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作者:白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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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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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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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676字

艾静随田野回家了。


林阿姨正在捞水族箱里的死鱼,看他们进门来,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放下手里的盆迎了上来,握住艾静的手,满脸堆着慈祥的笑说:“你可把全家人都急坏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她叹了口气,好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豫锋头也不回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鱼,怎么全死了?”艾静望着盆里装得满满的观赏鱼说。


“可不是,也怨我,这些天没顾得上照顾它们!”林阿姨说着,暗暗地推了一把豫锋。


“你小子,怎么在家?你怎么不去医院里陪你妈?”田野厉声说。


林阿姨赶紧走上前来,指指主卧室说:“在屋里呢!她非要回来,拦都拦不住。”


豫锋这才偏过头来,斜着眼睛望着他们。


艾静吓了一跳,豫锋的左半边脸和眼睛周围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怎么了,和谁打架了吗?她马上意识到,他的被打肯定和她出走有关。


田野在豫锋头上狠狠地戳了一下,气急败坏地说:“你要再不老实,我揍死你!”


豫锋下意识地抱住头,以防气头上的父亲再向自己下狠手。


田野却急匆匆地向自己的卧室里走,一边走一边气呼呼地说:“线还没拆,怎么就跑回来了?不要命了?”


艾静走到水族箱前,拾起掉在地上的一条接吻鱼。它的身子早已硬挺了,还泛出一股腥臭味,看来它们死了很久了。水族箱里的水还没有换掉,泛着深绿色。


看艾静怜惜地看着鱼儿,林阿姨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头我再去买!”“哼,就是买了还会死!”豫锋在一旁乜斜着眼睛讪笑。


“少说两句吧,小锋,你爸要是听见了又饶不了你!”林阿姨板起脸小声嗔怪着。


豫锋狠狠地瞪了艾静一眼,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大。


“你又来劲了?找抽呀?”田野从屋里走出来,对豫锋吼着。


豫锋不情愿地拿起遥控器把声音又调小了。


艾静后悔从宾馆回来了,可不回来,田野与俊伟对峙的状态又怎么收场!


“怎么样呀?她?”艾静拉了一把田野,为了把话题岔开,也为表明对阿秀的关心。


“哦,过一会儿我再把她送回去,虽然线已经拆了,可还要输液,还有一系列治疗和化验要做。”


艾静向阿秀的卧室走去,到门口时却又停下了脚步。


田野见状闪到了艾静前面,走到屋里对躺在床上的阿秀说:“小静来看你了!”


过了半天,阿秀才慢慢扭过脸来,凹在盆地里的眼睛毫无生气。她想说什么,咽部滚动了一下,又咽了回去。眼睛闭了闭又睁开来,算是打了招呼。


艾静走到阿秀面前,脸上露出关切来:“一定挺疼吧?还是去医院吧!


阿秀的眼睛又闭了闭。睁开时,眼睛里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艾静还是捕捉到了,她可是很少会笑的。


“你歇着,我就不打扰你了!”


艾静帮阿秀把被角掖好,从她床边退了出来,走向自己的卧室。卧室里还是她走时的样子,被豫锋撕破了一个长口子的睡衣扔在枕边,喝了一半的咖啡杯里生了一层灰黑色的霉菌,《琴声如诉》敞开着掉在地上,床头柜上的那束掩映在情人草中的粉色玫瑰,早已经干枯成了植物标本。


生命本没有意义,都是向死亡、向属于自己的墓地行走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是人赋予生命体意义的。像这卧室里死去的许多东西,他们只不过是心情的物化语言,有心情就有它们的存在,人的心情没有了,它们也就死了。


艾静把自己扔到床上,感觉屋顶都旋转起来了,自己像极了一堆祭坛上乱糟糟的肉。她想起将要出版的《情感病人》,那算什么呢?那也是祭坛上的一撮肉吧?它真的出版了,摆在了书店的书架子里,又怎么样呢?它对自己的生命又是怎样的点缀?它又能让自己真正快乐多少?


“小静,电话!”田野走进来,把无绳电话递给艾静。


“谢天谢地,你在!这个礼拜你都疯哪儿去了?害得我好找,韵桐说不知道,俊伟什么也不对我说,都急死我了!”电话那头的兰梅一口气说了那么多,然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别担心,我这不好好的嘛!你还好吗?”


田野站在艾静身边并没有要走开的意思,艾静皱了一下眉头,起身走向窗边。


田野见状才没再听她们说什么,走了出去。外面起风了,雾小了些,不远处的灯光隐约可见。


“我要结婚了!”兰梅兴冲冲地说,“这不,最近几天除了找你,就是找房子。”“找房子?”


“可不是,得买一套合适的房子安身呀!”


“是他吗?”


“没错,就是我现在的老板,李总。告诉你,我已经怀孕了。再不结婚,婚纱我就穿不上了!”


“怎么,你怀孕了?几个月了?”这消息让艾静吃惊不小。


“才一个半月,还小着呢!”


“你爱他吗?”


“他现在对我挺好,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嗨,想那么多干吗呀?咱们都是曾经沧海的女人,所以走一步看一步,就是以后离婚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拿走一半财产,拿走孩子,一辈子什么都有了!”


兰梅也有孩子了!艾静突然想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自己为什么没有她那么看得开?


“你爱孩子吗?”艾静试探着问。


“男人这东西你也知道,相信他们就像孩子相信童话,最后还不是一个凄美的故事而已!能给咱们安全感的只有钱,明白吗?而孩子是留给自己解闷的,养个狗呀猫的不也是养么,养孩子跟养狗猫没啥区别,一条狗最长寿的也就能活年,孩子会陪到咱们离开人世的时候,多划算呀!”


兰梅这么说,让艾静哭笑不得。天大的事,到了她那里都变得简单了。


“可不是,又能指望孩子什么,养老吗?都什么年代了,只要有钱,就老有所养。孩子就是宠物,是留着让咱们解闷的!”


“还是有责任的!”


“责任当然有了,养小狗小猫也要尽责任呀,要吃、要住、要耍、要陪,生病了还要去宠物医院!艾静,你记着,当咱们不把过多的希望和义务压到他们身上的时候,好多事都变得非常简单和轻松了!”


兰梅的话在艾静心里产生了震动,让她想了很多。她有些歉疚,因为她始终没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她。让艾静无法开口的是,兰梅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她自己却一团雾水,让她怎么说呢!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韵桐因为找不到你,给我打了电话,说先不跟你联系了。说他爱人最近一直跟他闹,还要到他单位去闹,好像她曾跟踪过他,掌握了他的什么事儿,他说等家里的事摆平后再跟你联系!”


“你没事吧,艾静——”听艾静没做回应,兰梅在电话里叫着她,声音听上去急切而又焦虑。


第二天一早,在阿秀被豫锋扶着走到门口时,阿秀转身叫了一声走在她身后的艾静。


“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艾静说着,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也许她去医院时还有东西要带。”艾静想。


阿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艾静。走在她旁边的田野抢先接过来,也许他怕她做什么事会伤害到艾静,他问道:“这,这是做什么?”


阿秀尽力把字吐得清清楚楚:“我不是说有事要对她说吗?到时候了!”她微笑着望了一眼身边的儿子和正去开门的林阿姨。


她又在笑。艾静没记错的话,她每笑一次,艾静的大难就会来临一次。


田野打开那个信封时,艾静愣住了。那不是她以前丢在医院里的那本病历吗?她突然想起那夜豫锋提到她怀孕的事。她的病历,又怎么会在她这里?田野拿着病历的手有些抖,喉结翻动着,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望了一眼艾静,又望着眼前的每一个人问:“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都是搞什么名堂?”


“你问她呀!”阿秀仍微笑着,也不看田野,眼睛仍盯在艾静的脸上。豫锋则站在他母亲的身边,乌青的眼睛也在笑。林阿姨放下欲打开门的手,神色飘忽,好像不知该不该从屋里走出去。


田野的眼睛从翻开的病历本上移开,一根手指抬起艾静的下巴,眼睛死死地盯住她说:“这事,可是真的?”


艾静紧紧地抿住下唇,一言不发。她的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自己的病历怎么会落到她的手中。


“怀的可是我的孩子?”田野强行压抑着自己问道。


不知是一股什么力量,让艾静平静了下来,她也紧逼住田野说:“你能说他不是你的?你能说吗?”


田野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他把病历朝艾静的脸上狠狠地摔去。像一只被疼痛折磨的老狗一样,在屋里不停地走着。他一边走一边连连摇头自语:“真没想到,我他妈的真想不到,到头来养了只白眼狼!”


病历本刚好划到艾静的一只眼睛上,又酸又涨又疼。她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水从受伤的眼睛中溢出。


“看来,阿野从没告诉过你,他在跟那个女孩生下孩子后,就做了绝育手术!他不可能再让你怀孩子了!”阿秀说话了,语调仍然很平静,她的脸上仍挂着笑意。豫锋搂着她,好像怕她不小心摔倒了似的。他的脸上挂着复仇后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


“阿秀,总这样站着你的身体会吃不消!”林阿姨在一边说。


“妈,咱们还是去医院吧!”豫锋扶着母亲转身向门口走去。


田野指着艾静半天才说:“你、你,老实给我在家呆着,这事你得好好给我说清楚,否则我跟你没完!”


“哈哈,就她,有一百张嘴也不会说清楚喽!”豫锋阴阳怪气地说着,留下一阵开心的狂笑。


看他们都走了,林阿姨犹豫着停下脚,转向面无表情的艾静,脸上堆起笑意安慰着她:“好好歇着,别想太多,没有过不去的桥!”说完,她也快速地转身而去。那一刻,艾静注意到林阿姨的笑容收起得竟是那样快。


她曾两次在医院里或医院外看到过林阿姨的身影,那时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还有落到田野手里,后来被艾静发现后吞到肚里的那张纸片,是不是也与她有关?


艾静不明白,自己与她无冤无仇,对她那么好,那么信任她,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受谁的指使或暗示?是为了讨好她的主人?还是因传统的道德观念根深蒂固,容不得艾静的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艾静倒吸了一口凉气,头涨得像黄河上船夫划着的羊皮筏子,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除了极度羞辱,她感到的还是羞辱。作为女人的尊严就那么被这间屋里所有的人像扔在地上的病历本一样践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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