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康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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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傅鼐赴任
历时两年多的苗疆征剿结束之后,嘉庆帝传旨封额勒登保为威勇侯,明亮为襄勇伯,德楞泰为都统。其余将士各有奖赏。接着,嘉庆又下令额勒登保带大军赴湖北,由明亮、德楞泰赴四川达州,分别征剿白莲教徒。湘西苗区的善后事宜统由凤凰厅同知傅鼐总管。
嘉庆二年三月初,傅鼐坐着一乘四人抬的官轿到了镇筸城正式赴任。驻镇筸总兵富志那设了一顿丰盛晚宴,专为傅鼐接风洗尘。
席间,二位官员一面吃喝,一面谈论着整治苗疆的善后事宜。
傅鼐道:“最近,四川教匪活动猖獗,明亮、鄂辉、额勒登保等将领都奉命到四川剿匪去了。永绥、凤凰、乾州三厅留下的兵力只有两万了,我们肩负的担子不轻啊!”
富志那道:“逆苗重要贼首都已肃清,我们有两万兵力驻守,防范苗民应该够用吧!”
傅鼐道:“苗疆地域宽广,苗民刁狡难治,两万兵力分散各地,防范苗民起事并不容易。”
富志那道:“兵力不够,我们可以招苗兵训练,这些苗兵由地方守备统率,各处守备专防本地苗民闹事,官兵只作机动使用,这样也就能应付了。”
“招苗兵训练不失为好办法,我们肯定需要这么做,但养兵多了,负担增大,粮饷来源没有保障,这又不大好办!”
“招的苗兵可以分给田地,让他们租种,使他们自耕自足,岂不就好办了!”
“从何处分田地租给他们?”
“现在叛苗有许多田产,官府可以没收,收后给苗兵租一部分耕种,不就解决了问题。”
“对呀,这办法可行!”傅鼐点头道:“现在我们要抓紧清查丈量土地。按照上次各寨报送的土地人口登记表册,这次要派员严格核实数量,如果查出叛苗的田产就将其没收。”
“对!叛苗的田地数量一定很多,只要查出没收了,官府就好支配了。”
富志那道:“至于查核吏目人员由你派定,需要兵员保护我可指派人员配合。”
“行!此事我们马上进行!”傅鼐又道:“叛苗田土被没收归官府很重要,官府有了官田,以后实行屯田就好办了。”
富志那又道:“按照朝廷颁布的苗疆善后办法,我们还要修筑城墙和碉堡,这个工程很大,我担心一时难以完成。”
傅鼐道:“城墙和碉堡肯定要修好,我还想把明朝时修建的边墙全部重修好,这样可以大大加强苗军的防御。”
富志那道:“修筑边墙,工程就更大了,几百里的苗疆要修得连接起来,这得耗去多少人力物力,我怕此事难以实行。”
傅鼐道:“难,亦不难也。事在人为嘛!只要你我坚持要修,事情一定能办成。”
富志那道:“朝廷也没要求修边墙,只要求建哨卡、营讯、城墙,我们何必重新兴师动众修边墙?”
傅鼐道:“苗疆要想长治久安,修筑边墙是必不可少的措施。朝廷虽未要求在苗疆全面修筑边墙,但我们可以呈报,要求修建。建边墙的好处有三,一能阻隔苗民与汉民的往来,减少双方磨擦冲突;二能监视苗民活动,有事可以早发警报;三能用作工事防御,边墙与哨卡碉堡相连接,官兵可相互声援击敌,逆苗则不易攻破坚固的碉卡堡垒。”
富志那点头赞同道:“修边墙碉卡的好处显而易见,我以前从征金川时就有过体会。在山地守卡,没有碉堡就无所依据。在苗疆如能修成碉卡相连的边墙,无疑防苗功能会大大加强,只是此工程浩大,没有几年工夫,我怕难以完成。”
“我们也不急于一夜修成,目前先在凤凰境内修筑,以后再拓展修往永绥、乾州即可矣。”
“好吧,只要你决定修建,我一定全力配合。”
两人如此商议一阵,直到酒醉饭饱之后,方才各回居所。
过了数日,傅鼐将各汛苗守备、千总、把总、外委等苗民头目召集到镇筸,当众把招集苗兵、核查土地,收缴器械、修筑边墙碉卡等事项一一作了通报。然后询问大家道:“各位都是地方良苗土官,你们对本同知所说的事项有何看法,现在可当面提出,如果没有,回去就要照此办法立即执行。”
已被官府任命为鸭堡寨守备的吴廷梁这时提了一个问题道:“傅大人刚才所说的招集苗兵、核查土地等事项都好办理,惟有修筑边墙碉卡一事较为难办。比如从苗民中抽伕,所需费用如何解决?”
傅鼐回道:“抽伕费用,自然由官府垫支。每伕每日可付银五分。其距较远者,回空之日,给银三分。若苗民中有善喂马匹情愿应差者,每马一匹给银一钱六分。”
吴廷梁道:“如此甚好,只要官府肯给报酬,抽伕当无问题。”
傅鼐又道:“其他还有说的没有?”
晒金塘守备张栋遂道:“核查土地时,叛苗的田地该如何处置?”
傅鼐回道:“叛苗的田土一律充公,收回官府后,再作出租处置。”
“招集苗兵的费用怎么办?”
“此费用暂就由官府支付。以后苗兵的各项费用,将主要靠出租屯田收入解决。”
“如果苗民不肯出伕怎么办?”
“那就要强制执行!凡有对抗违令者,一律捉拿严加惩办!”
“收缴器械有哪些要求?”
“凡是鸟枪和各种刀械统统都要收缴,只除菜刀和砍柴刀在外。”
“砍树的斧头不要交吧?”
“可以,斧头可不交。”
经过一番询问答复,众土官总算弄明白了这位知府大人交代的任务。议事会开完,土官们便各自回去,开始按要求行动起来。
2毁卡事件
凤凰厅右营晒金塘寨附近山梁,有一段废弃的明朝时修建的边墙,按照官府的规划,这段边墙不仅要恢复重建,而且要增修一座碉堡和哨卡,以便清军在此驻卡守卫。
晒金塘守备张栋领受任务后,回到右营便督工建造起来。抽调修建这座哨卡和三里边墙的民工计有三百余人,他们都是来自晒金塘、沱里和杉木三个寨子的男苗民。
经过三个多月的修建,这座碉堡快要封顶了,三里边墙也修起了大半。此时,晒金塘寨的苗民吴才保与同寨人吴老包等商议道:“张栋这个狗官守备听傅鼐主子的驱使,让我们天天修边墙,修碉堡,这边墙和哨卡修成后,对我们苗民大大不利,我们苗胞不仅出行受阻,居所还要受到监视。依我看,咱们不如乘早将这边墙和碉卡毁了,让他们修不成!你们看怎样?”
吴老包点头道:“行!我早有此意。这边墙哨卡我一看到就冒火,它像一根长长的铁链捆着我们的手脚,我们只有把它捣毁砸碎,才能出口气。”
另一位苗民吴老两道:“要毁掉哨卡边墙很容易,可官府追责起来怎么办?”
“我们晚上去捣毁,官兵追查,咱们都不承认,他们拿不着把柄,也就无可奈何!如果他们逼急了,咱们就起事对干!你们还记得吧,那后山洞里有咱埋藏的枪炮,到时可派用场。”石老包又道。
“好,那就去干!”吴老两表示赞同。
几个人商议妥当,随即邀约数十民工,在一个黑夜里一起动手,将那三里边墙全部推倒,连同碉堡哨卡也拆毁了。
第二天早上,守备张栋带着十多个兵来到工地上,一看不禁傻了眼,只见三里边墙又成一片废虚,快竣工的碉堡眨眼间全倒塌了。
“这是谁干的?真是胆大包天呀!”
张栋咆哮着,数百民工围观看着热闹,但谁也不吭声。
“是不是你们昨晚干的?”张栋瞪着眼问一旁的几位民工道。
“不知道谁干的,我们一早到工地,就见这墙倒塌了。”一位民工回道。
“好哇,你们都不知道?待我查出来了,那就是箩筐撮虾米,一个都漏不掉!”张栋说罢,便气冲冲带人到镇筸城禀报去了。
凤凰厅同知傅鼐与总兵富志那这日恰巧正要一块下乡巡查。还未出城门,正好碰上守备张栋。
“傅大人,富将军,大事不好啦!”张栋有些慌张地禀报道。
“怎么回事?慢慢说。”傅鼐镇定地问。
“是这样,晒金塘的边墙和碉卡昨晚被人毁掉了!”
“什么,谁吃了豹子胆,敢毁哨卡边墙?”傅鼐匆忙问。
“我也不知是谁干的,早上我到工地才发觉此事,询问民工,他们都推说不知。”
“肯定是这些民工自干的吧?”傅鼐反问道。
“现在还拿不出证据。”
“走,我们一起去看看,把这事要搞个水落石出!”富志那建议道。
“要多带点兵!”张栋又道:“那里民工有二三百人。”
“哼,让徐游击带人跟我们去吧!”富志那随即让人通知徐游击,共带了五百官兵一同前往晒金塘。
两个小时后,傅鼐、富志那率领官兵来到晒金塘边墙工地,将两百多民工集中包围了起来。傅鼐随即当众审问道:“昨晚是哪些人把边墙和碉堡捣毁了,有种者给我站出来,快快从实招来!要不,我把你们统统斩了!”
众民工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吭声。
傅鼐紧盯着众民工看着,四围的清军荷枪实弹对准着民工,准备随时射杀。
一位白发长胡子的老苗民忽然在人群中说道:“老爷息怒,小民们都是来做工的,这边墙是谁捣毁的,我们确实不知。也许是外地流贼来闯的祸,请大人明查!”
“放屁!外地流贼怎么会到这里来捣边墙?一定是你们这几个寨的逆苗干的!”
“我们昨晚都回寨去了,这工地上没有人啊!”
“昨晚是半夜后被人捣毁的!”守备张栋又道:“晚饭前我还到工地巡视过,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我可以断定,捣乱分子就在你们中间!”傅鼐又道:“今日你们不把为首的人检举出来,我就要将你们统统斩杀!你们好好惦量一下吧!我给你们一根香的时间!”
一位清兵随即点燃一根香烛,然后插在了泥土上。香烛慢慢燃烧着,枭枭的烟雾不断向上飘荡升腾。众民工看着香烛,一个个都屏住呼吸寂然无声。
“说不说?只有半柱香了!”傅鼐提醒道。
一阵死样的寂静,众民工仍不吭声。
又过一阵,香烛终于要烧完了,傅鼐将手一挥道:“预备!”
众清兵平端火枪,开始准备射击。
“慢!我有话说!”苗民吴才保大声叫着,随即走出了人群。
傅鼐嘿嘿一笑道:“你到底出来了,捣毁边墙是你带头干的?”
“没错,我是带头的首领。”
“你带了多少人干呢?”
“这你不用问。此事由我全承担罢,你们要杀要剐,冲我一人来吧!”吴才保概然又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们不必牵连无辜!”
“痛快!还真是条好汉!”傅鼐不由得赞赏道:“你叫什么名字,何寨人氏?”
“我乃吴才保,就是这晒金塘的人。”
“你为何要做这傻事,带人捣毁边墙碉卡?”
“因为我恨你们,恨你们官府欺压苗民,你们强逼苗民修筑边墙碉卡,使我们苗民的进出通道被阻隔,我们的正常活动受到限制,日常的生活起居都受到干涉,这道边墙是束缚我们苗民的锁链,我就是想要捣毁它!”
“你这样做想过后果没有?”
“什么后果?大不了就是一死,我都想好了,这脑袋由你们拿去吧!”
“哼,要你的脑袋只便宜了你!”傅鼐忽又挥手道:“拿下,把他捆起来。”
几个清兵一拥而上,将吴才保很快绑了起来。
“你们别绑他,这事是我干的!”石老包这时站出来道。
“不怪他一个,我也干过!”吴老满接着站出道。
“我也干过!”
“我也干过!”
随即,有十多人又都纷纷站出来承认了。
“好!即然你们都招供了,那就给我统统抓起来!”
众多清军随即拥上前,将这些招认的苗民都捆绑了起来。
傅鼐接着道:“凡是犯事的人,都押去监审听候判决,其余的人也不准再闹事!这段毁坏的边墙和碉堡,限你们一个月给我修复!”
训话完毕,傅鼐与总兵富志那便率部押着被捕的十多个苗民,很快返回了镇筸。
3晒金塘风波
半个多月后,朝廷颁下圣旨,吴才保被处斩决,其余参与毁边墙碉卡的苗民均被判了一年监押。
春去冬来,又到一年农闲之时。石老包等十多人刑满被释放回了家。一日上午,妻子石氏对吴老包道:“你坐牢去后这一年,这里几亩田都被官府没收了,我们现在只有租种别人的稻田,这日子怎么过?”
石老包听罢吃惊道:“这稻田是咱们家的,官府凭什么要没收?”
吴氏回道:“张守备说,凡是犯事逆苗的田土一律都要收缴充公,去年你闹事坐了牢,这田就被没收成了官田。”
“岂有此理,老子找张栋评理去!”
“找他没有用,他不会跟你讲理的!”吴氏劝阻道。
“我要去找,他现在住在哪里?”
“他搬到哨卡里去住了,你怎么好找?”
“不怕他,我就是要找他评评理!”
石老包说罢,即赤手空拳来到了山梁哨卡边。一位苗兵拦住他道:“干什么的?”
“我找张守备!”
“找他干什么?”
“我有话问他。”
“有什么话?”
“这你不要管,我要见他就是。”
“你不说清,是不能随便进的!”
两个正在争执,张栋从碉堡旁的营房里走出来道:“石老包,你来干什么?”
“我要找你评理!”石老包应道。
“你评什么理?”张栋走上前问。
“我问你,你为什么把我家的稻田没收了?”
“不是我要收,是官府要没收。因为你去年参加毁边墙犯了法,你家的稻田被没收充了公田。”
“这是哪家子的王法,苗民犯了事,难道就要没收田土?”
“你还不知道?前些年造反的逆苗,所有的田都被没收了官田。这是朝廷给苗疆定的法规,是经皇上钦批了的。你还有何话说?”
“我们没有田耕种,怎么生活?”
“没有田,你还可以租种。我们的公田有很多,如果租的话,给官府交六分租,耕者得四分。”
“照这样子租种,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你不租,别人有的是人租,这租田是双方自愿的。你如果要租,就早跟我挂勾,不想租就别找我!”
石老包听了这回答,一时也无可奈何。他转身回到家对妻子道:“这官府的人太黑心,跟他们讲理没有用!”
“我叫你不要去找,你不听。张守备不会和你讲理的!”
“把老子逼得没活路,咱只有造反起事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