“固”也;固其有用之物,以待民来,以求其利者也。’


〔一三〕礼记月令云:“命工师效功,必功致为上。”淮南子时则训作“坚致为上”,高诱注:“坚致,功牢也。”盐铁论力耕篇云:“


工致牢而不伪。”


〔一四〕尚书大传云:“圣人在位,其商不通无用之物。”


〔一五〕“淫”下旧有“极”字,即“淫”之驳文,据治要删。


〔一六〕后汉书桓谭传注引东观汉记载谭言云:“贾人多通侈靡之物,罗纨绮绣,杂彩玩好,以淫人耳目,而竭尽其财,是为下树奢媒,而置贫本也。求人之俭约富足,何可得乎?”齐策云:“为国计者过矣。”高诱注:“过,误失也。”


〔一七〕汉书高帝纪云:“不能治产业,不如仲力。”服虔曰:“力,勤力也。”疏广传云:“令子孙勤力其中。”易家人六四:“富家大吉。”○铎按:勤力、富家、损民、贫国相对,则“力”为名词。说文云:“治功曰力。”


〔一八〕“实”治要作“费”。○铎按:名、实相对,作“实”是。劝将篇:“上不闻吊唁嗟叹之荣名,下又无禄赏之厚实”,其例也。


〔一九〕史记平准书云:“高祖令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


〔二0〕晋语云:“通商宽农。”汉书翟方进传云:“可少宽假,使遂其功名。”此以宽假、宠遂连言,盖即本于彼。○铎按:楚语注:“宠,荣也。”礼记缁衣注:‘“遂”犹“达”也。’宠遂,谓使之荣达耳。


夫教训者,所以遂道术而崇德义也。今学问之士,好语虚无之事〔一〕,争着雕丽之文〔二〕,以求见异于世,品人鲜识〔三〕,从而高之〔四〕,此伤道德之实,而或蒙夫之大者也〔五〕。诗赋者,所以颂善丑之德〔六〕,泄哀乐之情也,故温雅以广文〔七〕,兴喻以尽意〔八〕。今赋颂之徒,苟为饶辩屈蹇之辞〔九〕,竞陈诬罔无然之事,以索见怪于世,愚夫戆士〔一0〕,从而奇之,此悖孩童之思〔一一〕,而长不诚之言者也〔一二〕。尽孝悌于父母,正操行于闺门〔一三〕,所以为列士也〔一四〕。今多务交游以结党助,偷世窃名〔一五〕以取济渡〔一六〕,夸末之徒,从而尚之,此逼贞士之节〔一七〕,而眩世俗之心者也〔一八〕。养生顺志,所以为孝也。〔一九〕今多违志俭养,约生以待终〔二0〕,终没之后,乃崇饬丧纪以言孝〔二一〕,盛飨宾旅以求名〔二二〕,诬善之徒〔二三〕,从而称之,此乱孝悌之真行,而误后生之痛者也〔二四〕。忠正以事君,信法以理下,所以居官也〔二五〕。今多奸谀以取媚〔二六〕,挠法以便佞〔二七〕,苟得之徒〔二八〕,从而贤之,此灭贞良之行〔二九〕,而〔三0〕开乱危之原者也〔三一〕:五者,外虽有振〔


三二〕贤才之虚誉〔三三〕,内有伤道德之至实。


〔一〕 汉书扬雄传赞:‘桓谭曰:“昔老聃着虚无之言两篇,薄仁义,非礼学,然后世好之者,尚以为过于五经。”’


〔二〕 后汉书樊宏后准传云:“儒者竞论浮丽。”


〔三〕 “品人”犹言“众人”。晏子春秋外篇云:“今品人饰礼烦事,羡乐淫民,崇死以害生:三者,圣王之所禁也。”○铎按:说文:“品,众庶也。”


〔四〕 ○铎按:“高”治要作“尚”,复下文。


〔五〕 论衡量知篇云:“人未学问曰蒙。”“或”与“惑”通,程本作“惑”。○铎按:潜叹篇:“或君则不然”,亦以“或”为“惑”。


〔六〕 周礼太师郑注:‘“颂”之为言“诵”也,“容”也。’


〔七〕 汉书扬雄传云:“司马相如作赋。甚弘丽温雅。”


〔八〕 周礼太师注:“兴,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


〔九〕 “饶”疑“挠”之误。淮南子齐俗训云:“诋文者处烦挠以为慧,争为佹辩,久稽而不诀。”○铎按:“饶”当作“譊”。众经音义二十引仓颉篇:“譊,讼声也。”“譊辩”二字平列。“屈蹇”犹“蹇吃”,并双声。一切经音义引通俗文:“言不通利,谓之蹇吃。”


〔一0〕说文云:“戆,愚也。”淮南子泛论训云:“愚夫憃妇”,高诱注:‘“憃”亦“愚”,无知之貌也。’“憃”与“戆”通。


〔一一〕说文云:“悖,乱也。”或从心作“悖”。孟子云:“孩提之童。”


〔一二〕韩非子难二云:“言语辨听之说不度于义者,必不诚之言也。”史记高祖纪云:“人乃以妪为不诚。”


〔一三〕“尽”旧作“内”,据治要改。盐铁论孝养篇云:“闺门之内尽孝焉,闺门之外尽悌焉。”


〔一四〕旧脱“为”字,“列”作“烈”,据治要补、改。○铎按:烈、列古或通用,韩策二:“乃其姊者亦列女也。”史记刺客传作“


烈”。不改亦得。


〔一五〕“世”治要作“势”。按管子牧民篇云:“偷取一世。”韩非子诡使篇云:“巧言利辞,行奸轨以幸偷世者数御。”“世”字似不误。○铎按:治要作“势”,误。势、世声近多相乱,韩非子孤愤篇:“处势卑贱”,干道本“势”作“世”;盐铁论论儒篇:“无势位,舜、禹不能治万民”,一本“势”作“世”,是其例。


〔一六〕“济渡”以涉水为喻。诗匏有苦叶毛传:“舟子,舟人,主济渡。”


〔一七〕汉书匈奴传赞云:“城郭之固,无以异于贞士之约。”王先生云:‘“逼”疑“违”。’


〔一八〕“眩”旧作“炫”,据治要改。淮南子原道训高诱注:“眩,惑也。”


〔一九〕礼记内则:‘曾子曰:“孝子之养老也,乐其心,不违其志,乐其耳目,安其寝处,以其饮食忠养之。”’孟子云:“曾子养曾皙,必有酒肉,将彻,必请所与,问有余,必曰有。若曾子则可谓养志也。”


〔二0〕韩诗外传一:‘曾子曰:“窘其身而约其亲者,不可与语孝。”’


〔二一〕礼记月令云:“饬丧纪。”文王世子郑注:‘“纪”犹“事”也。’


〔二二〕晋语云:“礼宾旅”,韦昭注:“旅,客也。”


〔二三〕○铎按:易系辞下传:“诬善之人其辞游。”


〔二四〕盐铁论散不足篇云:“古者事生尽爱,送死尽哀,故圣人为制节,非虚加之。今生不能致其爱敬,死以奢侈相高,虽无哀戚之心,而厚葬重币者则称以为孝,显名立于世,光荣着于俗。故黎民相慕效,至于发屋卖业。”群书治要载崔实政论云:“送终之家,亦无法度,至用檽梓黄肠,多埋宝货,烹牛作倡,高坟大寝。是可忍也,孰不可忍?而俗人多之,咸曰健子,天下企慕,耻不相逮。念亲将终,无以奉遣,乃约其供养,豫修亡殁之备,老亲之饥寒,以事淫佚之华称。竭家尽业,甘心而不恨。”后汉书赵咨传云:“废事生而荣终亡,替所养而为厚葬,岂云圣人制礼之意乎?”意与此同。


〔二五〕鲁语:‘臧文仲曰:“居官者当事不避难。”’


〔二六〕昭七年左传云:“从政有所反之,以取媚也。”


〔二七〕汉书酷吏宁成传云:“所爱者挠法活之,所憎者曲法灭之。”论语云:“友便佞。”治要作“玩法以便己。”


〔二八〕旧脱“徒”字。淮南子人闲训云:“忠臣事君也,计功而受赏,不为苟得。”缪称训云:“小人之从事也曰苟得,君子曰苟义。”○铎按:“徒”与“从”隶书形近而脱。北京图书馆藏黄丕烈士礼居旧藏明刊本正作“苟得之徒,从而贤之”。


〔二九〕史记秦始皇纪琅邪台刻石辞云:“奸邪不容,皆务贞良。”


〔三0〕“而”字旧脱。


〔三一〕旧脱“者”字,据治要补。


〔三二〕“振”与“震”同。


〔三三〕管子明法解云:“群臣以虚誉进其党。”


凡此八者,皆衰世之务,而闇君之所固也〔一〕。虽未即于篡弑〔二〕,然亦乱道之渐来也。


〔一〕 荀子王霸篇云:“闇君必将急逐乐而缓治国。”孔安国论语注:“固,蔽也。”


〔二〕 ○铎按:宣元年公羊传注:“即,近也。”


夫本末消息之争〔一〕,皆在于君,非下民之所能移也。夫民固随君之好〔二〕,从利以生者也〔三〕。是故务本则虽虚伪之人皆归本,居末则虽笃敬之人〔四〕皆就末。且冻馁之所在,民不得不去也;温饱之所在,民不得不居也〔五〕。故衰闇之世,本末之人,未必贤不肖也〔六〕,祸福之所〔七〕,势不得无然尔。故明君莅国〔八〕,必崇本抑末〔九〕,以遏乱危之萌。此诚治之危渐〔一0〕,不可不察也。


〔一〕 易丰彖曰:“与时消息。”“争”疑“事”。○铎按:“争”犹“辨”。襄二十九年左传:“辩而不德。”杜注:‘“辩”犹“


争”也。’“辩”与“辨”同。


〔二〕 管子法法篇云:“凡民从上也,不从口之所言,从情之所好者也。”○铎按:韩非子二柄篇:“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外储说左上篇:“齐桓公好服紫,一国尽服紫。”是其事。


〔三〕 商子君臣篇云:“臣闻道民之门,在上所先。故民可令农战,可令游宦,可令学问,在上所与。上以功劳与则民战,上以诗、书与则民学问。民之于利也,若水于下也,四旁无择也。民徒可以得利而为之者。”此下旧有“故君子曰”一段,凡二百卅七字,今考定入遏利篇。


〔四〕 论语云:“行笃敬。”


〔五〕 论语云:“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盐铁论褒贤篇、论衡问孔篇、刺孟篇、高诱注吕氏春秋有度篇、后汉书陈蕃传“处”并作“居”。汉书叙传幽通赋云:“物有欲而不居兮,亦有恶而不避。”用论语文。抱朴子博喻篇亦云:“不以其道,则富贵不足居。”


〔六〕 ○俞樾云:‘“人”字乃“失”字之误,“贤”字乃“皆”字之误。言衰闇之世,本末之所以失者,未必皆不肖之故,乃为祸福所迫,不得不然也。’○铎按:如俞改,则与上文不相应。不可从。


〔七〕 “所”下有脱字。


〔八〕 晏子春秋谏下云:“莅国子民。”


〔九〕 盐铁论本议篇云:“王者崇本退末。”


〔一0〕“治之危渐”当作“治乱之渐”。危、乱字形相近,又误倒“之”字于上也。○铎按:汪说近是。邵本改作“为治之渐”,不成语。


【译文】


大凡从政的原则,没有什么比抑制末等的小事而致力于根本性的大事更好的了,没有什么比舍弃根本性的大事而致力于末等的小事更不好的了。


治理国家,要把使民众富裕起来作为根本,要把端正教学作为基础。民众富裕了才可以进行教育,教学端正了才能获得道义。民众贫穷了就会学坏,教学越轨了就会诈骗作假。去学习了就不会造反作乱,懂得了道义就会忠于君主孝顺父母。所以,英明君主的办法,就是致力于这两项,以此作为建成太平盛世的基础、取得吉利征兆的祥瑞。


使民众富裕起来,要把农耕与蚕桑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流动性的行业作为末等的小事;各种工匠,要把致力于实用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精巧的装饰作为末等的小事;商人,要把流通货物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贩卖珍奇的玩物作为末等的小事。这三个方面,能抓住根本性的大事而舍弃末等的小事,那么民众就会富裕;舍弃了根本性的大事而抱住了末等的小事,那么民众就会贫穷。民众贫穷了就会困厄而忘了行善,富裕了就会安乐而能够接受教育。


教育训导,要把道德仁义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巧诈的辩说作为末等的小事;措辞交谈,要把真实顺理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欺骗诡诈辞藻华丽作为末等的小事;贞节之士,把孝顺父母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结交朋友作为末等的小事;孝顺父母,要把致力于赡养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好看的表面形式作为末等的小事;做别人的臣子,要把忠诚正直作为根本性的大事,把馅媚亲爱作为末等的小事。这五个方面,能抓住根本性的大事而舍弃末等的小事,那么仁德道义就会兴旺;舍弃了根本性的大事而抱住末等的小事,那么道德就会堕落;谨慎地对待根本性的大事而稍微做一些末等的小事,还可以;舍弃了根本性的大事而致力于末等的小事,就坏了。


利用上天的规律而抓住农时,分辨大地的功用而因地制宜地种植,使六畜按时生育,使各种物品从田野中收集起来这是使国家富足的根本;通过商业、手工业来搜刮民众的钱财,这是使国家贫困的根源。忠诚守信谨慎小心,这是道德仁义的基础;弄虚作假欺骗诡诈,这是搞乱道德的根源。


努力种田,是用来使国家富裕的方法。现在民众抛弃了耕织,投身于工商业,深入地挖取百姓的财富,把它们聚集在一家,虽然在私人中有的人富裕了,但是国家经济却更加贫穷了各种工匠,是用来配备器具的。器具以便于使用为佳,以牢固为优。现在工匠喜欢制造一些表面装饰过的器具用巧妙诡诈的手段来修饰它们,以此来欺骗民众、牟取钱财,虽然在奸诈的工匠中有人得利了,但是国家经济却更加困难了。


商人,是用来流通货物的。货物以耐用为当,以坚实牢固为本现在商人争着出卖没有实用价值的货物,贩运极其奢侈的玉器,丝织品等货物,以此来迷惑民众、骗取财产,虽然在商贩中有人得利了,但是国家经济却更加蒙受损失了。


这三种情况,外表上虽然有辛勤尽力使家庭富裕的个人名誉,但是实质上却有损害民众使国家贫穷等涉及到公众利益的结果。所以执政的人要明白地督促工匠商人,别让他们制作贩卖奢侈伪劣商品;抑制和贬低流动性的行业,别让他们独霸了财利;对根本性的农业要采取宽松的政策,并且尊崇提拔读书人,那么民众就会富裕、国家就会太平了。


教育训导,是用来实行道德原则而推崇德行仁义的。现在做学问的人,喜欢谈论虚无缥缈的事情,争着写作雕琢华丽的文章,以求被世人视为奇特。众人没有知识,跟着推崇这种文章。这是一种损伤道德的质地而迷惑无知之人的严重行为啊。诗和赋,是用来歌咏善良或丑恶的品行、发泄悲哀或快乐的心情的,所以用温和文雅的辞语来增广文采,用起兴比喻来充分地表达心意。现在用赋来歌咏的人,随便搞一些罗唆巧辩估屈警牙的言辞,争着陈述一些虚假骗人不可能有的事情,以求被世人视为奇异。愚昧的百姓和幼稚的读书人,跟着称之为奇异。这是一种惑乱孩子那天真的思想而助长不诚实的言辞啊。在家中孝顺父母,在内室端正操守品行,是用来成为贞节之士的办法。现在多数人靠结交朋友来联结党羽,欺世盗名来取得成功。夸大小节的那帮人,跟着推崇这种行为。这是威胁坚贞之士的节操而向世人炫耀自己的观念啊。


供养父母的生活、顺从父母的心意,是用来尽孝的办法。现在多数人违背父母的心意、供养父母很俭省,节约他们的生活费用来准备送终,父母去世之后,就隆重地操办丧事来表达孝心,丰盛地宴请宾客来求取孝名。胡乱吹捧善行的那帮人,跟着称赞这种行为。这是搞乱真正的孝行而贻误后代的令人痛心的行为啊。忠诚正直地来侍奉君主,普遍实行法令来治理民众,是用来担任官职的办法。现在多数人靠奸诈阿谈来博取君主的欢心,歪曲法令来阿谈逢迎。苟且求得的那帮人,跟着尊重他们。这是毁灭忠贞善良的行为、引发动乱危亡的根源啊。这五种情况,表面上虽然有抬举贤德人才的空名声,骨子里却有损害道德的极其严重的结果。


所有这八种情况,都是衰微的社会所存在的事情,以及昏庸的君主所固执死守的。它们虽然还没有立即造成篡位杀君,但也是扰乱社会的异端邪说逐渐形成的来源。


根本性的大事和末等的小事哪一种减少哪一种增长的确定,全在于君主,而不是卑下的民众所能改变的。那民众,本来就是顺从君主的爱好、追逐财利来获得生存的。所以君主致力于根本性的大事,那么即使是弄虚作假的人也都会来干根本性的大事;如果君主立足于末等的小事,那么即使是厚道恭敬的人也都会去干末等的小事。况且受冻挨饿的地方,民众是不可能不离开的;穿得暖、吃得饱的地方,民众是不可能不住下去的。所以在衰微黑暗的社会中,致力于根本性的大事或投身于末等的小事的人,不一定和贤能或不贤能相对应,因为遭殃或得福的地位和形势使人们不得不如此而已。所以英明的君主统治国家,一定推崇根本性的大事而抑制末等的小事,以此来遏制动乱危亡的萌生。这本末问题,的确是治国时值得忧惧的一种潜移默化的因素,不可不审察啊。


?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