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局长打断婷婷的话，说：“婷婷小姐，你说的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会干事有能力是一回事，有问题被人举报或告状又是另一回事。周省长有能力能够胜任省长这个职位是大家的共识，但是，我们现在要甄别的是，举报或告状的内容，是否确有其事，是恶意中伤还是基本属实。据我了解，举报周省长的材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如果不是熟知内情的人是很难编造出这么详细的材料来的。”

李公子开始一直没有开口，大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不表态恐怕不行了。当然，如何表态，恐怕他也很为难。作为周省长给他带来巨大经济效益的既得利益者，他必须要向着周省长一方，不管马局长说这些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说：“作为一个常务副省长，一个吃喝拉撒不愁，养老治病无忧的高层领导，贪污腐败对于他来说已没有多少意义了，何必呢？要说有什么问题，或可能犯什么错误，也是改革过程中，在摸着石头过河探索的历程***现的问题或错误，与他的主观愿望基本无关。”

“小李子，你这话说得有点绝对了，成克杰，陈希同，都比他官大，刘方仁，程维高等人官位也在他之上，他们还不是被金钱和美女打倒，腐败不是少数级别低的人的专利，往往级别越低的干部犯的错误会越小，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他们犯，想犯没有条件呀！”

马局长这一席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让大家只有保持沉默的份。我想，这个马局长是被李公子请来帮忙的，还是纪委派来查问题的，或者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然，马局长自己给自己打了圆场。他说：“当然罗，我虽然没有认真调查举报信内容的真假，但我可以肯定，大部分内容是不真实的，作为一个高级领导干部，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党和人民培养了他几十年，他应该会死心塌地为党和人民工作，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然嘛，周省长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应该相信群众相信党，恶意中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毕竟是少数或者只是极个别的人，他们不能代表社会的主流意识，更不能代表人民群众。”我说。

话是这么说，马局长信不信由他，但是，马局长要表达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我们必须搞清楚。婷婷心领神会，马上接过马局长的话题，说：“马局长，您老人家慧眼识秋毫，城府多么深的人，世界上多么复杂的事，都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听了马局长的分析，我们豁然开朗，想请教您这件事如何化解？”

这回轮到马局长沉默了，也许他在认真思考我们的提问。

马局长把李公子拉到一边，耳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戏剧演到这里，开始进入高潮了。到这时，我已处于完全放松状态，婷婷似乎也明白了，李公子和马局长演这台戏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两人在一旁嘀咕了半天，马局长对婷婷说：“您提的问题，我一时很难回答，因此与小李子商量了一下，我先找中纪委的朋友疏通一下，先处理好举报问题，你们也可以回去了解一下，那些举报信的真假程度，是否有什么背景，如果涉及你们省里的高层人物，那就麻烦了，当然，如果是一些小人物的文字游戏，你们就轻松得多了。”

婷婷说：“我们非常赞同马局的意见，但是，这事很棘手，时间越快越好，恳求马局能尽快弄清中纪委的有关情况，我们好明确下一步的工作。”

“你们在北京期间，我给你们一个准确的信息，这几天我们就约中纪委的同志吃饭，看情况，你们也可以参加。”马局长如是说。

李公子说：“马局长，像你们这样的高峰会谈，我们不参加的好，以免影响你们的深层次交流和探讨问题，我们可以在酒店里等着为你们服务，如埋单之类。”

“那也行，你们等着我的电话。”马局长显然在顺水推舟。我想，只要马局长能办到，怎么安排都行，无非是多花费几万元。这个李公子也是花花肠子多，担心自己出钱，所以演出这一曲，看来，我要对李公子说清楚，现在不是讨论谁出钱出多少钱的问题，是尽快把问题搞清楚，尽快达到我们共同的目的。

我和婷婷也表示赞同。马局长又坐了一会儿，天南海北地乱侃了一阵国际国内形势。马局长知道我们还要商量事情，餐厅里的服务员也等着我们尽快结束这顿马拉松式的晚宴，也就借故时间不早，离开了宾馆。

我们送走了马局长，来到宾馆一楼的咖啡厅，大家继续讨论。

李公子去洗手间了，我对婷婷说：“这个马局长看来作用不大，我们还是要逼着李公子的大哥出面，老太太那里还没有消息，你看如何是好？”

“马局长不是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如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能够搞清楚中纪委那边的情况，对我们下一步的操作具有很重要的意义，后院不能起火，否则，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婷婷说，“我倒认为，现在的问题，先不要想一步到位，要作持久战的准备，如果我们不能把举报信的内容搞清楚，周省长不但不能留下来当省长，调往别省当省长的可能性都很少，甚至还会出现严重的麻烦，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这时，李公子回到咖啡厅里，等他落座后，我递给他一支烟，以缓解一下谈话的节奏。当然，婷婷明白我的意思，她也离开座位去洗手间了。

没有婷婷在，我和李公子自然可以谈些别的话题，如金融危机，美国总统奥巴马，台湾的陈等。这当然是李公子最擅长的话题，他可以充分发挥他的长处和地域优势，叙述一大段公开的、秘密的、正式的、道听途说的故事出来。但李公子看来雅兴不是很大，完全是顺着我的话题在应付。

婷婷来了后，我们也就结束了这些可有可无的话题，开始切入主题。

我说：“李公子，马局长今晚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希望你这几天盯紧点，尽快约到中纪委的人，不过，我始终这样认为，你大哥不出面可能事情不会圆满解决，我看最有能力一揽子解决问题的是你大哥。”

婷婷盯着李公子看，露出希望他回答问题的神情。李公子过去老是在我们面前吹嘘他的大哥如何能干，有本事，地位显赫，是骡子是马这时完全可以拉出来遛遛了。

李公子被我逼得到了墙角，只好实话实说了。他有点沮丧的样子，原来的豪情壮志荡然无存。他慢条斯理地说：“我和我大哥平时的关系不是很好，我的话他不是很相信，特别是我嫂子，对我很反感，我都好几年没有到过他家里去了。”

“那你平时与我们吹嘘你大哥的本事有什么意义，什么天天与首长们在一起，中组部的人只要一个电话马上就可以叫出来吃饭喝茶，你这不是在开国际玩笑吗？”我一听李公子的这些话，火冒三丈，吹牛皮也要有个边际，不能没影子的事吹得有鼻子有眼的。

还是婷婷沉得住气，她示意我不要这么激动，有点循循善诱的口气问道：“李公子，你大哥究竟在做什么，你这个时候不能再吹牛皮了，实话实说，我们心里好有数。”

李公子说：“我大哥确实是中办副主任，他的权力大得很，与中组部部长，副部长都是老朋友老关系了，但他就是死脑筋，不肯使用自己的权力，我有时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搞点事情，他知道了还要骂我一顿，实话告诉你们吧，就是因为前几年我给他惹了个大麻烦事儿，他和我嫂子都不允许我进他们家门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敢找他。”

李公子这时讲的话可能才是大实话。面对如此情形，我们再也无法谈下去了，心里想，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等马局长的消息，再找老太太那条路。

我转念一想，赶紧问道：“李公子，你给我说实话，马局长是真的吗，如果他是你拉来的托，事到如今，你就不要让我们多费心费神了。”

“我向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保证，这个马局长确实是真的，他和中纪委的关系确实不错，至于他能否摆平这件事，我不敢保证，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他答应帮我们的忙，这点你们不用怀疑。”

“既然这样，我们等马局长的消息。”婷婷显得还是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好脸色给了李公子。李公子自知无趣，借故天色已晚，起身就要告辞。

我们也不再留他，起身结账，婷婷说：“你也早点儿休息，我们也回房间休息了。”

我说：“那你就好走，我就不再送你了，明天我们还有点儿事，你先忙你的事儿，不要管我们了。”

李公子走后，我跟着婷婷回到她住的房间，本来想趁机浪漫一番，但一想到今天的事儿和自己肩上的重任，兴趣一扫而光，婷婷看来也是满脸情绪，没有一点那个的意思。

看到婷婷一脸的不高兴，我想今晚就早点休息吧，起身就想离开。婷婷突然问我：“李公子这条线看来没有什么希望了，只好找老太太那里试试看。”

“老太太说要过几天才回北京，不知是真是假，不如先把马局长这边弄清楚，也许我们可以打听到有关周省长的一些新情况，这样也可以向他交差。”我说。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不能仅仅向他交差就行了，我们要尽最大努力完成他交给的使命，他如果不能如期转正，或到其他地方转正，我们以后的日子恐怕很难过不说，很可能会扯起诸多事端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婷婷想得比我周到，看得也长远，但是，我们不是不努力，而是没有办法努力。于是，我对她说：“婷婷你说得确实不错，但我们目前能寻找的只有这么几条线，想不到李公子与他家人的关系如此不好，如果他能够打着他大哥的牌子找找中组部地方干部局的人也好，了解一些情况，探听到一些真实的信息，无疑对我们下一步的决策具有参考价值。”

婷婷听到我的话，眼睛一亮，感到说得有道理，连忙表示高度的赞同。说：“好，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想一步到位，一步不能到位就感到没有希望了，你这句话提醒了我，我们先摸清情况，只要信息准确，我们自己可以决策一些事情，提供给周省长，他也是完全可以作出正确判断的。”

我受到婷婷的赞美，一时也来了精神，思维也突然灵敏起来，说：“关键是我们现在的信息不畅通，不要说普通老百姓，就像我们或周省长这样的官员，要了解一些真实情况也很难，信息来源失真，决策当然失误。”

我们就这样不停地相互提问，相互探讨，一直到大家困得实在不行，婷婷依偎着我在沙发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