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曼玲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31
|本章字节:7908字
“你说了没用,谁都知道他这是为你。你出去听听,一五八的所有人都知道你们俩人在谈恋爱。他还陪你上夜班呢。”朱莎莎像是挑衅。
“你……你听谁说的?”任歌一脸的怒气。
“都这么说,反正我们科的护士都知道。”朱莎莎说。
任歌一句话也说不出,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难道她就在这种看不见的旋涡中走进一场恋爱吗?最要命的是,她知道自己不爱杨新民,一点也不爱,现在还多了一种讨厌。
晚上,由于没有电,大家只好点起了蜡烛,五个人都聚到了戴天娇她们宿舍,在不同的地方点了三只蜡烛,看起来要明亮一些。戴天娇和任歌盘腿坐在戴天娇的床上,王萍平和朱莎莎坐在王萍平的床上,夏冰坐在自己的床上,闪动的火苗使得每个人的脸都一暗一亮的。
“不知道我们那些同学现在怎么样?”夏冰扯出了一个话头。
“这还用想吗?肯定都比我们过得好呗。”王萍平说。
“哎,王萍平,”朱莎莎说,“听你这口气好像你对来一五八后悔了。那可是你自己要求来的。”
“嗨,两回事。”王萍平说。
“什么意思嘛!”朱莎莎说,“当初我们都是自愿要求到一五八的,同学们都以为我们有多高的思想觉悟呢。今天说到这了,你们谁敢说,自己完全是抱着到艰苦的地方去这样的念头来的?”
大家听了这话,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后来竟然听到了蜡烛燃烧的声音。
“你是吗?”王萍平说,“你是这样想的吗?”
“我不是。”朱莎莎说。
“那好,我们今天就来个大交心吧。”王萍平又拿出了在学校当班长的劲头。
“我也可能不是抱着到艰苦的地方去的念头来的,但是,我的确是自愿的,到现在我也没有觉得一五八不好,因为我毕竟在这里生活过一年,我知道它有什么条件。”夏冰说。
“你们俩呢?”王萍平对着任歌和戴天娇努着嘴说。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五八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只知道它是离我的家最远的地方,还知道许多人都不想来。没有人想来的地方,肯定要求起来就很容易,最主要我可以离家远远的。所以,我也没有抱着到艰苦的地方去的念头来。”任歌说。
“我也没有。真的,还有人问过我,是不是想捞什么政治资本。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但是,一五八有吸引我的地方,她在我过去的生活中像一个故事一样,我想过故事一样的生活,就来了。”戴天娇说。
“到你啦,王萍平。”夏冰说。
“真没想到大家今天都这么真诚。我觉得在这样真诚的人群中,谎言是很快就会被揭穿的。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是抱着到艰苦的地方去的念头来到一五八的。遗憾的是这里还没有达到我所想象的艰苦。”王萍平说。
“哇,那什么是你想象的艰苦呢?”朱莎莎问。
王萍平沉默了片刻,说:“每天都这样,我是说宿舍里每天都这样,根本没有电可用。不过,病房应该有电。还有,没有这么多树,树是我们栽出来的,面貌是我们改变的,奇迹是我们创造的……”
“这么说,你整整晚出生了30年。”朱莎莎说。
“别这样说。”戴天娇用手扯了一下朱莎莎,说,“如果真能那样,我倒觉得挺好的,当一个创业者,能像前辈那样看到创业带来的巨大变化,多好啊。”
大家忽然仿佛听到了一种广播里传出的声音,这个声音一下子把人带到了一种需要憧憬的环境中去了,因此,一下子没有了声音。而刚才那个甜美的声音仿佛铺设了一条想象的通道,于是,各人在各人的通道上走着。
朱莎莎走到了开满粉红色花朵的林子里。在那里她看到了皇甫忠军,那是一个没有过去的皇甫忠军,他对朱莎莎说,所有的一切我们一起开始。
任歌走到了一座金色的殿堂里。她被一个老人引领,老人长着花白的胡子,对她说,姑娘,往前走吧,走吧。
夏冰走到了一片苹果园里。她看到树上结满了红红的苹果,一大群孩子站在树下,个个伸出像藕节一样的胳膊,他们嘴里都叫着:妈妈。
王萍平走到了一座红色的房子里。她端坐在一张红色的沙发上,在她的眼前有一些人在跳着红绸舞,他们把手中的红绸抛给她,然后发出欢呼的声音。
戴天娇走到了一片花的海洋里。在花海里站立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说,我知道你会来的。跟着我,就这样跟着我走吧。
时间还在向前走着,烛光还在闪动着。年轻的心是需要憧憬的,憧憬使生命更具活力,使生命充满希望。
“没有电的夜晚真是太好了。”夏冰喃喃道。
“它使我们感到温馨。”任歌说。
“幸福。”戴天娇说。
“美好。”王萍平说。
“还有希望。”夏冰说。
“我们结成姊妹吧。”朱莎莎激动地说。
“我们本来就是姊妹。”
于是,她们很认真地核实了出生日期,按照年龄的大小,分出了大姐、小妹。
然后,她们很庄严地把手放到了一起,紧紧握住。
雪终于停住了,太阳又放肆无比,先是三下五除二把积雪融化了,接着就直辣辣地照着大地,没有多久,白天的时候,几乎不用穿很厚的衣服了。这就是高原的气候,多变。
在最冷的时候,姑娘们最盼望的是赶快发军大衣,按照规定,提干以后,每人能领到一件的卡布料的军大衣。可是由于一五八的特殊性,包括大雪的影响,到了该发冬装的时候,她们还是没有得到她们想穿的军大衣。
雪化了,似乎一切障碍也随之消失了,在一个太阳当空照的下午,她们被军需科通知到军需库房去领大衣。
报上自己合适的号,每人顶着太阳抱回了一件大衣,铺到床上,新崭崭的,还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樟脑味,真好闻。然后穿到身上试试,别提有多美了。单说大衣的腰身,就是所有军装中最漂亮的,式样是卡腰的,下摆像裙裾,后腰上缀着两颗金黄色的扣子,前面气派地缀着双排扣,也是金黄色。穿在身上,就好像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那些漂亮的女兵。姑娘们互相充当着穿衣镜,前面看看,后面看看,直到把自己折腾得满头大汗,才恋恋不舍地脱下大衣。
“嗨,可惜没有机会穿。”有人说。
这时,姑娘们无比怀念起下雪的日子,要是那时就已经发了大衣该多好啊,穿上它,在雪地里照张相,真像苏联女兵,又帅气,又漂亮。
“是啊,天还会再冷吗?”又有人说。
她们渴望能使自己变一变,似乎每天一样的冬装,已经不能让她们感到自己的美了,而爱美是每个年轻姑娘所共有的追求。
“这叫什么冬天?”朱莎莎冲着天说。
这时,她们像一截绿色的墙壁一样横在医院外面的那一条大路上,一天里的黄昏时分,天就像烧起了火一样,染了红红的一片,她们的头发都好像变成了金色的,互相看着说真好看。
这时,大路上已经没有汽车了,似乎这里就是路的尽头,汽车都知道必须在黄昏前走到,否则,就没有宿营的地方了。这是一条土路,天气好的时候,就好像一条长长的旧白布带子一样,似乎是一双神奇的大手随意从山里往外甩出来的。到了天下雨的时候,路就变成了红色,泥泞难行,倒可以把它当一幅画来欣赏。
这一天是最适合散步的天气,女兵们的脚步有了少有的悠闲,她们都在尽力走出一种更有女人味的步伐。因此,看上去她们的腰都有一些轻轻的摆动,修长的腿也绷得直直的,大腿带动小腿迈出去,然后大腿带动小腿收回来。
这是一个多姿多彩的天空,这时,天上挤了很多可爱的动物和一些人,他们争先恐后地看这几个女兵,先是一匹奔跑的马停了下来,立刻就被一只巨大的绵羊推开了,绵羊的眼睛充满了温柔,还没有看够,就被一个戴着棉帽的孩子牵走了,上来了一个细腰的女人,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就来了一只长毛的狮子,狮子没有吃女人,爪子里还捧着一个大绣球,这时嘎嘎嘎走来了一只鸭子,有马那么大的鸭子,还没有站稳就没有了……
路的尽头是山,山的那边就是外面的世界,一个不同于一五八的世界,姑娘们都知道。自从上次点着蜡烛说了那些话以后,她们很少再谈外面,有一些同学的来信会告诉她们,她们就只是看,不再说了。
如果朝着山的方向走,在路的右手边有一条河,据说,这是一条南北河,这一段是这条河的一个弯道,一弯就变成了由西向东的倒淌河,过了这一段的弯,又走成直的了。由此当地的老乡有了一个传说,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新意,无非还是天上的仙女看上了地上的农哥,然后演绎出一个让人遗憾的爱情故事。这一带的老百姓唱的著名的花灯调就是这一段。
路的左手边是医院的围墙,紧挨着围墙的就是连绵不尽的大山,这里的山终年郁郁葱葱,就是这时也是深绿色的。
如果掉转身子向后走,河在左边,山在右边。走过医院的大门,就要下一个大坡,在坡上有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小村子。下了坡就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这是这一带村庄的繁华地段,每天的这个时候,村里的许多人都聚在这里说着他们感兴趣的话题。看到整整齐齐走过来一排女兵,他们的谈话戛然而止,所有的目光都献给了她们,她们像走在舞台上一样,走过了老乡们的目光。
通常情况下,走到一座桥上时,就该往回走了,因为过了桥就是通往县城的公路,一直延伸着,那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姑娘们总是向那看不见的尽头,投以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然后转身往回走。进一次县城对于姑娘们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现在她们能说出她们进县城的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