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事多磨

作者:特威西格耶·杰克逊·卡古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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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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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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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186字

晨跑是我用来自由思考和制定计划的时间。今天早晨,阳光透过晨雾洒在路上。路边的篱笆后面,牛仿佛棕色的鬼魂,香蕉树的叶子飘动起来好像天使的翅膀,村舍隐没在它们的暗影里。远处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我同时提高了步幅和速度。爬上一个缓缓的斜坡时,我大口地呼吸着。人生路上充满艰辛,我想,但如果一个人对此有所准备,积极应对,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会变得不那么难。


渐渐地我有点热了,身上都是汗。我把节奏稳定下来,呼吸也放松了。


最近,作为我们艾滋病教育计划的一部分,那卡小学举办了一次征文活动,参与者是来自周围学校的七年级学生。主题是:艾滋病对你的社区有哪些影响?前一个晚上我一直在读入围作品,并打算评奖。大多数学生都写得不错,但这个活动不仅仅是一项写作比赛,它是一个开诚布公地讨论艾滋病问题的平台,有助于消除人们对艾滋病毒及其传播方式的种种误解。


牛低吼起来,接着我听到一个男孩对动物喊叫。


在那卡叶兹这样的乡村,由于大部分人都是文盲,关于艾滋病的谣言可以说比比皆是。有些人认为它是巫术引发的,可以通过日常接触传播。这解释了为什么很多病毒携带者发病后会遭遇隔离和驱逐。其他人认为避孕套已经感染了病毒,它们是外国政府用来杀害非洲人民的工具,或认为病毒只能感染某一类人。神奇药丸或疗法的谣言也广为流传,人们经常因此买假药,包括维生素片、增肥产品,或者干脆就是毒药。但最可怕的谣言是艾滋病可以通过与处女***而治愈,这一说法流传甚广,不仅导致许多年轻女孩遭到强奸,也比任何邪恶的外国阴谋都更能加剧艾滋病的扩散。


艾滋预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筛查感染者。我已经和当地的一位医生取得联系,准备给那卡的学生做测试。这绝非易事:首先我必须获得孩子们监护人的同意,然后需要订购相关设备,定下时间表,还必须采取一些措施保护孩子们的隐私。


那卡叶兹小学的一个男孩写道:“它导致了贫困,本可以领导国家向前走的年轻一代正被这种疾病杀死。”


目前我们只能治疗已经开始发病的学生,这远远不够。艾滋病对于穷人来说,是不折不扣的死刑。即使是那些卖了自己的土地和财产来买救命药的人,在钱用光后也会死去。


在山顶上,我离开公路,慢跑穿过那卡叶兹学校湿润的草地。对面是安静而又阴暗的那卡叶兹圣公会红砖教堂,拱形的窗户上没有玻璃。我慢跑着穿过木门,一面想着在过去的十年里,到底有多少死于艾滋病的人从这里被抬走。


我从教堂墓地上了一条狭窄的小路,一侧是田地,一侧是遍地木板和十字架的家族墓地。有些上面的标记是手工刻上去的,其他涂写的名字早已褪色。由于没有人来扫墓和照看,很多坟墓不久将被野草覆盖,消失不见。整个家庭都被艾滋病夺去了生命,甚至整个村庄已是万户萧疏鬼唱歌,一切都成为了历史。


慢跑经过一片粟米地的时候,我的小腿开始酸痛起来。庄稼很高,已经到了收获时节。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看守在那里,它那香蕉叶做成的胳臂摇曳在微风里。就在几天前,学校的一个孤儿艾伦特维还对我讲起他的生意。


“我的面包是村里最好的,”他说,“每个人都这么说。”


虽然只有十一岁,但他已经是一个小企业家了,能挣钱给家里人买肥皂。我不禁要与他握手,因为他努力使他的生活更有意义。


当我跑完步回到父母家的时候,手机里有一条消息,让我打电话给克莉丝汀。我冲了个澡,换了衣服,然后拨了她的号码。尽管她的住处离这里不过两小时车程,但还是拨了两次才接通。


她拿起电话的时候,我说:“你好,克莉斯汀。你的家人怎么样?”


“特威西格耶!”她的声音是如此紧张,以至于我起了鸡皮疙瘩。


“发生了什么事,克莉丝汀?”艾滋病是我的第一反应。这在乌干达往往是悲剧的成因。但克莉丝汀几天前看起来还健康活泼,而且我也没听说她的家人中有人有健康问题。


“他们要关掉学校,特威西格耶!他们说我们没交检查报告,要让我们关门。”


“慢点讲,”我说,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个理事,“从头开始。”


“你怎么总能这么冷静?”克莉丝汀问道。


“我是理事啊。”我说,希望能改变她的心情。事实上她说到了一件要紧事。我的一条重要的人生经验就是避免情绪化思考方能赢得尊重。情绪化思考可以激发强烈的感情,这是真的,但头脑清晰的理性思维才能真正解决问题。结果就是在公共场合我总是有所保留,很少展现出强烈的情感。我的信念是,任何问题都可以通过强大的耐心和清晰的思考来解决。


“从头开始。”我说。


“他们发下来一份文档——”


“是谁?”


我听到克莉丝汀在电话里喘气。当她重新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又像平时一样干练了。接着她告诉我,那卡董事会收到一封区卫生教育部的官方来信,威胁说要关闭那卡小学,因为督察员没有提交必要的报告。我是头一次听说这些报告,其实我们曾煞费苦心地想要确保学校破土动工以前,各种许可证都已准备齐全。我们当然也为那卡提供了不亚于当地其他学校的硬件和软件:女孩和男孩都有厕所,有单独的区域来准备食物,我们的教师也都是合格的。


“让督察人员来学校?”我问。在我看来,如果还有必要的报告没有提交,我们让督察员提交就是了。如果他们发现存在一些小问题,我们可以尽快解决,然后继续前进。


“他们不肯来。”克莉丝汀说。


“什么?”


“我们去年就请他们来,但是他们拒绝了。”


“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这里离他们的常规路线太远,他们没有钱买额外的汽油。”


“他们是想要贿赂啊。”我说。


“但我们没有——”


“有也不能给。”我说。在向腐败官员行贿的问题上,我坚守底线,一旦你开了这个头,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另外我也不能要求捐助者向鼓励腐败的事业捐款。学校的一大优势就是,我可以诚实地告诉捐赠者,每一分钱都花在了学校和学生身上。


“他们会关了那卡,”克莉丝汀低声说,“我们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孩子们将无处可去,我们都知道那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不会,”我说,“他们不会让我们关门,我们也不能贿赂他们。”


“你怎么能肯定?”


“我会去卡农古找约瑟芬·卡斯亚和彼得,他们会提供帮助。”约瑟芬是区议长,类似于美国的州长。彼得·穆吉沙是区众议院议长,也是卡农古酒店的所有者。


“我希望你是对的,”克莉丝汀说,“风险好大。”


“听我的,”我说,“你会看到的。”


克莉丝汀长叹一声。“为什么每走一步都那么难呢,特威西?上帝一定认为我们的事业很有价值。”


“好事才会多磨。”我说。


“我看也是。”她说。


我们又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谈论她的家人,然后说了再见。


我不禁感到一阵悲伤。如果我错了怎么办?如果区里一开始就在寻找借口关掉我们,而我只是太天真以致没看出来怎么办?如果这些督察员不肯发慈悲,而我们被迫行贿怎么办?一旦被捐助者发现,更不用说被斯蒂芬·刘易斯基金会发现了,那也一样是那卡小学的末日,就和被卫生部门关闭没什么两样。一切都取决于我此刻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