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苗炜
|类型:穿越·架空
|更新时间:2019-10-06 02:42
|本章字节:5160字
胡庆哈哈一笑,“你们汉人打仗不怎么样,作的诗倒还不错。”蒋之奇赔笑道:“大使有所不知,元好问并非汉人,他的祖先原为北魏皇室鲜卑族拓跋氏,说来也是皇族,一家人从大同迁居到洛阳,才改姓元,这就跟你姓胡一样。”胡庆道:“且不论他是不是汉人,这首词毕竟是用汉语写的。光看你们汉人写的诗,能把人吓死,山东有个叫辛弃疾的,写的是‘醉里挑灯看剑’,还有什么‘把吴钩看了、栏杆拍遍’,这些兵器他到底会不会使呢?为什么总是看呢?听说浙江还有一个叫陆游的诗人,写的是‘书生又试戎衣窄,山郡新添画角雄’,他胖得都穿不上戎装了,还要吹牛。‘惟须痛饮以醉死,乱山深处听松风’,我看他还是喝酒比较厉害。”蒋之奇道:“能打仗多是文人吹牛,能喝酒也多是文人吹牛,写文章写诗,我们都喜欢吹牛,不知道大使你可曾听过李太白醉草吓蛮书的故事?”胡庆道:“我知道这故事,说大唐的时候,匈奴来犯,派信使前去长安,李白写了封书信让那信使带回去,匈奴就向大唐臣服了,可惜我一直没见过这封书信,中原可有人考证出来,李白到底写了些什么呢?这一回,元好问会不会写一封吓蛮书,把我这个蛮夷吓回去呢?”蒋之奇道:“元好问乃朝中中流砥柱,一支健笔可抵雄兵百万。”胡庆摇摇脑袋,“你又吹牛了,雄兵百万,这四个字是不是有平仄的讲究啊?雄兵十万是不是不好听?能抵雄兵一万就不错了,非要说百万。”蒋之奇道:“胡大使明鉴,雄兵一万还真没这个说法,不好听,我们只拣好听的说。”胡庆道:“你这倒是句老实话,不管元好问能抵一万还是百万,我都能让他降了蒙古,为大汗歌功颂德。”蒋之奇一笑,“那是,那是。”胡庆道:“看样子你是不信我的手段,我们不妨打一个赌,要是元好问降了蒙古,你给我十两银子,要是他没有降服,我给你十两银子。”蒋之奇道:“好,一言为定,不过,一个诗人用不了十两银子,五两就够了。”胡庆道:“你这个鸡贼,五两就五两吧。”蒋之奇道:“我不是鸡贼,另外五两银子,我和胡大使再赌一个人,此人为衍圣公孔元措,是孔夫子的后人。天下汉人中的读书人,莫不尊孔子为圣,我能让这个孔元措投降蒙古,咱们就赌这五两银子。”胡庆道:“这衍圣公算得了什么,当年投降金国,今日也必会投降蒙古,这五两银子你是赢定了。”
汴梁城共有十四座城门,蒙古使团被引领着由顺义门进城,城门附近有军士列仪仗队欢迎,城中的劳工已经将满街的石块清理,辟出一条路,往里走,街道上一片肃静,虽有些路人驻足观望,但看两眼也就走开。胡庆穿着一件蒙古袍子,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略有些失落。他在行前让手下饱餐战饭,吃完排骨吃肉,嘴上的油都不要抹,油光光的给金国百姓看,不料进城之后并未引起围观。一行人至国宾馆歇息。胡庆担心会被软禁在馆中,就让手下出门打探,待到晚间,手下人回来,将城中的情景禀报一番。大宋朝留下的龙德宫正在拆除,花园的假山石都被运到内城中去做炮弹,金国炮兵依然有战斗能力,他们据守在内城;城中的粮铺早就关门,饭馆、茶肆、金银首饰铺、当铺等买卖都已停业;完颜白撒在城中民怨极大,他头几年动工修建一处宅院,亭台楼阁之繁复,不让皇宫,完颜皇族约有五百余人,他们的奴隶却近万人。这些情报虽没什么价值,但使团成员可以不受限制地在城里转悠,胡庆就放下心来。国宾馆准备了几桌宴席,礼部派官员前来陪同,宾主双方亲切交谈,吃了两杯酒,金国官员宣布,金哀宗染病,暂时无法接见尔等,你们就在宾馆休息,至于皇上什么时候身体康复,没准儿,也许十天半来月,也许病上小半年。宴会结束,胡庆问蒋之奇:“你说金国皇上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前些日子汴梁城瘟疫流行,老百姓都病了,现在瘟疫退了,皇上怎么又病了,真是奇怪。”蒋之奇道:“说来也不奇怪,皇上自然是假装病了,完颜白撒或者崔立将军会先和我们谈上一轮,摸清底线,给皇上留下周旋的余地。
这点儿花花肠子,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蒙古使团被撂在国宾馆里住着没什么事情,胡庆和蒋之奇商议,第二天,分头去拜访元好问和孔元措,看这个十两银子的小赌局谁输谁赢。
元好问家在外城的驴市口,每日四更天就去皇城的枢密院办公,写文章鼓舞人民,办报纸欺骗百姓,自打金国和蒙古开战,这工作已经持续了好几年,至今还不厌烦。他接近中午才下班,到家门口一看,两个侍从陪着一个壮汉在门外守候,那壮汉虽穿着汉族服装,但发式上能看出是蒙古人。胡庆迎上来自我介绍:“元先生好,蒙古山人胡庆拜见。”元好问道:“原来是胡大使。”说了这句话,并没有往家请的意思。胡庆回身从马背取下一袋粮食,扛在肩上,“我这次从城外来,也没带什么礼物,只有这一袋大米不成敬意。”侍从上前要帮着胡庆扛大米,胡庆喝道,“退后,给元先生的大米还是我自己扛,你们在外面守着。”说着话扛着这袋大米就往里走,元好问不便阻拦,这袋粮食他还真想要,跟着胡庆进了门。元宅并不大,两间耳房,两间正房,元好问把胡庆领到正房,把大米放下,有侍女就跟了过来,看见一袋子粮食两眼放光。元好问赶紧让侍女预备茶水,胡庆坐下,侍女将茶水送上来,胡庆一看,杯中就几片茶叶,水也温吞,知道元家柴火茶叶都缺,这袋大米还是管用。元好问却不客气,“听说胡大使为两国和谈而来,不去见朝中大臣商议国家大事,到我这里来做什么?”胡庆道:“我是山野粗人,两国之间的大事,能否谈成还是那些大官做主,我只是在中间传话。这次到汴梁,我自己的私心是来见见您这位大诗人。蒙古僻在遐荒,未沾圣化,我从小学了些汉语,也是读过圣人的书,不过,在下最喜欢的却是读诗,我那位开蒙的老师,最先教我读的诗篇却不是‘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也不是李白杜甫,而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老师告诉我,这是金国一位大诗人元好问写的,所以我从开始读汉诗,就是读您的著作。”胡庆这人真的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诗词张嘴就来,马屁见缝就拍。不过元好问听别人念这首词听得腻了,这首词是他少年之作,他如今四十,看看胡庆,却有五十岁左右,心说你开蒙的时候读到我这首词,你开蒙开得也太晚了,不过蛮夷之地兴许真是二三十岁了才开始学汉语,哼了一声,“你们还是多读一些圣人的书吧,这些诗词儿女情长,都是雕虫小技,不能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