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骷髅骨魔

我和阿诚大骇，急退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祭塔。在世界各地的传说中，佛像、神像、骷髅眼睛流血都是不祥之兆，预示将有大祸临头。诚然我们自从进了古堡没一件事顺心，好几次与死神擦身而过，但事在人为与命中注定是两码事，我自认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也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有些事，根本不是凭人力所能挽回。

阿诚骂咧咧道：“他娘的，我承认前几次遇险大都是我惹的祸，这回绝对与我无关，从进教堂起我没碰一样东西，也没说一句得罪神灵的话。”

“你倒反省得快，不过那家伙宁可守在外面而不敢进来，可见教堂本身有古怪，危险程度之高连他都不愿冒险……”说到这里我打了个寒噤，“亡灵、冤魂的力量最不可捉摸，黑暗、诡异，给人以无形的压力与恐惧。”

阿诚拍了我一掌，怒道：“你干什么？自己吓自己？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厉害怎么了，砍头不过碗大的疤，我们是死过几回的人，事到如此还怕死不成？”他掏出藏刀，“别管它，我们四下走走，看有没有其他出口。”

才走出两步，“砰”，天花板忽然落下一串骨骸，险些砸到我脑袋，两人一惊之下各自跃开，仰头看时又有几串骨骸往下落。这些尸骨至少有几百年历史，吊在半空经受四面花窗和透气孔的“穿堂风”吹蚀，加上地面非常坚硬，落下来就摔得四分五裂，溅出的骨渣飞得到处都是，接着地面出现一群群芝麻大的小白点，密密麻麻织成一片。

“这是什么？”我问。

阿诚凑上前看了看，疑惑不解道：“我在古墓见过尸蹩，是一种叫蹇足的昆虫寄生于尸体之中，经过多年吸取尸气而成，剧毒无比，人一旦被咬中轻则残疾重则丧命，是盗墓者的天敌，可这些小白虫形状、大小、颜色都不像……是不是古堡里特有的微生物？”

说话间落下的骨骸越来越多，如雨点般将我们困在祭塔旁，阿诚对这种阵势表示不安，建议用双臂护住脑袋，宁可被砸几下也要冲上祭台，那边是唯一没有落骨骸的区域。两人正待夺路而逃，地面的小白虫又起了变化，它们抱成团地捉对厮杀，胜者如同蚕吃桑叶似的将失败者吞下去后，身体瞬间扩展到原来的三四倍，像充气般膨胀到黄豆大小，可以清晰看到它的眼睛、牙齿和嘴，尤其两排牙齿，简直是锋利的铡刀，明晃晃闪动着悸人的寒光。

见此情形我们不免有些踌躇，小白虫却继续疯狂地自相残杀，黄豆大小的阵营迅速蚕食块头较小的阵营后，又开始同室操戈，教堂里响起令人发瘆的“吱吱”声和“滋滋”声，都是它们相互撕咬搏杀时发出的声音。我和阿诚听得两腿发软，哪里还挪得动半步，眼睁睁看着它们一轮轮厮杀后身体愈发胀大，转瞬已有拳头大小，攻击力和移动速度也明显提高，数目方面也大大减少，由原来数千只变成几百只。

“形势比较严峻，”阿诚说，“尽管我不想做乌鸦嘴，还是不得不指出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这种情况很像传说中的……”

“五毒教。”我接口道。

他苦笑道：“你也想到了？”

活跃于云南、贵州一带的五毒教，尊崇蜈蚣、蝎子、蜘蛛、毒蛇、蛤蟆等民间五毒，教中弟子常将五毒放置于封闭的盆钵内，任由它们自相残杀，胜利者即为毒中之王，用它来制毒更是毒上加毒。

照目前情况看，小白虫很可能遵循这个规律，经过反复厮杀产生最后的胜利者，最可怕的是强者恒强，小白虫会变成令人生畏的大白虫，继而向我们发动攻击。

事态朝我们担心的方向发展，混乱中不知进行了多少轮搏杀，小白虫的数量越来越少，可块头却越来越大，转眼间从拳头大小演变到足球大小，厮杀场面也愈发血腥，到处充斥着狂暴、疯狂的扭打声，血沫、断肢满天飞舞，一股腐臭味弥漫了整个教堂。

“冲！”

阿诚觑到一处空当，拖着我直奔过去，岂知小白虫像有灵性似的停止厮杀，潮水般涌过来挡住去路，为首几个从地上弹起扑向我们怀中。我挥刀便砍，岂知它在空中一滞，双爪盘住刀尖，沿着刀背游下来，我当机立断甩刀后退，刀尖将一只小白虫钉在地上，引来四周虫子扑上去大嚼一通。另一侧阿诚被三只小白虫死死缠住，其中一只突破防线奔袭他的心口，我急中生智燃起打火机向前一伸，“滋”，小白虫顿时萎缩掉一半落到地上，转瞬惨遭同伴分食。

两人不得不退了回来，听任它们在内耗中做大做强，不过十多分钟只剩下二三十只小白虫——不，大白虫，块头堪比普通山羊，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凶光，它们像受到某种魔力驱使似的缠斗不休，失败者轰然倒地任凭胜者撕咬大嚼。

我突然发现一个奇异的现象，大白虫好像特别忌惮祭塔，尽管将它团团围住，却没有一只敢突破以它为中心的一米范围内，偶尔有几只不小心撞进来也触电般退得老远，因此我和阿诚才免遭攻击。

阿诚琢磨道：“倘若最后的胜利者身体比牛还大，会不会还慑于祭塔禁制不侵犯我们？万一祭塔制不住它，恐怕只有拼死逃出教堂，让门外那家伙与它较量。”

“他鬼得很，恐怕不会轻易上当，我怀疑他早猜到这个结果，所以才不敢进来。”

“要是有枪就好了，‘砰’一下把它打得脑浆迸裂！”

短短几句话工夫，大白虫残斗得只剩下三只，身体圆滚滚好像喂养的大白猪，可牙齿和爪子却堪比老虎，尖锐而锋利，每一下挥舞都能断裂一大片骨骸，以坚硬牢固著称的头盖骨也被啄出一个个洞，看得我们咋舌不已。

“这样下去不行，它每次吞噬同伙后杀伤力呈几何级别上升，等到最后一个时说不定比上古恐龙还厉害，我们必须先逃！”阿诚说。

我说：“从这儿到大门将近二十米，以我们的速度恐怕跑不到一半就被撕成碎片了，何况门外那个煞星也不好惹，他铁了心要灭口。”

“总比死在虫爪下强，”阿诚目光闪动，“我们分两条线同时往外冲，如果跑不过它们就赶紧撤回，否则一直冲出去，运气好的话那家伙或许会助我们一臂之力。”

“哼，恐怕望风而逃居多吧。”我觉得他的计划太冒险，心里不太踏实。

“晓飞，别再犹豫，越拖下去形势对我们越不利。”

三只大白虫已战至白热化，忽儿两只联手对付一只，忽儿三只搅成一团，忽儿伏在地上蓄势待发，嘴里发出奇怪的“嘁嘁”声，都不甘心轻易就范。

阿诚等到它们扭打在一起之时，在我肩上用力一推，喝道：“跑！”我不由自主向大门口飞奔，刚跑出两三步，听到背后风声袭顶，回头一看一只大白虫凌空飞扑过来，张开的大嘴足以塞下几个人，两排利齿尤如高举的铡刀。我吓得心胆俱裂，急急向前一倒，“嗖”，它堪堪从我头顶掠过去。不等它落地，我一个倒翻站起身撤回祭塔，它疾冲两步又刹住，站在原地冲我挥舞双爪，显得非常愤怒。

另一侧阿诚的麻烦更大，他在离大门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被截住，想往回撤后路却被另一只大白虫封死，无奈之下他一手挥动藏刀，一手燃起打火机，嘴里发出“嗬嗬”的恐吓声，大白虫似乎被弄懵了，暂时不敢发动进攻。与我对峙的一只见状也跑过去，加入到对他的包围。

阿诚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干笑道：“晓飞，这回我完蛋了，待会儿我会主动进攻把它们都吸引过来，你赶紧跑，如果有好运活下去，一定要娶真真，好好陪她……”

“废话！我们谁也不准死，都要平平安安走出古堡！”我嘶吼道。

他惨然道：“你看我这个处境能活得了吗？它们已经不耐烦了，我必须抢在前面发动……做好准备，我要动手了！”

“阿诚！”我大叫道，乍地脑中灵光一闪，“原油，你身上有原油！”

他愣了愣，嘴角不易察觉地轻轻扬起，右手慢慢伸向腰际间的拉链包——我们被僵尸追得无路可走时，阿诚利用原油将它烧死，并取出保温杯灌了一杯，说以后或许用得着，想不到一语成谶，现在真派上用场了。

就在他打算掏出原油引燃衣服之际，正面大白虫猝然发起攻击，阿诚急急退了一步，却被后面一只候个正着，单爪抓住他右臂直拖过去。幸好阿诚反应奇快，挥刀割断半面袖子，后面的大白虫力道用空，向后踉跄退了两步。右侧大白虫也蠢蠢欲动想参与战斗，可攻击路线正好被正面大白虫所阻，这样三只大白虫相互干扰形成千载难逢的空当！

我来不及考虑太多，反手从祭塔抽了两根大腿骨冲上去，狠狠砸在正面大白虫后背，它右爪“呼”地回转横扫在我胸前，我惨叫一声，身体如腾云驾雾在空中飞出四五米，脸部着地撞在头盖骨上，嗅到一股浓烈的腥味。阿诚迅捷无比地脱下外套，拧开保温瓶盖将原油浇在上面，“咔嚓——呼”，燃起熊熊火团！

他捡了根骨头挑起火团，左右晃了两下，三只大白虫显然有点晕，居然乖乖让出一条路，阿诚顺利冲出包围。

“晓飞……”

阿诚跑到离我两步远处戛然止步，惊恐地看着我身后，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我莫名其妙坐起身回头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祭塔上的下颚骨串、锁骨吊坠、盆骨纷纷坠落，起支撑作用的大腿骨也一根根倒下，塔内接连喷出一股漆黑如墨的浓雾！

刚才还凶悍好战的大白虫突然变得温顺起来，双爪紧贴地面，战战兢兢趴到地上连头也不敢抬。我赶紧闪身到阿诚身边，全神戒备。

“轰！”

祭塔终于解体，里面露出一具两米多高的骷髅，头颅正是原来祭塔的塔顶，它威风凛凛站在那儿，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不安的邪恶。三只大白虫更是惊惧，伏在地上浑身发抖，好像即将面临生死劫难。

经过难捱的十多秒钟，骷髅全身上下“格格格”响动，声音嘶哑粗糙，好像多年废弃不用的旧机器运转时的摩擦声，听得人心里直打颤，接着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了——

从手臂开始，腰、胸、腿、头，骷髅竟然一点点动了起来，渐渐地，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蓦地它头颅一抬，慢吞吞来到大白虫面前，轮番将指骨直接***它们眼中，干枯苍白的头颅逐渐有了血色，深凹的眼窝变得血红，而三只大白虫则纹丝不动，直到身体如干瘪的皮球缩成一张皱巴巴的皮囊，软塌塌倒地。

骷髅陡地转头，阴森森打量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