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本章字节:4560字
去年,大巴车上,艾静也搂着一个身体极度虚弱的男人,急急地往家赶。他不是别人,正是苗韵桐。
“十一黄金周”假期,他们来到离市区几百公里外的山里。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出门,吃农家饭住农家院。没料到,晚上冲了个凉水澡后,一向身体结实的韵桐后半夜却发起了高烧。
艾静几乎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守在韵桐身边。她一边给他服用随身带来的药物,一边用凉水给他擦身。山里没有医院,甚至连个药店都没有。
好容易熬到天亮,艾静心疼地说:“我到外面看看有没有回城的车。”
退了点烧后身体仍虚弱的韵桐说:“那怎么行,北面的那座小山,咱们还没爬呢!”
“你这样,真不敢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好像我抓了个大奖,好多年没烧了,偏偏咱们俩外出的这两天!”韵桐自责地皱起眉头。
“偶尔发一次烧也不赖,你没听医生说吗,能杀身体里的癌细胞!只是让你受罪了!”
“真不是时候。若你说受罪,那怎么会呢?要知道从小我还没得到过这样精心的照顾呢!若在单位赶上身体不适,许多人跑前跑后地围着我,唯恐落在后面,只是那种热情里,让人抓不住一点内容。他们不是冲我,而是冲我坐的那把椅子来的!椅子不在了,我连狗屁都不是。在家里,哎她……我不愿说她不好,不说了……”
艾静没再说什么,因为那里一定有着难言的东西。她把房东做好的手擀面端来,拿汤匙一口口地喂韵桐喝。怕汤过热烫着他,每喂一口,她都会像当年爷爷喂自己时那样,吹上一吹,或抿上一小口试一试。
艾静望着韵桐,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没想到一个坚不可摧的大男人,在病痛面前这么脆弱,这么不堪一击。像个孩子似的,乖得让人怜爱。
韵桐欠起身子说:“咱们,一会儿去爬后山吧!”
“那哪行,你还病着呢!”艾静断然拒绝。
“还是去吧,傻傻!”
他有时爱喊艾静“傻傻”,他曾说过她身上那种单纯,是现在社会不好寻的,他珍视的就是她的这种“傻样儿”!
艾静说:“是不是太傻呀?”
“傻得可爱,傻得让人心动,傻得让人垂怜,甚至可敬!”
艾静乐了:“别人骗我这个傻瓜我什么都不说,你若骗我可不饶你!”
“怎么会?傻傻,咱们不能留下遗憾,那座山非去不可!”
韵桐欠起身,用他烧得有些干裂的双唇吻向艾静,犹如亲吻着多日未雨的焦渴而炽热的土地一般。艾静为眼前这个大男人感到心疼。
上山时,他们攀爬的速度比前两天慢了许多。走过一处放羊的老妇身边时,韵桐拉了艾静一把,远远地走向一边。
老妇对他们笑着,好像好久没有见到陌生人似的,还对他们用当地的土话热情地说了句什么。
艾静露出了笑容,想对老人示好。“别理她!”韵桐也不看老妇,虎着脸使劲拉着艾静快步走开。
艾静迟疑着,回头看了眼老人,不安地说:“她在和我们说话呢!”
“傻傻,你没看她怀里抱着一把镰刀吗?”
“那又怎么了?我们老家的人们下地干活,总爱带一把镰刀,收工时方便捎些柴草回来!”
“人生地疏的,你知道她会拿镰刀对咱们做什么,你知道这里面会存什么机关!”韵桐神情严肃,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艾静被逗乐了:“机关,切,你们在机关坐久了,出门也不忘提防被人算计。”她好像又想起什么,继续说:“哎,你说你们这些工作人员,为什么把工作单位说成是机关呢?是不是机关算尽的一个地方?”
韵桐把脸沉得像欲雨的天空,低吼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艾静不做声了,可她心里还觉得好笑。她想,韵桐也许被烧得有些晕了,以为一个拿着镰刀的老妇也是一个威胁。她又为自己对人没有一点防范而受到了触动。
在一处朝阳山坡的避风处,他们坐了下来,艾静不想让他再往前走。她真怕他的体力消耗过大,病情加重。
放眼望去,是层层低下去的几乎掉光了叶子却挂着小红灯笼的柿树和低矮的酸枣树,有一丛丛淡紫色的雏菊,脱去了春夏的娇羞,奔放地盛开。这里那里的,点缀在山的胸襟及他们的视野中。
艾静把自己的牛仔上衣脱下来,铺在地上,拉住韵桐说:“累坏了吧,坐!”
“瞧我一个大男人,唉!”韵桐不好意思地摇着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搂住艾静,声音变得像照在山坡上的阳光一样温暖。
“你真好!”
“就是,咱们在一起快两年了,你早该知道!”艾静撒娇地昂起头来,神气得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
“看来女人是最不能夸的!一夸就忘乎所以,也不拿夸她的男人当回事了!”韵桐的脸板起来,可他的眼睛仍是笑的。
一个大大的问号,被艾静用眼睛勾出来。
“就因为女人爱骄傲,女人一旦骄傲起来,男人就没地位了,就什么也不是了。她再看眼前的男人时,就一定会夹着眼皮了?”
艾静被他的话逗乐了。
两人滚着笑着,笑着滚着。尘土草屑沾了一身,甚至有苍耳扎到了肉,有苍蝇飞来凑热闹,嗡嗡嗡地叫着,他们也不感到烦。
艾静采了许多雏菊和喇叭花来。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描述的那样,装扮着韵桐的身体。
不远处,柿树上熟透的柿子,像受了谁的旨意,“咚”的一声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