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姗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3:09
|本章字节:7150字
献元十七年三月,这个日子对于奚朝来说有番不同的意义。本该是春暖花开,一年方始的月份,却在短短的风平浪静后赫然掀起滔天巨浪,引得朝局动荡,谣言四起,民心不安。
边关平息不久,承奚王方有闲暇大婚,文武百官不说私下,但说表面亦都纷纷道贺,就算人不到礼也会到。却不想,在承奚王大婚之后的第三日,宫中风云变,地龙翻卷,一时间黄沙满天,杀戮肆虐。
那日,承奚王依照以往行程先于校场观练兵,而初入门的新王妃景氏则开始熟悉府内事务,却已遭逢下马威……
虽然奚献帝因承奚王军功卓卓,而赏赐过众多美人,却无一可留在王府数月,大多均被承奚王赏给了有功下属。而其中有一女子名唤兰儿,因巧合结识了宋氏,后一直侍候于身边,粗算下来行走府中已有三年,对于周遭大小事虽称不上游刃有余,但也凭着经验自有一番巧思。
那年宋氏病中,心知大限将至,便了过心思要为承奚王收了兰儿作内房,却不想三次与承奚王提起,三次被拒。兰儿面上虽不多言,私下岂能无怨怼。宋氏去后,承奚王曾有意将府中芳龄得嫁人的婢女们赐予有功下属婚配,兰儿当属其一,却因前方战事吃紧被耽搁了数月。此后,其余婢女得意良配,却只留兰儿仍行走于府内,旁人听闻是兰儿打定了主意终生不嫁。
凤兮乍一听闻此事便笑了:“昔日又岂同如今,军中少年良将不在少数,本王妃又岂会做那耽误姻缘的罪人?”
于是巧月去请了兰儿过来,兰儿当场便直言拒绝凤兮道:“奴婢早年被夫人所救,早已定下愿心要一生一世相伴左右,不想夫人离世在先,奴婢心神俱裂,早就断了出嫁的念想。夫人临终遗言要奴婢自此尽心侍候王爷,决不能藏私,自那后奴婢便发誓生为王府中人,死为王府中鬼,请王妃成全。”
承奚王前二位夫人李氏、宋氏,均无封号亦非三媒六聘而娶进门者,于内称之夫人以示尊重。
追其根由,李氏出身官奴,宋氏曾为歌姬,二女在嫁进王府前均无清白身世。前者当年家道中落被贬为奴,后被送与尚未受封王爷的谈辛之跟随左右,平日知礼守份,且谈辛之奔赴沙场亦希望落下一丝血脉,二人终成夫妻;后者名为歌姬,实则贱奴出身,亦因被旁人送与谈辛之而结下缘分,尤其善于料理府中事务。
可惜此二人均好景不长,进门后无一活过三年。
而本来已故宋氏身边兰儿的这番声泪俱下,该是感人肺腑的,可凤兮听了却不顺心。纵使兰儿再如何尽心,毕竟是前任主子的奴才,更何况险些被收入房,心中岂会不藏私?景如山娶妻众多,私底下争宠的大有人在,后奚云启连娶三妻,而只正妃东宫荥一人就非善类,凤兮见多这些难免对于三妻四妾之事起了逆反。
如今回想一二,倘若当初得知谈辛之家有良配,凤兮是断不会允婚的。
此时眼见兰儿以楚楚可怜之姿做戏,巧舌如簧,凤兮不过垂了眼皮,淡淡的话却掷地有声道:“你现在不过花样年华,自是不怕再多耗上两年,可需知女人光阴如水,长一岁贬一分,若真留了你,他日等你人老珠黄,本妃岂不罪过?”
但见兰儿细弱的肩膀似有一抖,遂偷偷往来,眼底透着愤恨与不满,诚如凤兮所料她已被挑起了脾气。
懒懒的,凤兮又道:“虽然你身份如此,不过收了做妾还是够得上的,不如……”
兰儿面上一紧,脸白了又白,为这凤兮的下一句提高了心,搁在嗓子眼那儿不上不下,诚如斗大的干馒头噎在要处,灌了水却更为膨胀的难以下咽。
而凤兮是何许人,于景门内见多了女人互斗的嘴脸,与宫中更是颇长见识,所见所感早已进了不少。兰儿毕竟年少,虽仗着以往不错人缘,却因见识受制而在自掩心思上稍显稚嫩,终因凤兮几句话而慌了,尤其此时关乎终身大事岂敢掉以轻心?
终于……
凤兮迟迟不说下文,兰儿那心焦气恼的再难压抑,遂连跪上前两步磕头铿锵有声:“请王妃怜恤,奴婢真心实意愿一生一世侍奉左右,尽心尽力!”似是察觉了凤兮的沉默,兰儿再次偷偷抬眼望去,却见上首冷颜、冷目、冷笑,遂心里“咯噔”一声,早已慌乱如散沙。
“府中大小事务繁杂,我身边也需要有个会办事的人,你若真想尽心尽力,过几年我便做主收你入房,届时……”
凤兮眯了眼缓缓道出试探之言,心知这兰儿听后定然心花怒放,便可借机惩治轰出府去……却不想话未说完,便被疾奔而入的巧兰突然打断:“王妃,不好了!”
“王爷出事了!”
凤兮手一不稳碰撒了茶盏,忙向外奔去,却在厅外正遇被夏允扶回的谈辛之,连忙上前托住,手触他胸口锦袍一片,眼见那儿渗出红晕,凤兮心间猛漏跳了两拍,呼声欲出,却因听他在耳边低语“别声张”而隐忍了下去。
随即,谈辛之整个身子靠了过来,失了血色的脸靠于她颈侧处,呼吸微热的闭了眼。凤兮惊慌的眼中清晰的映照出他浅笑的唇、苍白的面、安然的姿态。
望着手心的殷红色,凤兮感到了不安。
半个时辰后,一切终于安顿。
未请大夫,未去抓药,夏允只道:“未免王妃见了血腥更为担忧,请容许属下先行为王爷包扎。”说罢便关了门,留她与几个婢女守在门外。
凤兮眯了眼,强压下夺门而入的冲动,缓缓徘徊于门外。片刻后,一片空白的脑中突的隐现一丝端倪,如星宿划过快的难以抓住,但见她停了步子,缓缓望向天际。
又是夕阳晕染,又是红了半边天,又是血色般的瑰丽,不知怎的,每次望见如此过红的天际,便总有事发生。盛衰荣辱颠覆局,凤兮见过不少亦曾亲身经历,其中不乏纵然面上风光无限,内里却腐朽不堪,硕鼠横行。往往,士族大家皆有弊病,数代富足早已自蒙了双眼,只以为荣华永在,富贵依旧,却不知早已危机四伏,不到粮尽的那一日亦不会清醒。
可,谈辛之不同,他出身农户,定是自小便饱受挫折,能爬上今日的地位除了军功、心机、机会,还有审时度势,若真如士族大家一般抱残守缺也绝不会有“承奚王”的一日。
如果真如他所说三日内,皇权必易主,那今日……
思及此,凤兮脚下一转,正迎向开门而出的夏允。后者行礼垂首:“王爷已无大碍,请王妃宽心。”
凤兮淡淡瞥了他一眼,入了房关了门,眼眉一扫,立时奔去将墙上的佩剑扯下。
“嗖”的一声利刃出鞘,一道白光闪过,那执剑的手灵活一转,脚下便不停的往内室冲去。
疾风过,纱帐起,利刃当胸劈,却见仰卧榻上的谈辛之一个翻身滚向内侧,顺手一带将凤兮揽压于身下。
凤兮冷哼一声,双目灼亮,却听那人淡笑揶揄:“你还会使剑?”
她昂起头:“我会的可多了!”说罢,两手去扯他内衫、绷带……果然无伤。
“王爷果然好本事好演技,骗过了所有人,就连我这个王妃都打算一骗到底?”凤兮心中突生一股不郁,指责的话脱口而出。
方才只听巧兰惊呼“王爷出事了”,她已然心焦难抑,不安、彷徨顿时四起,诚如那日景叔疾奔而来,口中高喊“老爷出事了”,伴随着那阵呼声,她失去了父亲。这便是存活于将相之家的悲哀,但凡女子除了每日于佛堂内供佛上香,祈求天下太平,战事顺利外,还能做些什么。
至此,凤兮愤恨至极,因往事而起的悲伤之情再度汹涌,负气之下手猛地一推就要离开,却被谈辛之双臂牢牢锢于原处。回视着她,谈辛之不由得一愣,在他幽黑深邃的眼中,佳人蹙眉不语,两行清泪悄悄顺着眼角淌进发间,红透了双目,咬紧了红唇,更胜任何明媚之姿,比以往冷淡之色更为诱人。
本以为他是真的受了伤,虽然之前曾交代了切勿声张,但须知有人的嘴就要说话,谣言往往不胫而走,说不定这会儿承奚王负伤一事早已传进有心知道的人耳中。而好巧不巧偏偏是这日……凤兮也难免会有其他想法。
只听他微叹一声,埋首靠向她耳边,灼热的呼吸徐徐喷洒,低哑着声道:“宫中大事已定,他在几个时辰前退位,明儿一早便会诏告天下。虽然他早已不满太子品性,更有废立决心,却碍于制衡派系党争诸多矛盾而迟迟没有决断。纵使太子弑君夺位,也依然手持诏书,于天下、于满朝文武、于百姓,这登基一事皆名正言顺。”
心里死角仿若被强光射入,一阵恍惚后,凤兮冷笑回道:“所以即便你有能力护驾却依然视而不见,甚至故作有伤在身。你是要保住圣上的命,是要以负伤为幌子像新皇以示臣服从而淡化其戒心以及对你手中军权的觊觎,还是要坐等南云王因不平而再次颠覆皇权,你再以护驾为名伺机揽夺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