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小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8
|本章字节:10878字
第三十章壁画新解
两天后我和阿诚去了趟南京,从省文物研究所打听到区政府计划开发栖霞山南坡,进入孟哲远古墓的通道有望被打通,但方案还要各级部门审批,需等上一段时间。朋友答应有消息就在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回到盐城生活仿佛回到原有轨道,阿诚和老董到福建一带收购古玩,我开始筹集资金,打算在秋粮收购前囤积一批面粉,成天泡在银行里跑手续,抵押权证、担保手续、财产公证,烦得要命。这期间有人牵线搭桥把银行营业部一位小姑娘介绍给我,想到蓝真真,想到要命的徐耀,我兴趣索然,婉言谢绝。
贷款批下来第三天资金全部到账,我把支票揣在身上来到苏州拜访了几位黄金客户,把合作的细节谈妥后签下合同,然后鼓起勇气到公用电话亭打电话到蓝真真的古玩店,她就在店里,但没接电话,而是让店员说她不在。我知道她还没原谅我,怏怏放下电话准备离开苏州去浙江,转身走了两步电话响了,一接是蓝真真本人,她淡淡地说:
“到我家里来。”随即说了她的住址。
我匆匆挤上公交车,辗转来到凤凰街。她家是一幢两层小洋楼,与周围灰暗色破瓦房形成鲜明对比,可见古玩世家的家境一直很不错。她站在门口等待,见了我只点点头,转身进屋径直来到书房。
书房东北两侧高及天花板的书架,里面全是线装书,黄得生出锈色,散溢着古朴的书香。西南两侧则挂满了巨幅铅笔画,细细一看竟然是她在蚕洞石屋里的素描,只不过被放大了若干倍。
蓝真真双手抱臂伫立在画前——这在心理学上叫防御姿势,显示强烈的防范心理。
我上前一步低声说:“真真,上次……”
她截住我的话:“上次的事不准再提,否则我真会翻脸。”
我急急说:“但你应该知道我根本没有冒犯之意,如果我是那种小人,早在大学就,就那个了,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在酒后?大错已经酿成,我不敢奢求你原谅,只是……”
“好啦,别再啰啰嗦嗦,我蓝真真也不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她平静地说,“叫你来主要是想谈谈壁画。”
我侧过头打量了半天:“这些天你一直在研究?”
“朝思暮想,连做梦都在琢磨,还专门向大学美术系的教授请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路,把壁画上的图案、线条染成不同色调,然后按最接近的形状进行拆分,后来我又请教过考古系教授,他们表示赞同,因为上古人类绘画没有空间感和几何概念,没有构草图的习惯,更谈不上比例、尺寸和画意,而是信手拈来,想到哪儿画到哪儿,例如画一群人追一头野猪的场面,他们会将野猪画得很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画面,然后发现没地方画人,怎么办?就把人画得很小,离野猪非常近。后人见了错认为野猪是其它什么体积庞大的怪兽,历史的误会就这样产生。”
我点点头:“当初郁刚教授带我到宁夏考察贺兰山岩画时也有专家提出类似观点,不妨采用拆分法试试。”
“我已经试过了。”
她带我走到书桌前,台面上铺着一块块剪好的彩图,有人、动物、青铜祭器、山脉、河流等等。
我笑道:“有点像幼儿园玩的智力拼图。”
她没理我的碴,接着说:“右侧壁画比较复杂,暂时没分好,这是左侧拆分下来一棵通天神树。”
我精神一振,拿起通天神树看了一阵,然后在一叠彩图里挑挑捡捡。
“你找什么?”她问。
我拈起一块被涂成山峰状的彩图,沿着曲线划了一圈:“你不觉得这是青铜方尊吗?”
“老天!”她喃喃道,“真没想到,看来找你过来是对的……青铜方尊加通天神树,这是表现蚕丛最后时刻的场景图!”
以这两样东西为核心重新拼凑,不久找出两侧石壁粘上去,又陆续剪下老树根、美人鱼等分布在方尊周围,黑乎乎的人群排列在山崖沿线。
“咦,蚕丛哪去了?”
她歪着头问,怎么也找不到方脸纵目的脸谱,相反有个人孤零零站在画面右下角,双手背在背后,不知被反绑还是态度悠闲。
“画这幅画的时候,蚕丛大概已经消失了,这是描绘他离去后的场面,这条山道,山道……”
我拿着弯弯曲曲的山道图沉吟起来,左侧壁画显然是刻画石窟内部情况,要说山道向外面,却没有其他彩图衔接得上,到底怎么回事?
“莫非是神树第一层通向冰窟的路?”蓝真真说。
“那儿压根不是路,而是滑坡,再说冰窟与白洞相通,跑一圈后还到青铜方尊,这条路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
我将图案颠倒过来看了一遍,又将山道图在神树上下一寸寸移动,突然蓝真真叫起来:
“就在这里!”
山道与通天神树第二层左侧树枝的走向完全吻合!
解决了这个关键问题,接下来的工作水到渠成,我们将山道连结到左侧山壁里,沿着它的脉络把彩图一幅幅拼上去,大约一个多小时后被解构得一目了然的核心墓室场景图呈现在眼前:
臣民们站在青铜方尊对面石壁下,方尊底部围栏里有几只美人鱼和一只老树桩,神树上面,第二层左侧与石壁相连,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直通狭小的石窟,石窟对面有个铜门,门口盘旋着一只两头蛇……“两头蛇!”
我惊叫起来,这不是我和阿诚看到过的场景吗?我们在水波门上看到蓝真真把郭项龙搂在怀里,情急之下把门砸开冲进去,发现透明墙对面有条两头蛇,门前还倒着一具骷髅,当时阿诚激动地说这就是核心墓室。然而我们从隐密的山缝进入石室,旋转铜人时搞错了方向,结果掉入水潭与美人鱼打了场遭遇战。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搅到最后居然忘了这碴儿。
铜门后面是个正方形墓室,中间摆放着一具石棺,四周环绕各式器皿,石棺里躺着人,依稀看到方脸纵目的轮廓。
“我明白了,”我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这才是真正的蚕丛墓室,神树顶部石屋不过是虚冢,也许是遮人耳目,也许是取悬棺的形式,总之我们在蚕洞里逛了一大圈,却没有见到蚕丛的尸体,算是最大的挫败。”
蓝真真柔声道:“那有什么不好?我们去的本意是替你解开徐耀的秘密,其他都是次要的。”
“可惜没有达到目的,可能是李芒太聪明吧,让我觉得自己特别笨……他跟我们一样掉入井里时,还有个同伴叫蒋仲夏,是潼关人,然而最后石屋里只剩下李芒一具骷髅,我还有点奇怪,现在总算想通了,他们抵达通天神树后意见产生分歧,以李芒的智慧看出第二层铜枝的玄妙,知道那儿通向蚕丛墓室,但他一心想解开徐耀的秘密,懒得过去看,蒋仲夏财迷心窍想过去捞一把,不幸死在两头蛇蛇吻之下,心有不甘倒在门口。”
蓝真真盯着图出神地看了会儿,道:“那么这幅壁画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呢?是告诉后人去蚕丛的墓室从哪儿走,还是揭示蚕丛劳民伤财的背后其实是一个骗局?”
我摇摇头:“无论蚕洞的真正用途是什么,经过隆重的祭祀形式后都具有无上权威和地位,只有蚕丛氏族中最有身份的人才能进入,因此壁画的目的不外乎两点,一是如实记载蚕洞里发生的事件,一是把某个秘密隐藏其中,提示后人注意或戒备,如果蚕洞里不发生那么多诡异莫测的事,我倾向于记载功能,上古远古时期大多数壁画都是如此,然而大嘴巴隐喻的含义、水晶洞、冰窟,还有浮雕上不明身份的人,这些或许同样让蚕丛及臣民们恐惧不安吧,这样看来记载保存的可能性更大。”
“前提是浮雕上的内容真实可信,蚕丛铸造青铜方尊和通天神树确是拼死一搏,事实上也拯救了整个古蜀国臣民。”
“这是最合理、最简洁的思路。”
蓝真真苦恼地抱住头:“还说简洁,我的头都有三个大了。”
看着她吹弹可破的肌肤,纤细曼妙的身材,嗅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我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眼中浮现那天晚上她的热情似火,她的婉转迎合,她的……她仿佛意识到什么,面色一整道:“还有一点,神树顶端石屋内有石棺,有简单的随葬品,符合我们刚才关于象征意义悬棺的判断,可石棺具备通向洞外和坍毁蚕洞的功能……作为蚕丛及他的后人,会这样做吗?”
我赶紧收回思绪:“所以还需要更多资料来论证,这样好不好,等我把手边生意处理完立即来协助你,早日破译右侧壁画内容。”
“不必!”她脱口而出,随即好像意识到什么,稍稍和缓语气说,“你还是以生意为重,那才是养家糊口的正业,蚕洞的事千头万绪,需要静下心慢慢梳理,急也没用,再说我一个人独住,你来了……不太方便。”
我伤感地说:“一次无心之过,你就把我当作坏人了,哪怕我们曾经……”
她抬手打断我,眼里满是忧郁:“晓飞,你不明白,我也有难言之隐,无论如何我们别再谈论这个话题好吗?”
“那天在蚕洞遭遇古猿后,我曾以为我们能重新来过。”我颓丧地说。
“晓飞,其实你很好很好,就怪我没有福分,就怪命运使然,就怪那个徐耀……忘了过去吧,安安稳稳过普通人的生活,以你的条件一定能找位纯洁得像白纸的好女孩。”
我明白她暗示什么,那天晚上我已发现她不是处女,而且有一定的性经验,所以才放得很开——其实早在从古猿手中救出她时我就有所感觉,她在我面前穿衣服从容大方,丝毫没有姑娘的忸怩。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也不是洁白的羔羊。二十七八岁的男女,只要心理生理没问题,即使没结婚,谁没有这样那样的经历?我是坚信有大学时期的感情为基础,一定能相爱如初,相伴到老。
“真真,我根本……”
刚说了半截电话铃响了,她过去拿起电话听了会儿突然脸色一变,好半天才慢慢放下放筒说:
“出事了,阿诚打电话说那批青铜器被海关截获。”
“他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