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机场，取下射击胶卷冲洗，当时中国空军自己技术还不行，都是找苏联专家判读胶卷，一判，赵宝桐击落两架！

大家一下就把赵宝桐扛起来当沙包朝天上扔。

空三师第一战，就跟美国空军打了个4∶0！

真是高兴坏了！

七团三大队在三师战史上写下了光荣的第一页，可把九团一大队的小伙子们馋坏了。一大队大队长，就是当年举着火把唱着歌，穿越长白山深山老林到老航校入学的王海，王海这年只有26岁，但在飞行员中已经算个大哥了，他把一大队带成了一个荣誉感极强的团队。眼见赵宝桐他们打下了敌机，七团其他大队也纷纷拿美国飞机“开了糊”，自己的大队上天，却连美国飞机的影子都没见过，一大队的飞行员急坏了，特别是大队长王海，焦急得日夜难眠，每天夜里想着打敌机，一直睁眼到天亮，最后只好靠安眠药入睡。有一次服用安眠药剂量过大，早上叫都叫不醒，把手下的小伙子们吓傻了。

急中生智，一大队的小伙子们开始坐下来分析为什么没有战果，大家一致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搜索不得力，一上天就乱了手脚，结果几次战斗起飞，连敌机影子都没有发现。在天上一听到敌情通报，精力就不够分配，看仪表都来不及，更别说向外搜索了。

最后王海总结了搜索要领，在空中要按地面指挥员指示的方位，由近及远，由远及近，由低至高，由高及低地观察，而且每个人要严格按规定搜索自己的警戒区，不让可疑目标漏掉。

从这一天起，一大队飞行员抓住一切时间练眼，地平线上的山峰，远处的树梢，天上的云朵和鸟群，常常一盯就是半天，最后甚至练到可以直视太阳而不流泪。苦练终于结出硕果，11月8日，一大队战斗起飞，飞到宜川上空时，大队全体飞行员几乎同时喊起来：“发现目标！发现敌机！”只见遥远的地方，一簇黑点在闪动。就在王海率队准备攻击时，美国空军的“老油条”也发现了他们，抢先机动迂回，飞在机尾后尾的马保堂见情况危急，单机迎战，与美机混战一番，冲乱了美军战斗队形，美机只好向大海方向返航，一来一往，仅仅两招，一场激烈的空战就结束了。

空战就是这样，在双方相对速度高达每秒数百米的战斗过程中，真是瞬间定生死。

这一仗下来，王海深刻检讨自己指挥不果断，整个空战一句命令没下，等于是没有指挥。

打一仗，检讨一番，进一大步。

王海大队收获的季节终于到了。

第二天，一大队4机编队起飞后，按照地面指示的敌机方位搜索，王海一块空域一块空域地仔细观察，突然，一个芝麻大小的黑点印入眼帘，敌机！

这时僚机焦景文也喊起来：“102、102，左前方发现小狼，拉着白烟，拉着白烟！”

只见那架敌机拉着两条白烟，从西北迎头飞来。

王海飞近一看，是架美军的大型侦察机fmk8，难怪它要飞到万米拉白烟层，原来它想借高度掩护自己！

这时那架美军侦察机也发现了王海4机编队，当即扭头就逃，王海哪里肯放，冲上去摁住炮钮不放，想都没想，一口气就放光了所有的炮弹，但那架敌机个子大，吃了几炮不在乎，虽然冒起了烟，还是一个劲儿往回飞。

王海这时已经打完了所有炮弹，只好将射击位置让给僚机焦景文，自己驾着打光了炮弹的飞机返航。焦景文如法炮制，也是激动之下打光了所有炮弹，眼见那敌机挨了几炮还是飞，焦景文也只好返航，把射击位置让给了副大队长周凤性。

结果周凤性还是没能击落敌机，最后还是僚机刘德林上去，左边开几炮，右边开几炮，后面开几炮，一路追打，才终于把这架敌机干下去。

这还是九团第一次打下敌机，终于开了“糊”，整个浪头机场比过年还热闹，不过兴奋之后，一大队却开起了自我批评会。

“我们太没经验，一见敌机就眼红，1700米距离居然就开炮，那能打中什么？”

“大队长没有指挥，打光了炮弹才喊声‘你们攻击’，这算哪门子指挥？”

……

王海自己则在飞行记录本上写道：“这次空战的教训，首先是攻击时不是有掩护、有攻击地进行射击，而是轮流射击，形成了‘车轮战’的攻击方法，其次是不注意节约弹药，在攻击的4人中3个人都把炮弹打光了。谁攻击完谁走，本来是可以掩护的，但我们没有这样做，因为没炮弹了。”

英雄的“王海大队”就是这样胜不骄，败不馁，不断总结经验教训，一点一滴进步出来的。

11月18日，王海大队的成名战打响了，这天下午，清川江畔硝烟弥漫，炸声四起，六十余架f84战斗轰炸机正疯狂轰炸清川江大桥，就在这时，只见6架米格机闪电一般从万米高空直冲而下，猛扑敌阵，正是王海大队赶到战场截击敌机。

敌机遭到突然攻击，大惊之下，纷纷胡乱扔下炸弹应战，江桥保住了。

这时美国远东空军对米格15的优缺点已做了详细研究，认为米格15的爬升性能好，但水平盘旋性能不如美机，于是针对米格机的弱点专门设计了“圆圈战术”，就是一旦遇到米格机攻击，立刻结成圆形阵势，互相盘旋掩护，米格机敢咬尾攻击前1架飞机，后1架飞机立刻盘旋攻击米格。结果王海带6架战机一俯冲下来，几十架美机立刻盘成一个大圆圈，推磨一般转来转去，让王海大队无从下手。

王海带着僚机焦景文焦灼地混在敌机群中跟着转了一圈后，忽然想出了破阵良策，大喊一声：“爬高占位！”然后猛然拉起机头，急速跃升，他的铁杆僚机焦景文也紧随其后，其他4架米格也纷纷听令爬高，占据有利高度后，王海高喊一声：“三中队掩护，一、二中队攻击！”

然后带着焦景文对着圆圈阵俯冲而下，时不时来个短点射，6架米格势不可当，两下就冲乱了圆圈阵，顿时双方一阵混战，只见长空中弹迹曳光，机声隆隆，“哐哐哐”、“哒哒哒”的枪炮声响成一片。米格机如道道闪光，狠狠地抽打在乌压压的f84机群中。

恶战中，王海死死咬住了1架f84，焦景文喊了一声：“后面有我，放心攻击！”随即开炮打掉了1架咬住王海的f84，王海听到僚机的声音，放心将前面的敌机套进瞄准具，然后狠狠一摁炮钮，机头道道火舌喷出，37炮曳光弹的弹迹顿时罩住了前面那架f84，敌机轰然爆炸。打掉了这架敌机，王海一掉机头，又咬住了正在攻击焦景文的1架敌机，炮响机坠，又是1架！

这时4号机孙生禄也正1机对8机战成一团，互相咬尾中，后来被称为“空中突击手”的孙生禄手急眼快，抢在敌机咬尾前打掉了前面1架敌机，然后急速跃升摆脱敌机……这一仗，王海大队6架米格对敌六十余架f84，结果奇迹般地打出了5∶0的战果。战斗中，王海大队有指挥，有攻击，有掩护，有协同，有战术，机群配合紧密，王海和焦景文各打掉2架敌机，孙生禄打掉1架敌机，大队顿时一举成名。荣誉感极强的机械师们喜不自禁地提着漆桶，在3架战鹰上喷上了5颗实心的红五星，代表击落了5架敌机，如果是击伤敌机，那就只能喷上1颗空心的红五星。

一仗5∶0，这在空军里也是空前的战果，机场宣传栏内，一大队的照片放得大大的，贴在光荣榜上，师长袁彬参加了一大队的战后讲评会，并且扎扎实实地表扬了一大队一番，表扬完后，袁师长问道：“对了，这一仗没有把炮弹一下子打光吧？”

顿时全场一阵大笑。

讲到长机王海，就不能不提到他的僚机焦景文，因为王海和焦景文是中国空军迄今为止最著名的一对长僚机。

焦景文被称为王海的铁杆僚机，他在总结经验时说：“长机、僚机编队为什么强调那么严？因为咱们被打掉的多数是单机，敌人在攻击单机的时候是非常容易的，我们不说敌人是草包吗？可是要看在什么时候！你编了队，成为一个整体后，他不敢动你，你成了单机以后，那家伙就像疯了一样打你，就是这样。”

焦景文谈到他如何成为中国空军最著名的僚机时说：“现代化的空战要求我们保持双机作战，开始我们认识不足，一窝蜂打乱仗，吃了不少亏。”

刘亚楼司令常到机场来，关于双机编队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的问题他一再强调，还以舞场上配合默契的舞姿舞步打比方，道理讲得非常透彻。可是由于空中动作猛烈，飞机速度那么大，天空又是那么广阔，两个人的动作只要有一两秒钟的误差，就可能失去目视联系，因此，我在这上面想了很多办法，首先就是熟悉王海同志的一切，哪怕是极细小的事。譬如他说话的声音、语调、节奏，我都仔细琢磨过。空战中，哪怕在嘈杂、混乱的无线电台里，我也能从中听出哪个是他的声音。尤其是他的思维方式、战术动作，这种种的特点我都在仔细观察体验后，记录在日记本上。同志们都说我们这对长僚机飞起来就像有一根神经拴着，无论多猛的跃升和俯冲，编队就像一个人一样。其实功夫就在平时的留心，没有什么高深的学问。

当时王海、焦景文都已成为闻名全国的战斗英雄，但前去采访焦景文的记者却注意到，在焦景文床头的墙壁上，端端正正贴着一张从画报上剪下来的王海的彩色照片。记者问焦景文：“你为什么能把长机掩护得刀枪不入？”多次在空中替王海挡子弹的焦景文回答：“在志愿军部队里有很多这样的事，你想必听说过：当指挥员跳出掩体，冒着敌人的炮火指挥部队发起冲锋时，警卫员总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旁。如果敌人的炮弹在他们附近爆炸了，警卫员会一下子扑在指挥员的身上。他随时都准备用自己的生命来保卫指挥员，因为他知道，指挥员关系着整个部队的胜利。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常想，我既然当了王海大队长的僚机，忠实完成我的掩护职责就是祖国交给我的任务。我的誓言是：你忠于祖国，就要忠于自己的职责，你爱祖国，就要爱自己的长机……”

焦景文的“你忠于祖国，就要忠于自己的职责，你爱祖国，就要爱自己的长机”这句名言，当年曾传遍中国空军，作为长僚机编队训练的座右铭。为了实现这句座右铭，焦景文在空中因为掩护王海，战机一次被击落，一次被击伤，自己还曾头部负伤。

而王海，也千方百计地爱护僚机焦景文，当记者采访他打下几架敌机时，王海毫不犹豫地说：“我取得战绩，主要原因之一，是我有一个出色的僚机。记者同志，你应该多写写我的僚机焦景文。”

就是靠这样的精诚团结和同志间的友爱合作精神，到空三师第一次轮战结束时，中国空军飞行部队最著名的功勋大队——“王海大队”对敌的战绩是15∶0！

就在“王海大队”成名时，在延安吃光战友的油条、光着膀子打铁的刘玉堤也打成了著名的战斗英雄。

三

虽然刘玉堤胆大心细，第一仗时也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洋相，当时他逮到1架投弹后落在最后的f84，惊喜交加之下，连报告都顾不得，一边追一边在那儿嘀咕：“你千万别跑啊，可千万别跑啊。”

没想到那架f84仿佛听到了他的嘀咕声，还是给吓跑了，落了一场空欢喜。

吸取了第一次参战不沉着的教训，刘玉堤很快就在实践中“开了糊”，刘玉堤回忆：“1951年10月，我们部队入朝参战。那时我们在朝鲜境内修了七八个机场，但没有一个真正用得上。我们晚上修，老美白天炸，我们修多少，他们炸多少，他们的飞机太多了，我们也顾不上啊！所以我们的飞机都是从辽宁安东的浪头机场和凤凰城机场起飞，老美因为没有和我们正式宣战，所以也不敢大规模轰炸我们国内的机场。

“记得第一次击落敌机是在1951年11月10日上午。美国空军的32架f84战斗轰炸机由南向北，目标直指平壤。我们奉命起飞迎敌，我是空三师七团一大队大队长。当飞到安州上空时，我发现清川江入海口上空有一片黑点，这些“油挑子”（因为f84机翼两头各有一个副油箱，所以志愿军给它起了这么个外号）也发现了我机群，马上就四处散开，企图分散我们的注意力。我认准了一架咬住不放，美机来了个侧滑，想甩掉我，我一着急，先开炮了，可没打上，接着又是一顿炮弹，那架敌机带着伤开溜了。美军飞行员绝大部分都参加过二战，在喷气式上也都飞了上千小时。我自己虽然只飞了几十个小时，但是一上天就豁出去了。俗话讲“光脚不怕穿鞋的”，到了战场上，无论什么时代，什么武器，当兵的不怕死，都是第一位的，只有不怕死，才能最大限度地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发挥出武器的最大效能。我凭着这股劲头儿，又连着击落两架敌机，真痛快！”

一战击落击伤3架敌机，刘玉堤顿时名震全军，当天晚上，刘亚楼就在机场宴请刘玉堤等有功人员。

空三师越打越好，刘亚楼欣喜不已，不久他很严肃地问三师师长袁彬、政委高厚良：“你们打得好，是不是比别人狡猾啊！”

政委高厚良答道：“我们空三师飞行员虽然多数来自陆军，但几乎都打过仗，有作战经验，学会了驾驶新式飞机如虎添翼，再加上政治动员搞得比较扎实活跃，飞行员作战情绪高涨，升空后作战非常勇敢。”

刘亚楼哈哈大笑。

过了两天，刘玉堤又打下两架f86，但这是一笔糊涂账，一直没记上刘玉堤的战绩。这是一件鲜为人知的事，当天在空战中，刘玉堤眼看着击中两架f86，但这时战机已打光了炮弹，于是对一架自己的飞机说：“你打吧，我走了！”接着就退出了战斗。

但回去后冲出胶卷一看，全是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原来照相机里的胶卷全叠到一块儿了，根本没照上，后来敌情通报也证实美军那天确实损失了两架f86，但一切以胶卷为准。当时政委高厚良问刘玉堤怎么办，刘玉堤随口说：“算了吧，以后我再打不就完了吗？”当时的官兵都非常纯朴，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战绩不战绩，所以这两架被击落的敌机一直没有算在刘玉堤的账上。

仿佛是老天爷为了给刘玉堤补偿，打下了两架没算，过了几天，竟让刘玉堤一口气打下4架敌机！

11月23日中午，七团22架米格浩荡升空，结成阵势邀击远东空军的五十余架f84，刘玉堤首先发现敌机，当即报告副团长孟进，孟进马上下令投副油箱，一、二大队攻击，三大队爬高到8000米掩护，此时孟进的指挥艺术已相当娴熟，一板一眼如行云流水。

空战瞬息万变，当米格冲下来的时候，敌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得孟进在耳机里喊：“敌机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