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搭档

作者:王曼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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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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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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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7754字

看了一眼,戴天娇却竖起耳朵听着走廊上的声音,她依然在回忆,她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地方,那个地方响彻着那个男医生的声音。她对这个声音有一种恐惧感,在她的记忆里,那是一个突然闯进她生活的声音。突然,她似乎想起来了,那是还在学校的时候,在操场的沙坑边……她急忙来到了走廊上,可是走廊的尽头已经没有人了。


她断定,这个人就是那天她在学校操场上突然遇到的那个男人。那时她没有看太清那个人的脸,但是从身材和声音来判断,就是他。可是,他是谁呢?怎么会在一五八又碰上他呢?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回到宿舍夏冰和戴天娇都很高兴,可是,任歌好像很失望,她一副沮丧的样子到了夏冰她们宿舍,“嗨,简直是一张苦瓜脸。”


“你们护士长吗?”戴天娇问。


任歌说:“还会有谁?我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当了护士长就总要绷着一张苦瓜脸呢?让人一到病房就心情不愉快。”


“也许她心如一团火呢。”戴天娇说。


“我看她那一团火还是不出来的好,否则还不把我吓死。”任歌苦着一张脸说。


“朱莎莎呢?她感觉好吗?”夏冰坐在自己的床沿上问。


“好像感觉很好,在把我们俩向科里的人介绍时,我觉得她好像站在‘百花奖’的颁奖台上似的,满脸莫名其妙地闪着光芒。”任歌说。


听得戴天娇和夏冰都笑了起来。


“我知道是任歌在说我坏话呢。”朱莎莎声音到人也到了。


她一进门,夏冰和戴天娇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真的觉得她漂亮多了,像什么精灵附在了她的身上。


朱莎莎大声喊道:“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每周一和周四要出早操。”


“哦。”夏冰向自己床上倒去。


夏冰是在下班的路上遇到钱兵的,他们几乎撞了个满怀,两人都同时抬起头,“啊,是你啊,班长。”夏冰有些夸张地喊道。被叫做班长的钱兵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已经听说你调回来了。”脸上表现出羞涩。


“你还在啊,班长。我还在想不知能不能见到你呢。”夏冰显得很高兴。


“不要班长班长的叫了,你现在都已经是干部了。”钱兵说着头都低下去了。


夏冰一脸的灿烂,说:“在你面前还不是新兵一个。”


钱兵听了,没说话,冲着夏冰傻傻地笑。他这一笑倒把夏冰笑得害羞了,夏冰太熟悉班长的这种笑了,尽管那时班长极少在女兵面前露出这样的笑,但夏冰的脑子里却有很深的印记。


说起来在洗衣班的女兵中,夏冰是和班长打交道多的女兵,因为从新兵连下到洗衣班时,夏冰就是骨干。尽管她没有班长这个头衔,但是实际上她就是那22个女兵的头儿。钱兵觉得需要对一些女兵做思想工作时,就让夏冰去,或者他们俩一起去,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应该是搭档。


“你现在还在洗衣班吗?”夏冰问道,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就是再平凡的人也不能还待在洗衣班啊,于是,她连忙改口,“不,你现在在干什么?”


钱兵憨厚地笑了笑,“我在军需科,就是给大家发发服装。还在院务处。”


夏冰说:“哦,权力很大。我们领衣服可以优先了。”


钱兵说:“那是。”


后来路上有人走过,夏冰才猛地醒悟一般,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到我们宿舍去吧。”


钱兵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说:“我还要到办公室去,等下了班我再去。”


夏冰就问:“你知道我住哪儿吗?”钱兵说:“知道,不就是原来老撇住的那一间吗?”


“老撇?”夏冰问道,忽然说,“他还在吗?”


“在。不过搬家了,为了给你们调房子。”钱兵说完就告别走了。


夏冰一个人走在路上,过去的事又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其实老撇的真实名字夏冰也不知道,可是大家都这样叫他,叫他老撇他听不见,他是一个聋子,当然也就是一个哑巴。但是,一五八的老人说他过去不是这样的,他是一个学问很高的科学家,他研究尖端科学,好像是与细胞什么有关的。再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再后来他就成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傻的哑巴。夏冰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一个听不见、说不出的人了,大家都叫他老撇。老撇没事的时候就到洗衣班帮着干些杂活,他最大的本事是修洗衣机,那台前苏联造的老爷洗衣机,一不高兴就来个自动放假,可是满筒的被套、床单、病号服还等着要呢!这时老撇就会像一轮太阳一样,照进洗衣房里。那时,姑娘们就喊道:“老撇来了,老撇来了!”二十多个姑娘的声音足够震天动地的,老撇会看着姑娘们笑笑,他一笑那两片总是湿润的嘴唇就会在黯淡的洗衣房里闪闪发光。


夏冰对老撇最深的印象,是有一次她起早班,洗衣班的早班就是在整个医院都还在沉睡的时候起来烧肥皂水。那时用的是劈柴,烧的是大灶,点火非常不容易。本来是两个人值一个早班,可是那一天和夏冰一起值班的那个女兵说肚子疼起不了床,要强的夏冰就一个人来到了柴棚。夏冰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大清早从热被窝里爬出来觉得天无比的冷。走出宿舍楼,就好像整个身子被一张湿漉漉的纱网罩住了一样,裸露在外的皮肤一下子紧了起来。夏冰跑了起来,而且在跑的时候尽量使自己的身体有一种跳跃的感觉,寂静的夜色里,就只有她极其果断的脚步声,仔细听上去好像有人在后面追逐。不过夏冰不是那种胆小的女孩,并且她鄙视胆小的人。


劈柴是头几天就准备好的了,那是班长和两个男兵干的。它们被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夏冰找了几根劈得细细的油柴,用来引火。这是夏冰从班长那儿学来的,一般来说,油柴点着了,再添上劈柴,大锅里放着头一天切好的肥皂。


夏冰首先摸到了被放在灶旁一个小洞里的火柴,她“嗤”地擦了一下,只看见一个火星闪出,没有擦着,接着她又擦了第二根,情况几乎是和上一根一样,第三根擦过以后,夏冰有些急了,她一摸才感到火柴有些湿,她用手指在火柴盒里拨弄了几下,想找出几根干一些的再擦,似乎情况要好一些,火星要大一些,有一根居然颤动了一下。“嗤”的一声燃了起来,可是她刚刚把油柴凑近,火苗就跳动了两下,和她说再见了。夏冰的心一下子凉了,看看表竟然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很快起床号就要响了,如果等大家来上班时还没有把肥皂煮好,那就要误事的。首先不能在预定的时间把东西洗完,然后就不能在阳光最足的时候把洗的东西晒干,那么科室就不能按时领回,病人就不能用上干净的被单、医生就不能用上干净的敷料,这就是洗衣班的差错,继而是整个院务处的差错……想到这儿,夏冰几乎要哭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夏冰看了看四周,到处一片漆黑,就好像所有的房子、树木都被一块黑布裹住了一样,让她觉得没有出路、更没有希望。刚才的她还冷得瑟瑟发抖,现在手心里已经都是汗。她把手张开,在自己的身上使劲蹭了几下,又在火柴盒里拨弄起来,可是,好像每一根火柴都是潮湿的,“怎么办?”夏冰在心里问道,就是回到宿舍也没有火柴,那么到哪里去……忽然,柴棚里亮了起来,夏冰转身一看,一张被火光映衬着的脸,模糊不清地出现在夏冰的视野里,夏冰吓了一跳,喊道:“谁?!”


那人发出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夏冰大着胆子走近,看出是一个男人,手里举着火把。她没有多想,接过男人手里的火把,往炉灶里一扔,急忙向里面添柴。火一下子燃了起来,火光把她的脸映得红红的,夏冰这才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几乎什么都没有看清,只是那两片潮湿的嘴唇,在火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


夏冰说:“谢谢你,你是谁?”


男人依然笑着,笑的时候,让人感到他的嘴里随时会流出水来。这时,起床号吹响了。


后来,班长告诉夏冰,这个人叫老撇。


星期天的早晨,戴天娇又来到了医院的后山上。


等她跑到山顶的时候,太阳已经覆盖了整个山,山腰上的树叶正在变黄,再有两阵风吹过,树叶就该落地了,那就预示着进入秋天了。上班的日子好像比在学校时过得快多了。这是她们共有的感觉。


如果说戴天娇第一次到这里来是来寻找什么的话,来了多次以后,她竟觉得她与这块墓地好像有一种缘似的,这里总是有什么在拉扯着她,她有空的时候就总想跑到这里来。她每次总是一个人来,从来没有想过要拉上一个伙伴,不是她拉不到,而是她觉得到这样的地方应该独自来,毕竟这里不是城里的公园。


戴天娇在山顶上蹦蹦跳跳,眼前一个个墓碑就在她的视野里起伏。在这里还能看到医院的全貌。她觉得一五八在这样一个地方,真是好得很。这里多美啊,什么都很自然,比起那些挤在城市一角的医院好多了。不过,她也就是在心里说说,从不跟别人说。还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戴天娇的老爸就是当年的决策人之一。老爸在讲起这段历史的时候说:“我一看就觉得这是个好地方。绿水青山,有利于战备,也有利于生活嘛。我们要求苏联专家拿出最先进的设计,我们要从长远考虑,要考虑打第三次世界大战。”老爸那土土的山西口音响彻她家的书房。


那是家里关于她到一五八引起的风波平息以后,爸爸告诉她的。戴天娇说:“人家都不愿意到那里去,说一点也不好。”她是故意说的,其实她已经下了决心了。


后来爸爸就说了这一番话。老爸说完,又把老花镜从耳朵上取下来,用一种慈祥的目光看着戴天娇,说:“那是不对的。”这话说得很拖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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