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静醒来时，小屋里就剩了她和兰梅。也许被按摩得过于舒服，不知何时，她竟睡着了。兰梅则双臂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屋顶出神。

看她醒了，兰梅对她挤出一个怪脸说：“你睡了都一个多小时了，看你那么香地睡着，没舍得叫你。”

艾静从床头的茶几上拿了杯红茶。茶早已冷了，在热热的胃肠里，像有一条凉凉的小溪流穿过。艾静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身体里的热量好像随之也失散了许多。

兰梅向艾静伸出手，艾静也会意地把手搭过来。

“我还想像大学时一样，跟你躺一张床！那时多好！”兰梅叹息着。

“可不！”只是现在已经够私密了，“若咱们再躺一起，要让人看见，准以为咱们是‘拉拉’呢！”

“爱情这东西，虽能给你加冕，也会把你钉在十字架上；虽能栽培你，也会无情地刈剪你！还记得咱们那天晚上的聊天内容吗？那时，你多么相信男人，相信爱情呀！可到头来又怎么样？”

“爱情就像一次长跑，到头来总会让人筋疲力竭。一场场跑下来，结局都一样，所不同的是过程。哎呀，咱们能不能不说这个话题？”艾静厌恶地把眉头拧紧了。她现在好像有了心病，看电视时，若遇了有情色的镜头她会立马换台；走在街上，或看到情侣们相互依偎，她都会把视线转向别处。

“那就说我吧，几天来我正烦着呢！”兰梅欣然把话锋转向了自己。

“你有什么可烦？新老板不但赏识你，还向你递橄榄枝！”

“你知道我原来的老板吗？那个派我卧底的东家，没想到他让人二十四小时监视我，当我发现时，我大部分行踪他都掌控了！”

“好阴险呀，一边利用你，一边不信任你！”

“商界的人就是这样。丘吉尔不是说么，没有不变的敌人，也没有不变的朋友，只有利益不变。这是游戏规则，只是我大意了。我也是，当初不也是为了利益嘛，没想到碰到了一个情种，而且他还那么优秀！”

“没出什么事吧？”艾静有些为兰梅担心。

兰梅冷笑了一声：“我原来的东家有一笔大单做丢了，而得到生意的正是我现在的东家，所以我原来的东家认为是我从中作祟，拿出证据威胁我。后天就要签合同，他命令我不管怎么做也要把订单拿回来，否则，所有损失都要我一个人承担！几百万啊，把我卖了也不值那么多钱！”

“那个追求你的李经理知道内情吗？”

兰梅摇摇头：“其实，我完全能把单子拿过去，那样我就完全暴露了，而且还对不起李总！”

“要不你和李总好好谈谈，他若真爱你，总会想办法的；否则，你也别客气，因为他不值得你那样做！”

“哪这么简单！”兰梅欠起身子，点燃了一支esse。狠狠地吸了一口，好久烟雾才从她嘴角空隙间丝丝缕缕地溢出来。

“不说了，还是说说你吧，你想以后打算怎么办呢？这样一个家，两个女人一个男人的日子，你怎么还有那么大的定力跟他们过下去？”

艾静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指间捏了好久，想点烟时才发现细细的烟杆儿都被自己揉烂了。

她叹了口气说：“自从那次被救活，我对自己已极度不自信，对人充满恐惧。你知道，我怕林林总总的人和错综复杂人际关系。我后来也曾工作过几个月，就是因为不适应那种繁复的工作环境，又不得不回到家中。”

“可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你还不到二十八岁，还有长长的路要走！”

“固原老家我是再也回不去了，你知道那种封闭与落后，会把我更早地推向坟墓。还是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反正我是个曾和死神擦肩而过的人了，多活一天都是老天赏我的！”

“你太悲观，不能这样！那个苗韵桐呢？他不是说你是他血液里的，你也对他挺痴情的！”

“我不想提他！”

“你痛感还是这么低，这样不好。”

“痛感高未必好，它让你血流干了，都不一定能发现自己受伤了！”

“你想，你连死都不怕，干吗不好好地为自己活一场呢？”

艾静把烟送到嘴边，想吸时才发现烟并没有点着。她干脆把烟再次揉碎了扔在地上。

“我一直以为苗韵桐和他们不一样，最后才发现他们还是一丘之貉！虽然你不愿说，我还是能知道。不过我一直不明白，你那么讨厌虚伪的政客，可又怎么和他走到一起了？就为他写的那几篇骗人的烂文章？”兰梅像是自言又像是问着艾静，“我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儿了！你的问题就出在把自己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个男人身上，却从没把希望交到自己手里！”

艾静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希望，多么遥远的一个词。她想起雪莱曾说过的一句话，不知和兰梅的话题有没有关系，心情所至，她还是脱口而出：“没有一个男人，可以从一个妓女的拥抱中脱身后依然纯洁；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辜负了一颗满怀希望、赤诚袒露的心灵后而依然无辜。”

“我明白你的意思，拜伦也有一首诗说，希望是妓女，她在拥抱了你以后再把你无情地抛弃吗？而你也是失望在一个个梦想无情的辜负中。都一样，无人能幸免。只是每个人的调节能力不一样，心情与生活状态也千差万别起来。”兰梅的目光黯淡起来，像是对艾静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依靠男人，但他们只不过是我用来达到目的的一种工具！能主宰得了我的，是我自己！像现在，虽然我也四面楚歌，这都是我自找的，若摆脱了，一走了之即是了。现在我不离开，也是为了想要的一个希望。”

兰梅的这番话，真的像小锤子一样敲在了艾静的心上。而她的思绪，又被拉回到旧日的时光，有那么多耻辱也跟着来了。

“想死我了！”艾静纤细的腰肢被人从背面紧紧环住，以致她端在手中的芝华士失了手，杯子毫不客气地掉在地上，碎了。

“你就不能忍到只剩下咱俩的时候？”艾静一边推着田野，一边压低声音说。

“干吗要忍呀！都一周没要你了，都胀死了！不信你摸摸！”田野拉起她的手，就往他的下身放。

这是三年前那个夏夜，窗外的雷声好像跟谁较着劲，而雨却还没找到状态似的，一滴都不赏天爷的这张老脸。吧台前的艾静也跟田野较着劲，她不愿自己像个不被尊重的小妓女，任人不分场合地玩弄。

“阿秀早睡了，再说，她不睡又咋样，羊羔永远主宰不了牧人的皮鞭和猎狗的追逐！”

“记着，我可不是你的羊羔！”艾静生气地说，声音很大，被田野一把把嘴捂住了。

“宝贝，你是我的天使！”田野把艾静抱起来，不容分说地向屋里走。艾静白色的蕾丝睡衣被挣开了，露出里面镂花的字形内裤。他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就把艾静扔到软床上。

闷了太多湿气的夜，棉被一样严严实实紧裹着它里面苟且的生命，让他们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草，空洞而又夸张。

田野拉起艾静的双脚就往床边拽。艾静的身体好像也被他邪恶的欲望叫醒了，随之她又不忍起来，阿秀毕竟是他的妻子，这不是有意让她受辱嘛！他们所做的“好事”若被阿秀发现……

“你把门锁上，否则这样我真受不了！”

“我都没事，你有什么受不了的！我还想叫上她，咱们夫妻三人一块玩呢！”

“你给我们俩留点面子好吗？要不，我就搬出去！”

田野把艾静修长的双腿扔下，并没有立即去把门关严，而是把艾静所有的内衣退去，把台灯稍稍调亮了一些。他的眼睛也随之放出光来。

“心肝宝贝儿，你知道吗？我躺在她身边，脑子里却都是你，对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连摸一下她好像我的手都会被扎着！我有时都想不明白，过去那么多年，我们夫妻都是怎么过的日子！”田野赤裸着身子说。

“你快把门关上吧！若被她撞见算什么呢？”艾静有些急了。

田野的舌头在艾静的脚心上舔了一下，艾静的腿随之下意识地蜷起。

就在田野转身时，他愣住了。

穿着大背心和花裤衩儿的阿秀就站在门外。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人偷了去，枉若戳在那里的一截被风雨淋了很久的木头。

艾静像被人捉奸了似的，慌忙拽过毛巾被把身体胡乱地掩住。

田野去看艾静，艾静则把脸扭向一边，不愿看他。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门轻轻掩上的声音。一切都那么静，静得空气都被绷紧了，好像有一丝外力都能把它撕碎。

一声响雷，轰隆隆地把窗上的玻璃震得嘎嘎响。雨，再也抑制不住的雨，随之狂泄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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