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陵火车站项目招投标报名快要结束了。

李公子从北京带来的两位王、黄老板，纯粹是李公子找来的托，为他来往北京与红洲市之间提供资金支持的主儿。他们已经习惯了权力运作那一套，通过一个领导批个条子或打个招呼就拿下某个项目，再转包给某一个人，自己从中得到好处，这已经是早几年流行的搞法。近几年以来，各级政府都提倡公开竞标，领导人的权力必须通过公开的程序才能发挥作用，但是，李公子及其代理人黄老板和王老板都不懂这一套。红洲建工集团也有自己的想法，原来态度很坚决现在又变得犹豫不决起来。我们又不能公开站出来参与竞标，这可把我和婷婷急坏了。

因为这两天就是报名截止的最后时间段了，如果这两天不报名，恐怕就报不上名了，但现在我们连参与围标的单位都还没有最后落实好，前期的一些费用也没有最后敲定。

“黄老板他们找几个竞标单位总还是可以的吧？”婷婷问我。

我说：“这点他们可能做得到，但这远远不够用。前期的一些费用也增大了，据说，为了防止围标提高进入门槛，提高了保证金的数目，一家参与竞标的单位保证金就要二百万元，如果准备用二十家单位参与围标，就是四千万元。其他费用，比如从别的单位那里买资质的费用，买标书和制作投标文件的费用，投标保证金等，少说也要几百万元。而李公子他们至今没有拿出真金白银。”

“哦……”婷婷沉吟着。

“你还是把这个情况给周省长说一下，如果万一他们操作不下来，让周省长知道不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支持他拿下这个项目，但前提是他要出点前期费用。”我告诉婷婷，“晚上你要与周省长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最好要在他高兴的时候说说我们的困难，如果可能也可以说说李公子他们这伙人纯粹是在空手套白狼。”

“这个道理周省长肯定懂。”

“我就不知道周省长要找李公子办什么事，他们的关系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婷婷你搞得清楚吗？”

“我曾经转弯抹角问过周省长，周省长没有直接回答我，但从他的口气中可以看出，李公子的关系还蛮重要，但周省长这个人城府很深的，不是万不得已是不会向我透露半点信息出来的。”

“李鳅生可能知道一点儿，但他也是从李公子自己那里听说的，不知是真是假，也就不敢断定……”

“那你就打电话给李鳅生询问一下火车站投标的事，随便试探一下李公子的背景。”

婷婷要我打电话问李鳅生，她说：“还是你问比较方便，表面上的关系我们都知道，但深层次的关系，我一问可能会引起李鳅生怀疑，他会想入非非，再说了，连我都不知道李公子的详细背景，他更会怀疑我与周省长的关系程度的，因此，你来问比较妥当些。”

我感到婷婷说得有道理，于是，就打通了李鳅生的电话。

李鳅生说自己就在东方之夜宾馆里，正在与一个朋友谈点事，谈完事后就会打电话给婷婷的，不想我的电话就打来了。李鳅生说，马上就到我和婷婷的房间里来。

我说：“李鳅生恐怕一个星期有三天是在省城度过的，恐怕在县里办公没有几天，更不用说下乡考察工作了。”

婷婷说：“现在下面的领导，乡干部住在县城里，县干部住在市里或省城里，几乎没有几个人是住在本地的。现在通讯也发达了，有个什么事电话一拨什么都可以传达到位了。”

“这个手机既是好东西，也是害人的祸根，前几年一部电影《手机》非常火爆，据说当时好多人都不敢带着自己的老婆去看这部电影。其实，这部电影反映的问题岂止是夫妻之间的矛盾和问题，涉及的是全社会的诚信问题，现代文明程度提高了，人与人之间的诚信度却下降了，真是可怕呀！”

我们正要对电影《手机》继续研究探讨下去，李鳅生却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了，敲开房门站在门口大汗淋漓半天不肯进来。他说：“真是累死我了，电梯坏了，我又怕你们等久了不好意思，十八层楼硬是用脚一步一步数着上来的。”

我从卫生间里拿了条毛巾递给李鳅生让他擦擦汗，说：“太难为我们伟大的李书记了，什么破五星级宾馆，一台电梯坏了就要让顾客数楼梯，这也太不像话了，我马上打电话给他们经理投诉他们这种恶劣的服务。”

李鳅生立即制止我拨电话：“千万不要投诉他们。本来这里有四台电梯，一台坏了正在维修，其他三台电梯不准普通顾客上，说是三个省里领导要专用，一人一台，我估计这里有三个会议同时开，三个省领导谁也惹不起，电梯专用自然是身份的象征，谁让我是一个处级干部呢？”

听到李鳅生的话，我和婷婷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因为东方之夜宾馆通往会所和几个比较好的会议室是在同一个方向，会所基本上是一些有钱的单位包下的，一般晚上用得多，白天用得比较少，遇到这种情况一般是比较少的，这恰恰被李鳅生碰到了。

我们让李鳅生在洗手间里忙完一阵儿后，才让李鳅生回答我的疑问。

李鳅生说：“李公子的具体背景不是很清楚，据说他的老爷子是个什么委员，但现在恐怕都住在医院里了，人也不是很清醒了。据我了解的情况，他的一个老兄在中办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我也曾问过他，要求他带我去见他的老兄，但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推托。我后来一打听，他的老兄对他并不是很好，对他在外面的招摇撞骗也有所耳闻，不过他们毕竟是亲兄弟关系，我们还是不要得罪这尊佛为好。”

我说：“现在的招投标工作马上要开始了，如果李公子找来的人又不愿意出点钱，建工集团又不尽力，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操作。”

“这点我已经考虑了，也征求了李公子的意见，他的两位老板两三百万元还是有的，他们愿意付点前期的运作费用，至于保证金，婷婷也跟我说过了，由我们县财政帮助解决算了，我们还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吧，不看他的面子，也要看周省长和婷婷的面子，反正我们财政账上的钱放在那里也是放在那里，借一点儿出来用用，还不是为鸿陵的经济建设服务。”

李鳅生说得倒是很轻松，财政的钱哪能随便借就能借的，万一审计出来了，李鳅生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

李鳅生似乎明白我的顾虑，他说：“现在鸿陵财政的钱，还不是我说了算！县长目前还是由我代着，常务副县长也是我的人，财政局长我刚刚换了，我一句话他们还是会乐滋滋地照办的，这点王兄和婷婷不要担心什么，反正这个钱保证最后还是不会丢，三个月后自然回到账上就行了。审计嘛还不是走走过场，谁会认真审计，审计局的办公费用和其他费用还要通过我这个县长批，他们没有不听话的道理。市里有张书记，省里有周省长，你们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

听李鳅生这么一分析，我和婷婷似乎豁然开朗，真有点自寻烦恼的味道。

婷婷说：“听你这么一说，李公子他们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那倒没有这么容易，他们还是要组织一些技术力量，特别是对围标程序很明白的人来做具体工作，尽量把标书做得天衣无缝，这样，打招呼时也好说话一些。找的竞标单位也不能马马虎虎，第一要有竞标的资质，第二要有实力，万一这个单位中标了，要他们去做工程，如果没有实力，最后还要转包下去。”

“上次不是说最后由红洲建工集团来做吗？”我问道。

“他们可能有点犹犹豫豫的，担心我们这里的人提成太多了，他们的利润空间有限，最后亏损发不出工资。”李鳅生说。

婷婷说：“他们的工资和一定的利润还是要保证的，他们毕竟是最后做事的人。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我们这些人，如果把他们的利润空间压得太小，他们可能就会偷工减料，搞个豆腐渣工程出来，影响不好。”

“你还是做点工作，让红洲建工集团来做，保证金不用他们交，他们的压力也会少一些，利润还是要充分考虑一下，让他们放心。周省长也答应过红洲建工集团，毕竟是省内的企业，几万工人的生存省领导他们也要考虑一下的。周省长原来也在红洲建工集团挂职过一段时间，与他们现在的董事长和总经理都是老关系老熟人了，你们要充分照顾一下周省长下属的感受。”婷婷说。

“如果是这样考虑的话，我建议还是由红洲建工集团来做这个项目，竞标主要由他们去操作，李公子的两个老板投一二百万块钱，作为投资的形式，中完标后，按我们原来商量好的利润数目给他们，李公子和那两个老板就撤股，以后所有的问题都由红洲建工集团负责。”李鳅生说。

我基本赞同李鳅生的说法，说：“现在招投标不比以前了，可以高价中标，关键是围标要围死。如果高价中标，红洲建工集团拿出这么多利润出来也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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