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艾静起得很晚。林阿姨也好像起床后就到医院去了。

艾静走向卫生间时，面色灰暗、眼圈发青的豫锋冷冷地朝她走来并扔下一句“咱们的事还没完，今晚我还回来！”便摔门而去。

艾静感到颈部有些疼，便向镜子里看，那里有一道长长的血痕已凝结。她撩起衣服，看到自己身上及肋骨处有多处青紫色的瘀痕。

而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睛红肿，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身上。

“咱们的事还没完，今晚我还回来！”天哪，这个豫锋简直疯了！很像一个走火入魔的小魔头，那股邪劲儿就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这样想来，今晚会比昨晚更不好过。

艾静坐在沙发上。从国外回来不久的俊伟坐在对面的床上，望着艾静。窗下有一个不大的皮箱大大地敞开着，里面是艾静的衣物和日用品。

“你不打算回去了？”俊伟攥住艾静冰凉的手，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关切。

俊伟瘦了些，脸上的楞角也更加分明起来。俊朗的眉宇间，透着成熟的儒雅与经了世事后的坚毅。他已经很像他的哥哥俊雄了。除了眼神不似俊雄那样精锐与飘浮以外，其他的都像。

“是吧！”昨夜的一切又浮现在艾静眼前，那浑小子的话语又回响在艾静耳边，她把视线投向窗外，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从那种不堪里跳出来。

“那你就在这里住着吧，宾馆的老总我认识，你想住多长时间都行，我在报上给他们写一篇软文就行了！只是——”俊伟沉吟了片刻又试探着问，“只是，这里不是我的家呀！要不你搬来和我同住？”

“还是让我先清静一段时间再说！”艾静把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

俊伟走到窗前，看到皮箱里露出一个病历本，就顺手拿起并翻看起来。

艾静想上前阻止，但已经晚了。

“怎么？你怀孕了？”俊伟吃惊地望着艾静。

“你不是都看到了？”艾静面无表情地说。

“是我的孩子吗？噢，从时间上算来是我的孩子，是咱们的孩子。”

俊伟在艾静面前蹲下来，抱住艾静，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温柔地说：“一定是我的孩子！嫁给我吧！”

“若不是呢？”

俊伟先是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坚定地说：“不是我的我也要，是你的就是我的！我会像疼你一样疼他！以前，我让你吃了太多的苦，也该好好将功补过了！”

艾静心里一阵发酸，问着：“我只是不明白，上大学时，你为什么——”

俊伟双膝跪在艾静面前，脸埋在艾静的双腿间。

“那时，那个时候——”俊伟的声音痛苦而艰涩，“我真的不愿说，可你问了我那么久。我不说，是怕对我哥的背叛，他毕竟不在人世了！但我又不愿让你伤心。”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了：“我们哥俩出生后，由于我的父母工作都很忙，没有精力照顾我们哥俩，从第三个月起他便被寄养在一个远房的亲戚家，因为那个亲戚家里没有孩子。

“那个亲戚在带孩子方面没有一点经验。我哥到他家后就一直生病。三岁时还生了一场大病，得了肺炎，引起肺部大面积感染积水，最后差一点死掉。抢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救活。我的父母过意不去了，把他接了回来。自从他被接回后，好像是补偿似的，父母对他的关爱好像总比我多。

“我后来一点点懂事了，也知道了哥哥小时候的经历，总感觉是由于自己才让他遭受了那么多的不幸，再加上我心怀歉疚的父母总说你哥哥活下来多么不容易，遇事总让我让着他。

“那时，那个时候，我哥对我说，他说你的气质跟他接触的许多女孩子都不一样，还有你那曼妙的身材，非常有型。他说他看中你了，希望得到你！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和他去争。可是他是我哥，我从来都是让着他的，只要他想要的东西，我都会主动放弃，虽然有时是那么不情愿！”

艾静木然地坐在那里。他放弃的不是衣物，也不是用具，而是一个他深爱着的女孩儿。他的放弃间接地使她的一生混乱不堪，从一个纯情的对爱情充满美好想象的女孩子，成为一个“情感病人”。面对这样一个心地善良得几乎失去原则的他，艾静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他承受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

“我知道你恨我，一直都恨！可是，你知道，你是我的初恋，你一直在我的心灵最深处，是我生命的一部分，除了你我从没有爱过别人！一想到你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我的心就像被剜了一刀似的疼。他毕竟是我的哥，也是我最爱的人！这么一想我就稍稍得到一些安慰了！你离开我哥后，我从没停止过寻找你！只要看到有你的文章发表了，我便与那家报刊或杂志社联系，希望找到你。也许是老天开眼，一年前让我终于找到你了！可是你并不想见我，让我在自责与忏悔中痛苦着。半年前，若不是我哥哥检查出得了那种病……”

“别说了俊伟，别说了……”艾静不想再听。

泪水从艾静脸上爬下来，滴到俊伟浓密的发间，俊伟抬起头来，棱角分明的脸上也都是泪水，把艾静的牛仔裤都洇湿了。

“不，你让我说完，我已压抑得太久、太久了。”

艾静抱住了俊伟：“你起来，你起来说吧！”

“不，你不说原谅，不答应我娶你、照顾你们母子，我就永远不起来！而且这一跪，也是我替我哥给你的！我哥给你带来那么多的伤害，他临终前，你还是去看了他！”

艾静的眼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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