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路开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9:38
|本章字节:4424字
一
越过一面比我年岁还要久远多倍的城墙,有一条冗长的河。一条用我视线都无法跨越而过的长河,茫茫无际。这样的无际,是漫长的,却不是宽广的。我总能在目所能及的范围内搜索到一处狭窄的沙岸。
其实,我也只能搜索到仅此一个的沙岸。虽然是仅此一个,可我内心却无比的坚定,在这样的长河上,一定还有类似于这样的沙岸。因为,这样的沙岸上,往往会有一棵或是两棵相同种类的树木。弯曲的倒映着,横临水面,或枯或容。
这样的两颗树不自然的让这条原本冗长沉闷的河流忽然的有了些许生机。我站到树下,沉浸一整个夏末的惬意。
茂盛的树枝在此时婉若一个臃懒的怀抱。午后湿润的风,柔火色的云,都是这一个拥抱里的绵绵情愫。我站在树下,就是这一个拥抱里的过客。越过这棵树,我又在走出的一瞬间成了看客。
一个只懂俗世纷扰的看客。
二
这样的两棵树,我起初称作“爱情树”。我极爱这样缠绵的字眼,甚至此类暧昧的词句。可我最终无法逃脱的,还是这一两棵树。尽管它们不同种类,可我所游弋过的城市里,我仿佛都已经注定了要被树困扰。那些树木也如中毒了一般,不偏不倚,恰好长在了我模糊的视线之内。
我害怕树木长在窗台。我常年的敞着窗户,深夜里,树就是一种寂寞的情感。而我又恰巧是那种极端害怕寂寞的男子,这多少让我对树有了特别的意念。
一种既期盼情感泛滥,却又极度惶恐寂寞的意念。
我开始端详这两棵寂寥的树。深秋的凉风里,我站在高高的河岸上,静默成一笔曲折的线,一张泛黄的老照片。这些凋零的叶片里,不知道曾有过多少双眼睛注视,又栖息过多少灵巧的小生命。可它再如何的繁盛茂密,凋零,终究是它最后的结局。
交叉的树枝间依稀还能看见一些散开的鸟巢,断裂的枯草里,还有几片未曾丰满便已经脱落的羽毛。一切都是与生灵有关的痕迹。
每日,我都要透过这两棵互相依偎的树来释放一些我难以外泄的心绪。我觉得,它们是相爱的。这样的相爱,就如它们仿佛永不更变的拥抱一般,不断不灭。也是在这一个深秋时节,我开始领悟爱的谜底。
似乎还记得舒婷的一首名叫《致橡树》的诗,里面大致是这么写的:“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三
清晨,轰隆的吊车声把我惊醒。探窗而出,我才知道是河道改建,需要把那两棵大树吊走。显然,我心里猛地一空,却又迅速的被我理智的情绪填满。我安静的爬在窗前,和众多醒来的人一般,注视着大树的躯干。
长年的生长已经使得这两棵树的身体难以分离。吊车不能做到一次将两棵树吊起,于是做了一个决定——砍伐树枝。
转眼间,那些曾是紧紧拥抱的肢体就这么被残忍的瓦解了,稀稀落落,掉了一地。
我有些泪眼朦胧。不是因为我悲天悯人,去挂念一棵树,而是这两棵原本在我眼睛里代表爱情的树木,无法分割的树木,就在一个我不安的清晨,被这么轻易的分开了。
自然,我对这两棵树是有感情的,毕竟它曾给过我一段难忘的意象。对于爱情。可如此坚定的意象,终究是在时光中坍塌了。
忍住泪水,我继续看着他们用锋利的刀器来将我的怅然一层层的削落。我静默的依窗,原被树木遮挡的天光忽然大现,明亮了起来,开阔了起来。
左右捆绑妥当,吊车钩住了其中的一棵树。伴随着嘈杂的轰鸣声,人潮的嘶吼声,树干逐渐倾斜,上移,最后露出了粗壮的树根。同样的方法,另外一棵树也被脱离出来。
泪光中,狭窄的沙岸上出现了两具原本归属于爱情的尸体,暴露在天光之下。一左一有,一前一后。此时,它们是那般的陌生,仿佛从不曾相见。
这,就是原本占据我对爱情全部憧憬的两棵树。它们本叫“爱情树”,可为何又如此的像尽“生死树”。
四
很早以前就喜欢泰戈尔,仅仅因为一首动情的诗。《世界上最远的距离》。当时据于年少的多愁善感,硬是把这首诗写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反复的抄了多次。后来还生怕自己忘记,动不动就背几句。里面关于树的描写,有这么一段:“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 树与树的距离/而是 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我想,爱情的意义不该是单纯的在风中相依,而忘却了紧紧将我们相连相牵的生命之根。也不会是无奈地分担寒潮、风雷、霹雳。因为,无论我们如何去强调在一起的重要,总会有如时光一般残忍的刀锋之物将我们分开,分开我们原本以为存在距离的身体,共享雾霭流岚的身体。
这样的树木,该是寂寞的。是一种无法让生命和内心安顿的寂寞,尽管我紧紧的抱着你,却无法预料我们最后的生死。
若我是一棵树,我能选这爱情的最终结局。我想,我渴望身体与你分离。在倾斜的角度里,更易让我们同根如一。
因为只有这样远远的看着你,我才能与你一起迎接半寸方圆内的明媚之光,昏暗之潮,才能在我们共临灾难与生死之时,被岁月双双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