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遇美人鱼

作者:朱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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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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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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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2532字

第十五章遇美人鱼


“好像是……人工墙!”阿诚说。


我拉着他猛地向角落里一冲,他“啊”了半声,大概做好撞得头破血流的准备,谁知竟一下子冲入空旷的石室,诧异得摸着脑袋回头打量。


这道人工墙是屏风式石壁,衔接上方垂落的石幔浑然天成地挡住后面通道,它巧妙运用光学原理,利用阴影遮住狭小的入口,角度又几乎与人的视线平行,昏暗中哪怕站到跟前都看不出破绽。要不是天助我也,紧要关头从洞里吹来一丝风,无论如何悟不出其中玄妙。


石室呈正方形,约十多个平方,四个角各有一具半人大小的青铜蟾蜍,中间则端放着三足铜爪直立人像,三个铜爪造型不同,有单蹼两指,有五指,还有六指,人像约两米多高,下身是长至脚踝的裙子,瘦削而简洁,腰间围着鼓鼓囊囊的东西,头戴圆顶头盔,上面竖着两根短短的线,眼睛一如蚕丛的形象,夸张地突在前面,两侧耳朵成直角张得很大。


整个布局好似原始部落的祭祀台。


阿诚歪着头看了半晌,说中间人像有点像郭项龙。我迷惑道我怎么没看出相同点?他笑着说你不觉得青铜人像就是特种兵的形象吗?头戴钢盔,架着望远镜,还竖有联络天线,郭项龙见了肯定特有亲切感。


我不悦地说你也跟真真一样,什么事都往外星文明上扯,照你的思路世上所有考古学家和史学家都得改行,只等天文学家与外星人联系上就ok,甚至人类也无须孜孜不倦地探索发明,反正有外星人手把手来教……阿诚高举双手说我承认说错了,我投降,现在请考古学家研究一下这间石室的作用,为何孤零零放五件青铜器?


我围着石室绕了一圈,先找到风源——青铜人像的方形大嘴里吹出丝丝凉风,说明它内部空心,而且通往某个通风口。青铜蟾蜍背部深深凹陷下去,里面空无一物,左右各有一个细细圆圆的小孔,小拇指伸不进去,拿登山索塞了二十多厘米就被阻住了,不知是有弯道还是到了尽头。手指在边缝和角落里一抹,抹到淡淡的灰烬,无疑它的功能是焚香或燃烧祭祀用品,但灰烬被人清除了。


阿诚拿手指叩击几下,青铜人像发出空洞的声音,他卷起袖子准备强行搬开,嘴里咕哝着把它扛出去就算这趟没白来。我急忙阻止说不可鲁莽,设计者把石室放在核心墓室对面,可能暗示这里有打开透明墙的机关,草率从事触动毁灭设置就完了。阿诚以前盗墓时在毁灭机关下吃过苦头,闻言立即放手。


我转到其他三只青铜蟾蜍前都抹到一点灰烬,这就大有问题了。作为祭器,焚物燃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即使里面装满香灰都不会让人惊讶,有必要刻意清除吗?难道香灰本身就透露某种信息?


“嘴里有东西!”阿诚在青铜人像面前踮起脚尖说,我过去将他拦腰抱起,从嘴里小心抽出四只树叶形的青铜片,很薄,上面刻满了鳞片。


阿诚说该不会是青铜人像的舌头吧,世上哪有这么可怕的舌头?


我摸着青铜片上的鳞片心念一动,抽出一片盖到青铜蟾蜍背部,正好覆盖住它的凹陷部分,缝口吻合得丝毫不差。


原来是香炉盖。


毫无顾虑,这是个被精心掩盖的真相:四只青铜蟾蜍的功能是封闭燃烧,产生的热量和烟通过小圆孔输送到某个地方,然后对墓室里的设置形成推动力。但中间青铜人像在燃烧中发挥什么作用还有待继续研究。


听了我的分析,阿诚虽觉得有道理,又疑惑地说既然不想让盗墓者发现真相,索性把青铜片销毁岂不利落,为何多此一举藏在人像嘴里?这不是给我们提供机会吗?


我也说不清,但这件事与神秘黑影击退古猿王一样,肯定有他的道理,只是暂时想不出其中的奥妙罢了。


采集了一大堆枯藤干草,扯碎后一层层压入青铜蟾蜍背部凹陷处,点燃并用青铜片盖上。古蜀国青铜器铸造水平果然登峰造极,虽然就这么简单一盖,没有卡缝或合铆,里面的烟却一丝儿都没有逸出,鼻子凑到跟前只感觉有些热量,嗅不到烟呛味。


“有奖竞猜,这些烟跑到哪儿去了,”阿诚说,“窃以为将从青铜人像的鼻、嘴、耳朵里弥漫而出,形成吞云吐雾的奇观。”


我摇头道:“古蜀国人把祭祀作为头等政治大事,不会把庄重的祭台设到墓室门口,祭祀场面也不会如此简单,这间石室隐含着过渡意味,相当于传说中的鬼门关,冲过去就是阴界,冲不过去只能在石洞里兜圈子。”


阿诚笑道他娘的你说的话越来越有道理,简直赶上甚至超过我这个盗墓前辈了,看来把你拉下水的决策是正确的。我深深叹了口气,说我只想弄清徐耀的问题,其他事一概不感兴趣,只要查到答案立即回去继续贩面粉,老实说好久没闻到面粉味儿真有种失落感。他失笑道贱骨头一个,这里随便捡件青铜器回去都抵得上两条船面粉。


几分钟后青铜蟾蜍遍体滚烫,中间青铜人像也有热意,但没有烟雾。难道它们之间只导热而没有管道相连?正在瞎琢磨之际人像底座里传出“格”一响,我们吓了一跳连忙跳开几步,可石室里并没有异常,跑到对面透明墙前一试还进不去,这到底怎么回事?两人百思不得其解,绕着人像转了几圈,阿诚猛地眼睛一亮,蹲下身指着底座说你瞧,地面有擦痕!


只见底座南侧边缘灰黑色石头上有道浅浅的擦痕,呈半弧形,若非阿诚眼尖,又用剩下的枯藤加大火把亮度,根本不可能看到。可以想象,在石室里收拾残局的人只顾把青铜片藏匿起来,也忽略了这个细微的破绽。


显然,擦痕是底座旋转时留下的,底座里关联到对面某个机关。四只青铜蟾蜍燃烧产生的热量通过导体传送到底座融解装置——例如石蜡,平时机关被石蜡凝固住无法启动,只有受热后融化才能操作,“格”就是启动信息。


阿诚是急性子,对着擦痕一比划说顺时针旋转,搓搓手双臂搂住人像由左向右用力一转,顿时地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接着石室也摇晃抖动起来,我们赶紧退到石壁边贴墙而立,紧张不安地看着人像“唰”地反转归位。


他娘的,反应好像大了点。阿诚喃喃说。


错了。


什么?


刚才旋转错了,应该逆时针。我说。


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擦痕是顺时针。


那不是旋转痕迹,而是旋转后底座自动弹回原状的刮痕,我叹息说,我也是刚刚看到人像复位时想通这一点。


阿诚怔了半晌,一跺脚道错就错吧,大概也没什么要紧……话未说完北侧石壁上“轧轧轧”露出个半人高的黑洞,紧接着石壁上方“哗”一声巨响,强大的水流暴泄而下,瞬间吞没我们并涌至石室顶部,然后一股强大的吸力将我们裹挟其中直冲入黑洞!


这是一个绝妙透顶的设置,任你水性多高,反应多快,都无力抗拒从天而降的巨大水流。


卷入黑洞的刹那,我和阿诚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这使我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就算死了黄泉路上还有个朋友,不会做到处流落的孤魂野鬼……“扑通”,身体恍如高速炮弹重重冲到水中,失重和水压挤得全身撕心裂肺地痛,连呛几大口水直往水底沉。幸好阿诚抗打击能力强,连抱带搂将我拖出水面,奋力游到礁石边爬上去,两人眼、鼻、耳都渗出血,眼睛阵阵肿胀,呼吸时胸腔隐隐作疼,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委实让我们受伤不浅。


火把自然是没了,所幸打火机还在,打着了一照,我们正处在一个大水潭内侧石壁边,水潭对面黑影幢幢不知是岩石还是别的什么,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打火机火苗渐渐弱下来,阿诚舍不得再用将它熄掉,骂咧咧道:“他娘的又是什么鬼地方,莫非进不了天堂就下地狱不成?”


我捂着胸口连喘几大口气,有气无力道:“恐怕我受了内伤……全身提不起劲……”


“没关系,休息会儿就行了,干革命得能吃苦肯拚命,轻伤不下火线,”他循循善诱说,“尽管我们再次遭受重挫,但换个角度讲我们又活下来了,这就是最大的胜利,目前老董生死未卜,郭项龙不知中了什么冰毒,蓝真真又傻不拉几舍身相救,凶多吉少,我们俩必须振作精神一勇无前,用实际行动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我粗暴地打断他道:“别说了,越说我心里越堵得慌。”


阿诚乖乖闭上嘴,只过了三秒钟又开口说:“听到没有,水里有动静。”


我耳里还嗡嗡直响,脑中一片混沌,懒洋洋说:“让我清静会儿好不好?”


“不对,水里一定有情况!”他沉默片刻断然说,翻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扯了些枯藤扎成火把,这个简单的动作使他连连喘息,可见他的伤未必比我轻,只是一直在硬撑而已。


点燃后他将火把凑到水面上,几乎是同时潭水悄无声息荡漾出几圈涟漪,一个长发垂面的人头浮出来,滴溜溜转了一圈又沉入水中,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动静,也没有水花,若非潭面涟涟水波,简直怀疑是在做梦。


阿诚先是呆若木鸡,然后蹬蹬蹬退到我身边,手哆嗦得连火把都拿不住,一迭声问:“你看见了吗?水里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僵尸?”


“尸体碰到水就烂掉了,哪来的僵尸?还有僵尸只长指甲不长头发的。”


我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沉吟良久说:“也许只是一条大鱼或普通水底生物,正好顶着一团水草上来,所以误以为是头发……”


“嗨,你明明知道我眼力好,从来没看错过……”阿诚嚷着几乎要翻脸了。


似乎要推翻我的猜测,长发人头猛地从岸边冒出来,这回上半身都露出水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胸前圆鼓鼓的***,它仿佛扫了我们一眼,又轻轻没入水中。


“美人鱼!”


我们异口同声叫出声来,阿诚神色一松,笑咪咪说想不到神话里才有的宝贝让我们见到了,以前上大学时教授们都说世上根本不存在美人鱼,而是古代渔民误将海牛、儒艮等类似人形的动物看作人,并附会很多奇谈杂论,当时我就不信。要是一两个人看错倒情有可缘,事实上东西方都长期流传着美人鱼的传说,难道大家都瞎了眼不成?


我泼冷水说未必是美人,或许长发下覆盖着一副奇丑无比、让你看了做噩梦的面孔。


那也比遇到僵尸好,他满不在乎说,刚才你注意到没有,它的皮肤很细腻光滑,真真也不及它。


我觉得拿真真与它比较简直是对她的侮辱,冷冷地说细腻不细腻亲手摸过才知道,你摸了真真没有?又摸了丑人鱼没有?


阿诚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讪讪说我倒忘了真真是你的梦中情人,无意冒犯多有得罪,算了,我还是再观察观察它,回去写篇轰动生物界的论文冲击诺贝尔奖,为国人争一把光。


正说着美人鱼又冷不丁出现在岸边,阿诚急忙举着火把靠上去,谁知它蓦地伸出黑黝黝布满鳞片的手臂一把扣住他手腕往水里拖,阿诚猝然不及被拖着向前两步,情急之下我不知从哪儿爆发出力量,一个飞跃拦腰抱住他的腰。


阿诚身体一滞,正当我以为救援成功之际,美人鱼猛地伸出另一条手臂“夺”啄在我肩头。


这时我才知道阿诚为何毫无反抗,它的爪子十分锋利,瞬间深深扎入体内锁住肩骨,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力道。


我和阿诚被这股凌厉的力量一寸寸拖向水潭……第十六章暗藏杀机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一刻我才懊悔平时不注意锻炼身体,两个大男人居然被一条美人鱼硬生生拖下水,这种死法未免太窝囊了。


危急关头还是阿诚脑袋瓜子活络,迅速将火把往它手臂上一按,“咝”,立刻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它全身一抖,惨叫着松手滑入水中。


再看肩窝处,利爪刺破衣服在肩上留下三个血洞,阿诚也好不到哪儿去,手腕高高肿起四道血印,像被烧红的烙铁烫过一般。


阿诚骇然说这哪是美人鱼,分明是杀人鱼,教课书里从没提到过。我说你犯了严重的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的错误,因为主流生物学理论根本不承认有美人鱼,当然扯不上杀人的事。而神话传说大都集中在美人鱼美丽的容貌和漂亮的鱼尾,以及富有诱惑力的身材,通常是纯洁、善良、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却忽视了它的另一面,没有灵魂,像海水一样冰冷无情,兼有虚荣、残忍和绝望等多种特征。只有德国诗歌例外,提到一个叫洛雷莱的美人鱼,经常出现在莱茵河畔,用冷艳凄美的外表和哀怨动人的歌声迷惑过往的船夫,使他们分心而失去方向,最后沉入河底。攻击类的美人鱼也有,西南太平洋群岛上的美拉尼西亚人的神话中把美人鱼叫作阿达拉(adaro),平时隐匿于海上龙卷风里,每当有渔船落单就突然从海里飞出来袭击渔民,使他们昏迷不醒后拖入海中。


此时两人全身又痛又冷又累,加上无尽的恐惧和不安,哪有心情追本溯源探讨美人鱼的来历,但只有不停地说话才能稍稍减轻压力,使气氛不至于太压抑。其实自旋错方向被打入水潭后,我们的情绪已低落到极点,这危机四伏的石洞里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好容易无限接近终点却被打入岔道,回头想想真觉得泄气。


包扎好伤口,我们一直盯着潭面,防止美人鱼爬上岸偷袭。或许刚才的烫伤很严重,它再也没露过面,但水面不时泛起水波,说明它仍躲在水里窥伺。看着看着我眼睛渐渐模糊,睡意上拥,昏沉沉打起盹来……“晓飞!”


我一惊,直起身说:“有情况?”


“没有,”阿诚脸上少有的深沉,“我在想,如果这回我们俩死在洞里,人生中还有什么遗憾。”


我心里“格登”一声,知道乐观如他者也挺不住了,开始考虑失败的后果,我抚了抚伤口说:“要说遗憾只有徐耀失踪那件事,到底谁叫走了他,两个人跑到哪儿去了,我明明站起身的,为什么你看到我趴着?这一串疑问毁了我三十岁前的人生……要不然,我和蓝真真的孩子起码两岁了。”


阿诚沉默良久,道:“真真是个好女孩,如果有幸活下去,你千万不能错过。”


我苦笑着反问:“你呢?有什么遗憾?”


“我应该多陪陪妻子和儿子,钱多有什么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成天忙忙碌碌不就图个一家人幸福快乐吗?”他喟叹道,“我发誓,只要能解开徐耀的秘密,我阿诚必定金盆洗手,永远不踏入古墓一步,否则天谴雷劈……”


我赶紧打断道:“随便聊聊而已,犯得着发这种毒誓?要说永远不进古墓,我第一个反对,通过这次探险我又恢复了对考古的兴趣,说不定今后会重操旧业呢。”


阿诚咧嘴笑道:“他娘的从良就这么困难,总有人哭着喊着不让……你知道这会儿我的愿望是什么?”


“赶快进入核心墓室,回家。”


他恶狠狠说:“不,我要活捉美人鱼,长得难看就一刀刀剐死,长得漂亮的话,嘿嘿,来个先奸后杀。”


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先前的郁闷在笑声中一扫而空。


其实这方面的事古籍中也有记载,《太平广记》第四百六十四“水族”就记述过一种海人鱼,长年生活在东海,身体形状与人一模一样,一般身长一米多,少数大的超过两米,可以入选篮球队。眉目、嘴、鼻子、手都秀丽可爱,酷似美丽的少妇,一头长发束成马尾辫,全身上下肌肤洁白如玉,没有鳞(这一点我不太相信),长着细细软软的绒毛,性别有雄有雌,生殖器官与寻常男女没有区别。靠海的鳏夫寡妇寂寞难耐,就到深海里捉这种海人鱼藏在家里池子里喂养,夜里抱出来与之交合,跟男女之间***一样,而且它从不伤人。只是海人鱼出了海水后生命特别脆弱,即使最有经验的渔民喂养也很少超过三个月。


说说笑笑不觉过了两三个小时,潭面平静如故。阿诚开始不耐烦了,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水潭就是她的家,躲在下面耗几年都没事,我们全身湿透,身上有伤,食物又不多,一天都耗不起,得想个办法制伏它后才能泅渡到对岸。我说首先它怕火,但火又怕水,这一条否决掉,其次是刀,它身上布满鳞片,刀尖一刺就滑,攻击效果不佳,恐怕也不可行。要不采用美男计,你脱光了躺在潭边,它闻到男人的气息肯定淫心大动,会忍不住扑上来跟你办好事,我在旁边拿石头截断后路,上演一幕火烧美人鱼的好戏。


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我宁可一头在石壁上撞死也不会这么干。阿诚慷慨激昂地说,眼珠一转盯到我身上,色迷迷说你是童男子,对美人鱼更有吸引力,这等好事还是你来。


去你的,这是我想出来的,有优先指定权,我面色一整说美男计只是说说而已,不能当真,它能在水潭里一代代繁衍生存,八成与河中怪兽一样或者有自身繁殖系统,或者不止一只,再说它有独特的审美观,就算你愿意全裸恐怕也勾不起它的性趣。不过美人鱼终究是鱼,鱼就能用鱼饵骗其上钩,这一点千古不变。


阿诚眼睛一亮,抚掌说你越来越聪明,以后可以取代老董成为我的最佳拍档了,不错,它再凶残再厉害,本质上还是鱼,所以要用对付鱼的手段对付它……我们低低嘀咕了一阵,在地上生了堆火开始准备起来。我解下皮带,拆掉皮带头上的钢扣,用石头劈劈叭叭一顿猛砸,将钢圈砸断后再反复捶打,直至打制成弯弯的鱼钩。阿诚把另一端圈成封闭环形,拿登山索扣在上面打了个死结,再用皮带套做了五个浮标。两人得意地相视一笑,他从贴身食品袋里切了块五香牛肉,在火上烤得浓香四溢,连我们自己的都馋得直咽口水,然后把牛肉钩在鱼饵上,远远甩到水潭里。


水面立刻泛起一圈圈水波,显然喷香的牛肉给了美人鱼很深的刺激,它不停地在水下游来游去,琢磨天上为什么突然掉馅饼。过了会儿陡地在远处冒出来刺探情况,我和阿诚在篝火后面贴壁而坐,如老僧入定。


“它很狡猾。”阿诚悄声说。


“我把登山索隐在枯藤下面,它看不到绳子就产生不了联想。”我低声应道。


美人鱼上半身浮在水面缓慢地沿着潭边游弋,游到我们跟前时还故意停顿了会儿,用没受伤的手臂在岩石上拍打几下,故意向我们挑衅。我暗暗好笑,若说它有智慧,也不过相当于三四岁孩童的智力水平,一块牛肉就让它患得患失得这样。


见我们没有反应,它好像放心下来,一头钻入水中,潭面又恢复了平静。


“注意,它准备咬钩了。”我提醒道。


阿诚又兴奋又激动:“我盯着呢,这将是我们有史以来钩的最大、最漂亮的鱼。”


浮标轻轻一动,我一抖就要拖绳子,阿诚使个眼色说别动,它在碰钩,这是鱼咬钩前的常用伎俩,我擦了把冷汗点点头。


过了半晌浮标又动了一下,阿诚做个准备动手的手势,两人眼睛瞪得比铜钱还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突然浮标猛地向下一沉,阿诚手一劈,两人同时起身双双将绳子一拖,水面上顿时翻腾起巨大的水花,美人鱼半沉半浮激烈地挣扎,力量之大使我们稳不住身体,反被向潭里拖了两步。


“来回跑!”


阿诚叫道,我醒悟过来,跟着他在狭长的岩礁上跑来跑去——它在水里的力量太大,凭我们的力气无法与下面抗衡,而且容易被它用手褪掉鱼钩,只有来回跑才能在运动中消耗它的体力,使它来不及褪钩。因为它只要动作稍慢就会感到剧痛,出于避痛本能必须被拴在后面游。


它还在拼命挣扎,登山索绷得直抖,但我和阿诚成犄角形拉着,从而有效化解它巨大的力道,登山索是阿诚特意在上海登山协会买的进口货,品质确实超一流,任它用牙齿咬,用爪子啄,用双手拉怎么也不会断。


一眨眼工夫已经跑了四十多个来回,它依然保持强劲的后劲,反而我和阿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汗水如雨点扑簇簇而下,模糊了双眼,脊背上更是湿得精透,和衣物牢牢贴在一起,非常难受,脚后跟更被凹凸不平的岩面硌得生疼,每跑一步就钻心地痛。


“再这样下去恐怕累死的是我们。”我气喘吁吁说。


阿诚大声应道:“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再撑会儿,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万一坚持到底的是它呢?”


“毛主席说过,打一场大仗争取三十年和平,即使最后被它脱逃也元气大伤,到时我们再下水它也不敢轻举妄动。”


我还是不安:“它体力远比我们充沛,恢复起来也比我们快,到时还是要吃亏。”


“你这个悲观主义者真是没救了,怎能这样钻牛角尖?”阿诚批评道,“作为国内享有盛誉的生物学家,我可以负责任告诉你,鱼类跟人不同,不懂得合理分配体力,有一分用一分,所以笑到最后的一定是人。”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压力果然一轻,阿诚得意洋洋看着我,两人打起精神继续漫长的马拉松。又跑了十多圈,它的力量越来越弱,几乎失去了反抗的能力。我已累得两眼发黑,舌头像狗一样伸出来,断断续续说着,差不多了吧?阿诚沉着地说再跑三圈。


三圈后水潭里已没了动静,美人鱼如死鱼一般浮在水面,我要歇会儿再拖,阿诚说夜长梦多,把它弄上岸捆绑住才放心,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于是两人一齐用力,将它拖到岸边,由于水面离岩礁尚有三四十厘米落差,单靠绳子无法拖上来,阿诚骂了一句,跑过去弯腰握住它嘴边的绳子准备拖,就在瞬间——它身体右侧蓦地又冒出一只美人鱼,闪电般抓住他的胳臂向水里一拖!


我们都失误了,忘了潭里真的还有一只美人鱼。


仓猝中我来不及多想奋力将绳子一拉,虽比不上美人鱼刚强的拖力,却多少有所缓冲,阿诚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危急中反应奇快,飞起一脚蹬在它脸上。它怪叫一声更加用力,我迅速跑过去抱住阿诚的腰,双方形成僵持格局。


被钩住的美人鱼趁机翻转身体,三下五除二地褪掉鱼钩,冲我们虎视眈眈。我们暗暗叫苦却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张开利爪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