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静如约来到外滩“风尚咖啡屋”。

依次找过来，她才在三楼靠窗的位置，看到头发像芭比娃娃一样卷曲在肩头及颈部的兰梅。她的半张脸正被染着酒红色的发丝掩着，于光影里，让看到她的人都会有种迷醉感。烟灰缸里有几个esse牌香烟的烟蒂，有一支还未熄灭的烟蒂正冒着一缕缕青烟，坐在那里的她更加显得寂寞了。

“让你久等了！”艾静说着在对面坐了下来。

一张清秀的圆圆的脸对着艾静了，一对和芭比娃娃一样好看的眼睛，却显得那样迷离。她在笑，那笑里却好像空洞得捕捉不到任何内容。艾静的心一沉，知道她一定又遇到不好摆平的事了。

服务生端来了几碟小吃和名为“兰色倾情”、“紫红诱惑”的两杯鸡尾酒。

兰梅把“紫红诱惑”推给艾静，自己则端起“兰色倾情”深抿了一口，说：“这段时间没你陪着，我真不知还能不能走过来！”

“净说傻话，咱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艾静说着，也端起酒杯喝着。她的胃没有翻江倒海的感觉。临出门时，她吃下的抑制呕吐的药物起了作用。

“我不知道这份工作还要不要做下去。”兰梅木然地说，“一边是我的老板，给我那么高的薪金；一边是我为之卧底的公司，而这个公司的李总不但重用我，让我做公关部的经理，还同样给了我不菲的薪水，而且……”

“他不会爱上你了吧？”艾静放下杯子，歪着头饶有兴趣地听着。

“很不幸，是我也爱上他了！”

“是挺不幸的！爱上‘pk’的对手！”

“你的老板也挺龌龊的，竟用这种卑鄙的方式去窃取商业机密！”

“谈不上龌龊。让我感到痛苦的是，去完成它的人是我。”

“他，那个李总咋样？”

“三十七八岁的样子，睿智、沉稳，有魄力，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而且——”

“而且，很会做男人？”

兰梅一扬头，把整杯鸡尾酒都喝光了。

窗外的天空上，有一长串红色的蜈蚣风筝在悠悠地飘荡。

“瞧，那么丑陋恶毒的蜈蚣，竟然在飞到天上时，也格外美好了起来！”艾静说。

“那种美，是人赋予它的！否则，它也会永远丑陋与恶毒地趴在地上了。”

犹豫了片刻，艾静也抽出一支esse点上。

“你在玩火，知道不？”艾静在吐出烟雾之后，说。

兰梅的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也点燃了一支esse。

“说你吧，还好吗？”兰梅说“还好吗”时，声音拉得很长，眼睛似笑非笑地眨着。

艾静想起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现在的处境一点都不比兰梅好。只是，她还不想把这个秘密告诉兰梅。她也不想用叹息代替回答，兰梅是那样懂她，她的眼神都会透露她的内心。

正在这时，服务生端来一个大果盘。他是一个阳光男孩，好像是大学里来挣学费的学生。他跪下后，果断地把杯里的水洒到果盘上。“哧”的一声爆响后，一股浓浓的白色烟雾从果盘四周升腾而起。

“慢用！”服务生说着，退下了。

望着烟雾慢慢退去，兰梅说：“我最爱吃这东西了！”她用牙签扦起一块榴莲递给艾静，“它给人的嗅觉是臭的，可味觉却是香甜绵长的，是那样截然不同！”

“许多事、许多人不也是这样么，表面上看去和你深入地走进去，感觉有时也是那样截然相反！”

“你是不是又在暗示我什么了？”兰梅笑了，笑得很茫然，“你还没告诉我，你现在过得好不好呢？”

艾静笑了笑，尽量在语气中不添加太多的苦楚：“我，还那样！”

“我就不明白你了，”兰梅好像把自己忘了，矛头直指艾静，“你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年纪轻轻地就把自己拴在一个老男人身上？他有什么可把你拴住的？现在做什么都要有一个理由！亲爱的，你给我一个理由好吗？”

“他救过我的命！他给了我无忧无虑的生活！就这些！”

“就这些？难道你就是这种品味，竟用物质当成拴住你的理由，当成白白耗尽你青春年华的理由？”兰梅的情绪激动起来，好像恨其不争似的。她意识到自己的调门儿太高了，与这种优雅的环境不符，便又压低了声音：“人有许多种感恩的方式，但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况且，他在老家那边还有妻小，你大可不必这样！”

榴莲的气味，艾静真的不易接受，但还是把它送到嘴里，她的胃又撕扯起来，她顾不上再跟兰梅说什么，以最快的速度向卫生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