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民间有句顺口溜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的官小。我们到了北京后才知道，不去试探北京的官场，不知道北京人的口气有多大，地位有多高。

以前，与李公子打交道，也只是听他说说他的能耐有多大，他的家庭背景有多深，他的关系网有多细密。这回他要拿出真正的本事出来显露显露了。

我们在红洲时，大概与李公子和老太太说明了去北京要见他们的主要意图，老太太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最近几天不在北京，过两至三天她会与我们见面。李公子显得非常热情，说是要开车到北京机场舷梯边迎接我们。我想，这也太夸张了吧，一般的车能够进入机场接人吗，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除非是党和国家领导人。

也许是李公子在故弄玄虚，以显摆自己的超常本领，但他做得到吗？

当我们走下飞机舷梯时，果然发现了李公子和他的宝马越野车。李公子显得非常高兴，紧紧握了我的手，又紧紧地抱了抱婷婷，表示热烈地欢迎，并把一位军官模样的人介绍给我们。

他说：“我向你们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某师祁师长。”我和婷婷一一与祁师长握手，仔细一看，这台宝马车还是军牌。

在离开机场的路上，李公子滔滔不绝地把祁师长吹捧了一通，什么二十多岁就当了营长，三十多岁就当了团长，现在四十刚过，正师长已当了两年了。是真是假我们确实难以分辨，但看得出来，祁师长气宇轩昂，级别不会太低。

我们基本无心听这些内容，他什么时候当师长基本与我们无关，我们最为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够见到我们想见的人，但在车上又不好多问，只好和着李公子的话，一同赞美祁师长的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说着说着，大家都说大了，说祁师长过不了几年就完全可以做大军区司令，以后总参谋长和军委副主席也不在话下，说得祁师长自己都感到不好意思。

我们终于到了长城宾馆。李公子安排我们一人住一个大套间。我说：“李公子，不必要这么夸张吧，我们可以两人合住一间，反正里面有四个房间，我保证不走错房间就行了。”

李公子哈哈大笑道：“我必须要把王兄的后路都断了，省得你老兄犯错误，为了婷婷的安全，我必须从源头上抓起。”

婷婷也感到没有这个必要，说：“李公子你去退掉一个房间吧，我们住一个套间，商量什么事也方便。”

李公子看到我们认真了，就说：“婷婷，其实你们要住一间，我绝对没有意见，但房间还得这样开，在北京这个地方，你不讲一点排场是不行的，你们要见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两个人住一个套间，显得你们太小家子气。晚上我们走了，你们住一个套间我不干涉，就是同房同床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听了李公子这番话，我们也就不再坚持，招呼服务员把我们的行李分别搬进了各自的房间。

“礼品就放你房间里吧。”我从红洲特意带了几箱青海的虫草和东北的人参，算是给他们的见面礼吧。

“祁师长，我们从家乡带了一些土特产，送给祁师长，不成敬意，希望祁师长收下。”婷婷从包里拿出两盒虫草，两盒人参，递给祁师长。

“你们红洲也出这些土特产，不是人工栽培的吧？”祁师长一边接下这些东西，一边满是疑惑地问。

本来婷婷想给自己送东西编一个理由，祁师长偏偏不领情，较起真怀疑起真假来。

李公子当然明白其中的道道，赶紧打圆场说：“祁师长，你不要太小看我们红洲人了，他们那里天上飞的，地上爬的，包括飞机导弹都生产，并且绝对没有一样东西是山寨版的。”

祁师长这时才转过弯来，放心地收下了这四盒价格不菲的土特产。

由于祁师长晚上另有安排，他向我们说了些感谢之类的话后便匆匆离开了宾馆。

我们在婷婷房间里集合。婷婷也来不及洗漱，就要和李公子讨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你的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婷婷说，“王兄，你先给李公子泡杯茶。”

李公子回答说：“我大哥现在正陪着中央首长在外省考察呢，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北京，昨天王兄给我打了电话后，我马上与马局长联系了，原来我也与他商量过这个事情，他答应帮这个忙。这个人原来当过好几个中央首长的秘书，与他们关系都不错，他为人很好，许多人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的。不过，他性格比较倔犟，说话有一些直来直去。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他到退休时仅仅混了个司局长。”

我一听坏了，一个退了休的司局长能够搞一个省长的安排，这不是在痴人说梦吗？婷婷的脸色也不好看。

她接着李公子的话说：“马局长恐怕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吧？你不是答应把你的哥哥引见给我们吗，你大哥好歹也是一个正部级领导，又在首长们身边工作，他还可以施加点儿影响。”

李公子见我们一致反对，也脸红脖子粗起来，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倍。他说：“你不要小瞧了马局长，他人很热心，路子多得很呢。”

“他有什么路子，如果有路子他自己不先上去了，还落得个在司局级的位置退休。如果在我们下面，一个司局级干部也算是像模像样的官员了，在北京，司局长一大把，退休了的司局长更是用火车装。”我毫不客气地指出李公子存在的原则性问题。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马局长过去是专门搞政治的，后来不搞政治了就搞经济，至今还没有失败的纪录，我家和他家是邻居，他的能耐我是一清二楚的。”李公子补充说，“你们不要追求过程，只看结果就行了。”

既然李公子坚持这样安排，我们无非是多送四盒礼品，先与他见个面再说，也许真像李公子说的那样，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我们约定过半个小时在宾馆餐厅里见面，李公子要到楼下接马局长。

“要不要把礼品先带下去，在餐厅里就送给他？”我问李公子。我心里想，这个马局长估计吃了这顿饭，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果然，李公子回我的话说：“带就带下去吧，反正也不是很重的东西，如果马局长想到楼上来坐坐，你们把礼品再带上来也没有关系。”

李公子离开后，我赶紧对婷婷说：“这个李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们来北京当然要见他大哥，见其他的人还要他引见吗？李公子总是做一些不靠谱的事。”

婷婷说：“不管他引荐我们见什么人，我们先见见再说，但他的大哥我们一定是要见一下的，否则，我们与李公子见面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你说呢，王兄。”

“我的想法当然和你是一样的，我在电话里给他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说：“他原来说他和中组部，甚至好几个都很熟悉，级别较高的大领导可能是在吹牛皮吧？”

“不管他如何吹，我们咬定一条，要见关键的人，如果他的大哥不好出面见我们，他安排中组部地方干部局的局长见我们也行，我们可以打听清楚中组部的意图，好对症下药。”婷婷对这件事定下了一个最基本的原则和底线，我认为，这是最后的退路，如果再退，这条线就基本属于无用的路线了，得赶紧开辟新路线图。

婷婷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对我说：“你先下去，我洗把脸再下去。”我当然明白婷婷的意思，她确实想梳妆打扮一下，但真正的用意是故意拖延时间，让马局长和李公子等等她，摆摆架子，不能这样轻而易举赴宴。

我径直从婷婷房间里出来，下到三层餐厅的“纽约”包厢等待他们的到来，婷婷晚一点到餐厅也算合情合理。在这样的场合我必须凸显出婷婷的重要作用和核心地位，配合她拿点架子出来。

马局长如约出席了晚上的宴会。他看上去倒不像是一个坏人，也不像是一个只会吹牛皮的皮包公司总经理。我们首先从马局长过去辉煌的历史谈起，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可以作出一个基本的判断，他应该曾经服务过我党较高级别的领导，他可以如数家珍地描述不少历史事件的具体人物，甚至还记得某件事的具体时间，如果不是历史亲历者是很难描述出来的。

话题终于被我们引导到了我们所需要的话题上来。马局长当然顺水推舟，与我们谈起了他的看法。

他说：“小李子曾经与我说起过这件事，你们的周省长我记得有这么一个人。我跟随首长去你们省考察时，他还在一个县里做书记，但没有什么印象了，小李子说起这个人，我似乎依稀能回忆点什么来。”

“周省长这个人非常有能力，中央安排他作为我们省省长的人选，也是符合民意，体现了党中央，国务院决策的英明，体现了我们党的伟大、光荣、正确。其实，周省长在哪里当省长都是为人民服务为党工作，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但考虑到我们省里的工作没有他不行，特别是省里的经济工作开始在他的领导下，正处于蓬勃发展的关键时期，如果他突然之间被调离，肯定会影响我们省里的工作好多年。”我这段话不知在腹中草拟了多少遍，与婷婷探讨了多少次，终于能够顺利地表达出来。讲完后，我如释重负，长长吁了一口气。

马局长开始还在仔细听我演讲般的表述，当我讲完后，他有点不以为然，就开口说：“你们周省长确实是个人才，能力也很强，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做一个省长绰绰有余，但是，告他状的人也不少。”

婷婷一听马局长一席话，条件反射似的就要为周省长辩解，似乎马局长说的不是周省长而是她。她说：“一个地方大了，经济发展快了，免不了得罪一些人，现在不干事的人不会有人告状，越干事，干事干得越多的人，告状的人越多。这恰恰证明了周省长是我党我国不可多得的杰出人才。”

本来我也想趁机赞美敬爱的周省长一番，但见马局长满脸的不悦，也就想观察一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