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我怕你难得加工。我今日送到山下去加工的，那里有磨粉机，就是太远，要走10多里路。”庹士奎说罢将包谷粉放在了甄老师家里。

甄业成又说：“士奎呀，我看你们这山上要搞机械加工，可以买个柴油机，再买台磨粉机和打米机，群众吃粮加工的问题就解决了。”

“我们都还不是想办，可就是没钱！”庹士奎感叹地说。

“这样吧，买机械的事我慢慢帮助筹备想办法，一定帮你们搞起来。”甄业成说，“现在我想首先要把学校办好！这还要靠你们大队干部多支持。比如学校没有操场，教室要改造，要换成瓦屋再扩大一间才行。还没有厕所，这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你们最好把这教室旁的那块田划给我们，再划10多亩学农基地，让我们种药种茶，勤工俭学创收入，有了收入一切就好办了，房子也就能修起来。”

“你说的这些事都好办，我们大队一定去帮你，这操坪原来就划给学校的，只是前任老师无心办学教书了，大队以为不会再办学了，生产队才种了水稻。现在稻谷已割，你们就可以平场地做操场。学农基地更好办，这山上空隙地多得很，就给你们划一块吧！让你们去经营。”

“好，只这几条，我就非常感谢啦！”

“不，要感谢的是你，你都肯到这里来吃苦，我们怎能不支持你办学哩！”庹土奎又道：“你们要修教室，就再连着扩一间，到时我们可帮工帮料！”

“就这样办吧！”甄业成高兴地和庹士奎初步议定了办学的方案。

开学后正式上课了，甄业成面对着23名学生动情地说：“同学们，你们读书的环境非常差，但大家有上学读书的决心就不错！今后，我要带你们一起读书学习，一面开展勤工俭学，咱们要用勤劳的双手，把这所学校建好，让大家到时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上课，你们说好不好哩？”

“好！”同学们齐声欢呼。

过了不到一周，甄业成果然在大队干部谷成章、庹士奎等人的支持下，带领同学，首先把教室门前一块收割的稻田扯干净草，整成了操坪。接着，又用卵石重新修了两间厕所，外面用石灰作了粉刷。大队将12亩学农基地也很快落实了。甄业成又带着学生在此地里种上了贝母、黄莲、木瓜等药材，又栽了近10亩茶树。

为了解决教室光线暗淡的问题，甄业成带领学生从十多里外将瓦运到学校，又自己掏腰包买了些瓦，把那茅屋揭掉，换成了崭新的瓦片。不久，大队又抽调劳力，帮学校拆掉四周用茅草夹的板壁，用卵石墙将两间教室封了起来，装上了门窗，教室的面貌终于得到了初步改观。

到第二学期，来报名读书的学生便增加到了40多名，上级又派了一位知识青年向才平到学校当民办教师。甄业成有了这位助手，艰苦办学的劲头就更大了。

这一年春季，为增加勤工俭学收入，甄业成又和那位民办教师商议，决定抽一定时间去到山上砍山竹制竹帘卖，这种竹帘供销社收购，每一床可卖4元多钱。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甄业成和那位民办老师一起，精选了12名大些的男孩，各背了背笼柴刀向i0多里外的李儿界出发了。李儿界临近湘鄂边界的青雾山原始森林区，山上草木茂密，浓荫蔽日。地上的路不到一尺宽，弯弯曲曲崎岖难行。

一行人来到李儿界，在山上砍完竹子，不料时间耽误太久，天气已渐暗下来。待他们背起竹子往回走不远，路上已看不太清了。甄业成赶紧要大家放了竹子，决定空手回去。又向前走了不到20分钟，山上已全黑了，四周都朦朦胧胧看不明白。一行人这时都有些恐慌了。甄业成让民办老师走在前，自己走后，大家继续乘黑向前摸。忽然，前面的向老师喊道：“走不得了，前头到坎了。”大家又往后行，甄业成又成了前卫，走了不到几步，甄业成忽然脚一虚，口里喊着“坏了。”人已梭下坡去，梭到一丈多远时，他只觉有什么东西将自己阻住了，一颗牙齿也碰脱了，嘴里一阵麻疼。同学们见老师摔下坡去，都非常焦急，向老师走上前来，点亮火柴，发觉甄业成阻在一块大石上，再下面便是万丈深渊，不觉一阵害怕。大家手拉手向猴子摘月亮一般连下去，终于把甄业成拉上了路来，接着，大家在路边找了一些干柴；用火柴点着，继续摸着寻路往回走。

走到茶园峪山脚边时，忽然闻听到几声虎吼，众学生都吓得大叫：“拐哒，老虎来啦！”甄业成又喊：“同学们，不要紧，有我断后，要咬只咬我。你们不要怕，大家多喊口号，老虎就不敢来了。”

于是，众学生就高喊？“毛主席万岁，共产党万岁！”那从后山上下来的老虎只隔20多米远，听到这吼声，又见有火把，老虎也不敢近前了，过了几分钟，那只虎终于慢慢吞吞往侧山过去了。老虎一走，大家笑着议论：“喊毛主席万岁，吓跑了老虎，毛主席的威力真大呀。”

又向前走约半小时，大队长庹士奎和几个家长拿着火把接人来了。庹士奎见是甄业成便说：“唉呀，你们今天怎么去那么远？那李儿界的路好险，我们平时打猎，连狗都不愿朝那里钻哩！那地方是大森林，有多险呀！”

“我们今天来迟了点，路上又耽误了！”甄业成说。

“以后不要去太远，这附近的山上也有山竹的！”

“好，再别冒险去太远了！”甄业成答应着，又分别送众学生回了家，方才与向老师一块回学校休息。

经过不断地勤工俭学和种药材茶叶创收，学校终于积累了几千元资金。不久，靠着这些钱，学校修成了三间教室，两间教师宿舍一座能容纳200多人的礼堂。为了修这些房子，甄业成和那垃民办老师利用暑假，自己烧砖烧瓦，没日没夜守在工地。由于烟熏火燎，俩人的眼睛都熬红了，全身也弄得像煤炭一样又黑又脏。但是，看着开学条件逐步得到了改善，两位老师从心底里感到了舒畅。学校校舍问题解决之后，甄业成又规划，要给大队办个加工厂和小商店，同时决心把教学质量也要抓上去。就在他正全力以赴为办学操劳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祸事又发生了。

这一天，他正在教室给同学们上课，一位从他老家小寒峪专程赶来的社员把他叫出教室道：“甄老师，告诉你一个不幸消息，你的孩子汝龙掉到天坑摔伤了，现在到县医院抢救。”

“呀，我孩子怎么会掉到天坑去。”甄业成顿时大惊。

“他是给生产队修猪场运木料，到一个公路下坡处没刹住车甩倒掉进了天坑。你赶快去县医院看看吧！”

“好，我就去。”甄业成忍住悲痛和不安，坚持着把那上午的课上完，方才和那社员一起匆匆走到官地坪，再搭车来到县医院。

在医院急救室病房里，他看到了四肢和头上都缠着绷带的儿子。因为全身多处骨折，儿子伤势十分严重，从进院起就处于昏迷状态。医生正在对其进行全力抢救。

甄业成见儿子昏迷不醒人事，不禁站在床边失声痛哭！这是他唯一的一位孩子啊！10多年来，因为一心赴在工作上，他很少回老家照看，甄业成这些年来不知送了多少届学生考上了中学、大学，而他目己的孩子却只读了小学毕业，就回乡参加了劳动。就自食其力开始了独立生活。作为父亲，他深深感到自己对儿子的帮助太少，现在一切都已无可换回，他心里怎能不悲痛！

在儿子床前守了几天几夜，儿子最后终因伤势过重而没有救活。甄业成顿时心如刀绞，痛不欲生。当乡邻们协助他将遗体运回老家后，他亲手在生产队办猪场的附近山上挖了一个坟墓，然后亲手把儿子安葬毕，他双腿跪在坟前喃喃地说：“汝龙儿啊，爹对不起你。今生今世爹是把别人的娃儿都当成了自己的孩儿，教书育人责任大啊！我想你是理解我的，愿你在地下好好安息！”

甄业成磕罢头，毅然站身而起，重又返回上了回马洛。到校的第二天，他把自己多年积攒准备为儿子治病而没用完的1100元钱全部拿出来，找到大队支部书记谷成章说：“谷书记，这是我多年积攒的1100元钱，全部捐给大队，你们去买打米机、磨粉机、出面机，再进一些货物，把加工厂和商店办起来吧！”

“唉啊，怎么能拿你这么多钱，这是你从牙缝里攒的，我们怎么能用？”

“怎么不能，我愿捐的，你就拿去吧！”

“你不是还要给孩子治病吗？”

“孩子……他……他死……了！”甄业成忍不住眼眶滚出泪来。

“啊，孩子没救活？”谷成章听到这消息，也顿时惊愣地瞪大了眼睛。慢慢地他的眼泪不禁也流了出来。“那……那这钱更不能用你的了！”过一阵，谷成章又说。

“不，你还是拿着吧，我的孩子已不需要了！”甄业成又平静地泌：“我现在已无牵无挂，没有负担了，这些钱，就帮助回马洛的人民解决困难吧。”

“你硬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谷成章哽咽着又道：“我代表回马洛的全体社员感谢你！”

“嗯，我不要感谢，你快去办吧！”

谷成章拿着甄业成捐的1100元钱，手上感到好沉好沉！这一叠钱不是一般的钱，它是甄业成帮助回马洛人民摆脱贫困而奉献的金子般的心啊！

阳雀啼叫，草木回春。又是一年过去，回马洛学校终于迎来了柳暗花明的好局面，全校的学生一下增加到75人，连回马洛邻近的长潭坪、刷帚溪等地的学生都到这里来读书了。学校依靠勤工俭学收入使学生上学，连续5年全部免费，这在当时官地坪乡没有，就是在全县也没有先例。此外，回马洛学校的入学率、升学率、巩固率都达到了100%。这对于一个偏远的高寒山区来说，无疑已创出了一个奇迹。3年后，当彭发怀校长第二次上山，亲眼见到回马洛的变化后，他激动地对甄业成说：“甄老师，你硬是不简单，办学办出了这样的成绩，我们一定为你请功！”果然，当年由公社党委组织了18个大队的干部和学校负责人，到回马洛召开了一次现场会，号召全公社各大队学校都向回马洛学校学习。在彭校长和县区其他领导的大力荐举下，甄业成当年被评为全县先进个人，第二年又被评为湘西自治州教育战线先进个人。在全州一次先进个人介绍模范事迹的大会上，当甄业成叙述了在回马洛艰苦办学的过程后，州教委主任说：“甄业成同志在回马洛那样艰苦的地方办学都出了成绩，我们其它各地的学校，条件绝不会比回马洛还差吧！如果我们都有甄业成同志那样办学的劲头，又何愁教育搞不好呢！”

甄业成艰苦办学出了名，在自治州出席先进会后不久，组织上决定升调他到官地坪完小当副校长兼管全区扫盲职教。当上级派人将这一决定告诉他后，他怀着依恋的心情告诉了大队干部和学生。

第二天，在他下帐子收拾行李时，全校的同学在课堂上都失声痛哭了，他们都舍不得甄老师离开学校，甄业成同样舍不得离开这些学生。大队干部群众闻说之后，也都纷纷跑来要欢送他，甄业成一一婉言谢绝，最后，他只答应大队干部派了一个社员，帮他挑着一担行李下了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