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犁田汉子(2)

作者:查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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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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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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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096字

“又不是一年半载的事,说包办就包办,让我整整等了你四年。我本来上学就迟,现在都二十八、九,快三十的人了。你也知道,我们这里的年轻人,有条件的大都结婚得早,世代都是这么一种规矩,我的好些个同班学友,孩子上都小学了。人过三十,日过午嘛。你给我出个点子,我现在该怎么办?”


“你快不要给我出这种难题了,我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处倒。”


“说实在的,不是自夸,我韩大林长得不算丑,身子也硬朗,做事也不窝囊,也算是个高中生,并不是找不上对象。我早先就听说,当然也能感觉出来,你对我好像没啥心思。我给爹妈早就说了这种情况,也说了还是自愿结合的好。可他们总是不听,一口咬定,让我非你不娶。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打心眼里也喜欢你。真的,当初我们一起在学校演节目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身上总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魅力呢。”


说着说着,已经一趟犁到了头。她拉着牲口,他提着犁铧,一起转个方向。等犁铧走稳当了些,他又接着说:“唉,四年来,我该放过了多少好机会啊,还不都是为了你?”


“不过,也不能全怨我。我也早给爹妈说过,我不同意这件事,也说过了不要耽误你的终身大事之类的话。可他们总像没啥反应似的,完全和你爹妈一样,一口咬定,非你家不嫁。我真想不透,他们都神三鬼四地犯得什么病?”


“我一直觉得,要说原来,你心上是有一个总也解不开的疙瘩。但在我看来,恐怕更多是逆反心理作怪的缘故吧,总以为只要是父母插手的婚姻爱情,肯定没什么好结果。但最关键的是,海文回来之后,你才彻底大变了样,这一点你瞒不过我的眼睛和感觉。英英,只要你不变心,和我一起过日子,你要我的心,我都可以立马扒出来给你。”


“再不要胡思乱想了,免得耽误你一辈子的大事。我把没有退路的话说给你吧,你和我结合,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们,只能做同学或朋友。”


杜英英知道,自己之所以如此毫不含糊的回答对方,完全是由于对海文爱得愈加坚定了。对方的事业搞得那么红火,若不是爹在前面阻挡,她早已加入了他所管理的公司。能和那样的小伙相爱,也算自己有预见、有眼力。这韩大林,还不是靠他老子的那点权威,在砖厂混个会计干干,终究不会有多么大的出息。说不准哪天没了靠山,就要立马背着铺盖卷儿回家。


太阳的光芒愈来愈强,就连牲口身上的皮毛,手摸上去都已有些发烫。再说,人也乏困了,牲口也该歇缓了。于是决定歇晌。韩大林将一对牲口拴在犁铧上,并撂些用麻包带来的短草,让它们自由自在地嚼,他在离牲口不远处的老庄子地的梨苗田里歇息。杜英英将竹筐子和暖瓶提到韩大林跟前,和颜悦色地让他吃喝。


本来她一直担心荤腥吃食会变凉,恰好又让太阳晒热乎了。韩大林实在饥渴极了,低着头,没精打采地一边疯吃一边用嘴吹着开水喝。杜英英从竹筐子里随手拿块馍,用大碗倒些水,到离开对方十几米的苗圃里去了。见她这样防范自己,韩大林索性撂了吃喝,拿来盛草的麻袋,往苗圃地里一撂,仰面朝天地躺在上面,两手挽抱着后脑勺,对天发着愣。


不知怎么,他又想起了那天的一件事。英英她爹进山时,到他家当着他爹妈和他的面再三要求,让他这女婿娃切莫太生分,要常到他家里去关照一下家务。说来也怪,就在当天下午,英英妈病得特别反常。他急忙套起小胶轮车,拉她到县城医院治疗。


她一点儿也走不动,身子又不轻,两个女儿都帮不上大忙,他就将对方抱到了小胶轮车厢里的褥子上。到了医院,又背着她,从这科到那科,从这室到那室,楼上楼下、楼内楼外连续不断地折腾。


正巧遇到城里念书时的关保同学,他竟然用整个楼道都能听得见的十分惊诧而又异常感动地声音问着:“大林,你背的是谁呀?”


“是我妈。”他怕对方笑话女婿背岳母,毫不含糊地回答着。


关保真心地夸奖着:“你呀,可真是个大孝子,现如今,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可是不多见啊!”


“老人家也不容易呀。”为了怕人家看出破绽,他尽量把话说得确有其事。


关保见他格外吃力,又替他想起了办法:“你该用个担架抬上,或是找个手术车推上。”


“没关系,出这点儿力怕啥呀?比起老人家对咱的恩情来,真是微不足道啊。”也就在这么说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是真的入了戏,整个儿一个电视剧中孝顺儿子的角色。


关保也还当面指教自己的弟弟要向他学习。弟弟由于亏待过母亲,见韩大林如此虔心敬意,竟然愧不忍睹。


同学和他弟弟的这些反应,让韩大林的心里不禁流起了血泪。他娘丁凤芹几次患重病到这家医院来治疗,自己都嫌背着她不雅观,托辞去拴牲口,让爹背过来又背过去。有一次爹没来,他硬是把她斜拖了进去。那时,在他看来,只有孩子才该让大人背。


一次次诚心实意的出力流汗,为的是什么呢?一条堂堂的男子汉,为什么非要低三下四地遭受这种屈辱呢?男人,真是一种怪物,一种贱皮子,一种下三烂!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一旦看透了的话,不就是一个异性的肉体、气息和魂灵嘛,有什么了不起,她是你的命吗,离了她就无法活下去吗?不承认是这么回事,为什么却像个媚态的猫,闻腥的叭儿狗?


别说为这种馊淡事,即便是牵扯到自己生计方面的大事,他也从未患过这种软骨病,当过这种窝囊废。中学毕业刚回来不久,他被当时在砖厂当厂长的周厂长调去当会计。其实,周厂长原先也是梨花湾大队的领导。后来,自己的老子韩维民趁“文革”运动闹革命,把人家干下了台。尽管周厂长和他爹之间的矛盾很深,对方却依然觉得,他和他爹不是一路货,像个年轻人的样儿,才主张把他要到砖厂来。


有不少人却私下说,韩大林是通过他老子的关系才到这里来的。听到这些风言风语,韩大林背着铺盖卷儿往回走了。可不,他宁可苦死、穷死在生产队里,也不愿让人家用那样的话来羞辱自己,用那样的目光来审视自己。经过周厂长再三挽留,他才算勉强地回到了砖厂。类似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无不说明,他韩大林是个有志气、有个性、有自尊的青年。


想到这里,他霍地翻起来!由于动作过于猛烈,把一对牲口狠狠地吓了一跳,还列出了立马逃遁的姿势。他觉得,还是再去认真地问杜英英一次,如果对方没有一点回心转意,自己就该和她一刀两断,立即扛着犁铧拉着牲口离开这里。至于报复,无论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当然要适当地搞一些。否则,吃了这么长时间的冷亏,耗费了这么多血汗与青春年华,心里又怎能平衡和服气?


杜英英的心里本来还有些提防,一位黄花女子与一个不想成亲的男子,距离如此之近地吃喝与歇息,的确有些不太妥当。然而由于昨一夜,为老子进山做买卖准备杂七杂八,她没能睡上一阵囫囵觉,上下的眼皮早已沉重得难以睁开了,就连拿来的馍也没顾上吃,茶也没心思喝,靠在一块土疙瘩上睡着了。


听到杜英英那边传来了轻轻的鼾声,韩大林还没来得及深想,只是觉得,她那娇嫩身子,定是拉了好大功夫牲口而挣乏累困了。但他又有些不甘心,赶忙蹑手蹑脚地来到对方跟前,想看看她睡着的时候,究竟是一种什么姿态,为什么就连酣声都能这般地拨动自己的心弦,调动自己的雄***望。


啊,她睡着也是美丽的。脸上罩个粉红色的透明纱巾。嘴巴更小了,鼻子更棱了,眼睫毛更长了,耳朵更巧妙了,胸脯的那两个小玩意更坚挺了。一切,是真真实实的,又是恍恍惚惚的。身边的小梨树,大概也为了保护这件艺术品,竟然伸出一双双稚嫩的手臂,为她遮挡着火辣辣的阳光。


多少次梦里入洞房,见到对方的时候,也大都是这么一副模样,端庄而又神秘地躺在自己的身边。当他倾心倾意去接近对方的时候,一切又化为乌有,只落下个凄惨惨、酸溜溜的惆怅。但眼前的她,有梦的神奇,迷的恍惚,也还有着姑娘人家颇富青春感的娇嫩体态,以及勾魂摄魄的魅力。


双腿打了几次软闪之后,他急忙轻轻跪在对方的身边。大概正是这种小心翼翼和偷偷摸摸,让他的心愈加疯狂地跳将开来,紧接着就连呼吸也有了一种特别不够用的感觉。四年来的无数个不眠之夜啊,没能把对方盼到自己的身边,却给自己留下了这么一种如痴如醉的劲儿,每当想到对方,就会有一种想发疯和拼命的感觉。


此刻,他再也无法忍耐了,竟然颤颤抖抖地将自己已经变了形的嘴巴,向她下巴上边的那朵鲜嫩的梨花蕊儿上挨了过去。突然,他那忍耐了多少年的男性特有的骚动,被梨花蕊儿里的火苗一下子点燃了!他犹如一只恶狼,猛地捕住了那只羊羔羔。真恨不得一口将对方吃进肚子里去,让她永远也跑不出来,让她永远属于自己!


他那水淋淋的嘴巴,在对方的嘴巴、脸上和脖子里狂吻着、嘬吮着,就连下身的某个地方,也很快苏醒并坚挺起来,且不由自主地寻找着美丽的去处。此时此刻,韩大林惟有一个信念,反正杜英英已是自己的人了,婚呢已经定了,喜呢已经道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即便把事情闹得再大,也该属于夫妻之间的矛盾。


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杜英英,整个身心顿时战栗开来。没想到,光阴里竟会出现如此惊人的相似。以往在学校里演芭蕾舞剧《白毛女》的时候,自己扮演的是喜儿,韩大林扮演的是黄世仁。事隔多年,对方竟然在现实生活中,真真格格地当起了强奸民女的黄世仁。那么,她这个喜儿,也绝不会比剧中的角色软弱和逊色。她拼命挣扎着,发出求救的尖叫:“来人啊,赶快来人啊,韩大林耍流氓了!”


方才吃喝的时候,韩大林亲眼看见海文和李心秀一伙人,从地的那边指点着什么走了过去,似乎是正在勾画什么新方案,他怕还未走远的对方,一旦听到这样的哀嚎,定会立刻跑过来见义勇为。再说,面对她的顽强而疯狂地挣扎,想达到生米煮成熟饭的目的,实在过于艰难。他悻悻地放开了对方,继而提好自己的裤子,一腿跪一腿蹲地圪蹴在她的面前。


杜英英倏地翻起来,凶狠地甩着左右手,来回地打着对方的耳光:“流氓,死皮不要脸的流氓!强奸犯,狼心狗肺的强奸犯!”


此时,韩大林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神志已经木然了,仿佛一切都发生在梦里,一切都是那么似是而非。竟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也搞不分明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一直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反抗。直到杜英英把自己的手打木了,韩大林依然像个瓷贼似的。于是,她又改变了方式,使出了女性最擅长的进攻手段,连拧带掐!


被剧烈疼痛唤醒过来,韩大林惊骇得不知所措了。看着她的那副狰狞面目,痛悔自己竟然做出了一件最最丢人扫兴、最最没有脸面的禽兽之事,他腾地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痛苦得用双手凶狠地抓着自己的腔板,每一把过去,立马显出五道粉红色的印迹。但那颗没有一点儿理智的心,却怎么也掏不出来。


其实,在整治韩大林的整个过程中,杜英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上或生命中,仿佛已经产生出了一种被他的那种野蛮劲儿惊吓出来的疯性儿,并且牢牢地操控着自己的所有感觉和情绪。现时现刻,那种劲儿,依然没有减退。尽管韩大林在残酷地折磨自己,可她却固执地以为,那是对方未达到目的时的一种悔恨不及。她边往县城的方向跑,边声嘶力竭地吼喊着:“我非要到公安局告你不可!”


“我要到公安局去告你,抓你坐班房,还要判你的刑!”她怕对方追上来按倒自己,再次疯狂地去做那种猪狗之事。因为之前她就听上年纪的女性们说过,某些男人一旦发起那方面的疯来,宁可往后不要自己的脑袋,也要立即达到目的。她相信,那是正确无误的经验之谈。否则,韩大林怎会那样肆无忌惮地进攻她的身子,未达目的之后又会极端残忍地自我作践。她高声呼喊的目的,是想尽快吓住对方,也好使自己尽快脱离魔掌。


当感觉到她想置他于死地,以往那么多对她的好感,仿佛只是倏地一下,便统统不翼而飞了。顿时,痛苦与仇恨交织在一起的恶意,犹如遮天蔽日的黑风从心中迅速席卷而起,他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板斧似的锋利石块,穷凶极恶地向杜英英扑去,他想就地把她砍死。即使自己得不到,海文也休想得到。她让自己活不好,她自己也休想活得好。致于自己何去何从,已经无暇顾及。


发现情况十分危急,杜英英似乎是非常本能地便显露出“贼溜子”本色,大步向低头嚼草的一对牲畜跟前跑去。刚到跟前,就眼尖手快地解开了一条缰绳,然后翻上一头骡子的脊梁,双腿一夹,缰绳一抖,那畜生就如同箭一般地奔驰开来。韩大林见捉住对方的身子已经来不及,将那块利石呜地一声劈了过去。


杜英英一个闪身没有击着,那石头飞过去竟然打在了剩下的那头骡子的屁股上,受到突然袭击的畜生,忽地一下腾跃开来。缰绳拖起的犁铧,仿佛一只没有尾巴做平衡的风筝,栽上栽下、银光闪烁。猛然之间出现的这等凶险之事,让韩大林已经顾不得导泄仇恨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也得把亲戚家的那头骡子抓住。


见他远远撵来,那畜生吃力地拖着犁铧急忙向山梁后面逃遁,身后撒下了一路尘土。他急忙撂了方才撕累赘的衣服,光着膀子拼命往山梁那边跑去。在飞也似地奔跑中,整个胸部震动得时不时地发颤,同时也流着股股鲜血,可他的意识却变得越来越清醒,无论如何也要追上它,并且一定要捉住它!


只要捉住了它,就是捉住了庄户人家的几千块钱的指望;只要捉住了它,就是捉住了危险和灾难。已经吓疯到那般程度的野蛮家伙,若是再返转头往山坡下跑去,莫说将整个犁铧携带过去了,即便将犁铧上的任何一个部件带入人群,也必定会闯下大祸。今天的自己已经够倒霉的了,如果再祸不单行,那还叫他怎么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