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重力装置

美人鱼脸部虽被浓密的长发覆盖着，依然能感觉到它那怨毒凶残的目光，嘴唇边血肉模糊，大滴大滴的血直往下流，它吃力地爬上岩石张开利爪扑向阿诚。

此时阿诚双手紧紧握着另一只美人鱼的手相持不下，我则奋力抱着他的腰不敢有半分松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冲过来。

刹那间我打定主意，一旦阿诚被拖下水我就掏出藏刀自刎——不是出于哥儿们义气，而是不想落到美人鱼手中受折磨。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扑到半途的美人鱼一震，身上炸出一大片血肉全喷到阿诚脸上，身体痉挛数下软绵绵倒下，滑入潭中，水面上顿时泛起鲜红色。与我们对峙的美人鱼大惊，仓惶松手向后一仰，“扑”一声没入潭水。

阿诚长长出了口气，朝对面挥挥手：“郭……”软绵绵地倒在我怀里，我本来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一撞之下当即两眼一黑也昏过去。

……

醒来时一眼看到蓝真真，然后是郭项龙和老董，阿诚还昏迷不醒，但呼吸平稳脉搏正常，基本没有大碍。

我一咕碌爬起来劈头就问：“你们没冻坏吧？”

郭项龙和蓝真真对视一眼，莫名其妙道：“你问谁？”

“你，还有真真，当时老董不在旁边，”我虽感到事情又不对劲了，还是自顾自说下去，“我和阿诚亲眼所见，你冻得浑身发黑，真真为了救你也……也冷得生命垂危……”

郭蓝二人脸上诧异之色更浓，愣愣看着我，蓝真真伸手在我额头上试了试说：“体温正常，不像说胡话。”

我急得直跺脚说：“不信等阿诚醒来后问，保证和我说得一样。”

郭项龙笑了笑蹲到阿诚跟前查看伤势。

老董干咳一声说：“我不知道你们俩翻入黑洞后经历了什么，总之可能是墓里设置的古怪，因为由始至终我们仨都在一起……”

原来我和阿诚无意碰到通天神树后的机关后翻入黑洞，绿毛僵尸心有不甘地在石壁下乱砸乱打了一阵随即转身，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直瞪着蓝真真，她吓得瑟缩到老董背后，全然没了主意。老董慌而不乱，指示她躲到石棺那边，自己挺身而出围着篝火与僵尸周旋。

跑了七八圈，蓝真真突然叫起来：“铜符！地上有张铜符！”

老董听了一个箭步冲过去，从棺边捡起泛着幽光的铜符，伸出去举在胸前。说来也怪，僵尸本来气势汹汹奔过来，离铜符尚有两米远时突然一呆，居然畏缩地连连后退，老董得势不饶人，举着铜符步步紧逼，直把僵尸逼到东南角落里，蓝真真拾了块铜管在它头上连敲十多下都一动不动。老董松了口气说这叫降鬼符，专门放在尸体胸口防止尸变的，刚才不知为何滚到一边，“咚”就是铜符滚落声，正巧郭项龙发狂推开盖板，后来干脆掀翻石棺，才让它窜出来撒野，险些闹出人命。

蓝真真用丝线将铜符系好挂在僵尸胸前，这样再怎么蹦挞也不会掉了。两人赶紧查看郭项龙，只见他脸涨得通红，胸口急剧起伏，嘴角沾满了白沫，老董松了口气说刚才一番折腾把他体内的邪火发泄出来了，估计休息会儿就没事。

由于我和阿诚下落不明，两人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再引发洞里什么机关没法应付，守在篝火边紧紧盯着郭项龙。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他终于醒过来，对刚才发生的事浑然不知，只记得拿着枪准备应对石棺里的突发状况。老董怕他自责自疚，压根没提他开枪的事，持刀追杀我和阿诚的经过也只轻描淡写提了一下，然后便商量下一步计划。

蓝真真认为不管如何首先要找到我和阿诚，然后才考虑是继续寻找真正的墓室还是见好就收捡些青铜器回去。老董说这两点并不矛盾，因为通天神树后的黑洞十有八九就是通向墓室的密道，只要跟进去就行了。

郭项龙一边心不在焉听一边蹲在地上找藏刀，经过倒卧的冰雕时“咦”了一声，冰雕底部有根铜索连入地面一个小小的圆洞里，用力一拨下面隐约传来机括声，过了好一会儿石棺那边“格”一声脆响。老董顿时恍然，原来冰雕正是控制石棺尸体上铜符的枢纽，推倒冰雕的同时就发动机关，将铜符从尸体胸部滚下来，从而使僵尸复活。

蓝真真叹道这种设计真是独具匠心，歹毒之极。

老董说设计者有他的考虑，倘若进入这里的人野蛮到推倒冰雕，说明不怀好意，为了保护里面的东西不受损伤当然要使出绝招。

蓝真真说总之知道了僵尸复活的原因，心里舒服不少，不过推拉门怎么回事，难道也被我们无意触到什么机关后关闭了？郭项龙正好从地上捡起藏刀，闻言诧异地说推拉门不可能有锁，除非有人在外面顶着。

他说着大步上前用力一拉，轧轧轧，铜门居然应声而开，老董连忙扎了个火把和他一起到门外转了一圈，没有异常。

他妈的真怪，当时明明拉不开的。老董愤愤说，蓝真真也随声附和，郭项龙性格却比较执拗，凡不是他亲眼看到的事实一概不信，而且不屑争论，只面无表情到通天神树后面查找机关。

东面山壁下原来放着一排五棵通天神树，经过我、阿诚与僵尸的大战，都砸得稀巴烂，没有一棵完好，精美的青铜铸器成了一堆没用的废铜。郭项龙在当中左翻右找，踢打摔拍，始终无济于事。最后老董协助他将所有废铜搬到一边，举着火把在山壁上一寸寸搜索，还是没找到预想中的机关。

蓝真真沮丧地说恐怕是僵尸一阵乱砸，把机关设置破坏掉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老董面色凝重地说，石窟里一片寂静。

郭项龙发了半天呆，摸摸鼻子从铜门开始贴着山壁边挨个儿搜查，途中有青铜器拦道的，无论是面具还是铜人，或是其它奇形怪状的铜器皿，一律抓起来扔到一边。老董每听“咣当”一响心就颤一下，因为这里任何一件东西拿到古玩市场都起码值五位数，可有破损就得对半打折。

他从进入这个石窟起就把里面的一切作为自己的财产，因此不是计算将得到多少，而是计算郭项龙的举动将给自己带来多少损失。

在劈里叭啦的响声中蓝真真幽幽地说即使找到密道，恐怕都不是他们俩消失的那条道。老董半安慰半开解说眼下如果从铜门出去必定是回头路，唯一的办法就是在石窟里找到出口继续前进，殊途同归，说不定能在某个地方会合。

或许为了证实他的话，西侧偏左山壁上突然“咔嚓”一响，在离地一米多高处露出一个小洞，椭圆形，半个平方大小，里面类似石龛，空间狭长，郭项龙找了根两米多长的铜杆往里戳，伸进去大半就戳到尽头石壁。

这是做什么用的？三个人站在洞口琢磨了半天不得其解，要说是秘密通道，里面肯定深不见底，要说石洞里套着机关，四壁都是光溜溜的石壁，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可这样一个洞被机关隐在山壁里，肯定与核心墓室有联系。

蓝真真说你和阿诚出入过很多古墓，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老董苦笑着说事实上蚕洞里的每个设置我们都没碰到过。

郭项龙双手撑住洞沿，把头伸进去细细打量一番，突然缩回来，拍打着石洞底部说：“这儿有问题。”

老董一看边沿内侧有道细细的缝隙，说：“我刚才就看出来了，说明是人工打制，其他没什么。”

“不，这里面大有学问，”郭项龙说，“我不懂古墓构造和机关设置，但我见识过一种触发雷，美国人研发了用于越南战场的，只要负重达到一定数值就会爆炸，其实就是杠杆原理……”

老董说：“这好办，我们捡些铜块扔进去试试，实在不行哪怕我躺进去做试验品。”

“我还没说完，那种触发雷设计得很刁钻，不仅有承重下限，还有上限，就是说如果负重超过一定数值也不会爆炸，为什么呢？因为越南人体形小，普遍偏瘦，而美军个个人高马大，臂粗腰圆，所以这样的设计能避免自家人误踏后伤亡。”

蓝真真“喔”了一声：“你担心石洞里也会采用类似结构？”

郭项龙严肃地说：“不仅如此，古墓设计者无需考虑什么自家人，只要不符合设置中的重量承载，估计会一网打尽。”

老董和蓝真真倒吸一口凉气，望着石洞均不作声。

过了半晌蓝真真说：“要不先用长铜杆撑着，再一点一点加重量，没准达到规定承重机关就自动开启。”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承重石不是天平，不可以这样慢慢试，只能在很短时间内完成……”郭项龙皱眉道，“但从铜门的设计来看，墓室应该是开放式的……”

老董听懂了：“钥匙就在石窟里。”

三个人举着火把在里面走了一遍，最后不约而同把眼光投在冰雕上。从进石窟起冰雕就引起大家的猜测，因为它出现得太突兀了，而且与青铜器、石棺没有任何关联，尽管后面发现它的底部可能牵动铜符，但设计者大可不必为了铜符专门放一座古古怪怪的，连材质都搞不清楚的雕像。

如果冰雕是打开石洞机关的钥匙，一切才顺理成章。

郭项龙过去抱起冰雕，谁知它比想象中要重得多，以他的臂力竟没能抬起，老董和蓝真真都上去协助，以小白兔拔萝卜的队形用力向后拽了十几下才拉断它底部挂着的铜索，再齐心协力将它塞入石洞。

只过了二三十秒钟，整个石洞底部猛地向下一沉，接着山壁内部“轰隆隆”响了好半天，“咚”，右侧山壁裂开一块巨石，露出个两米多高的大洞。

郭项龙仔细看了看岩石上的裂口，肯定地说这个入口以前没人走过。蓝真真又开心又伤感，说这才像入口，那么阿诚和晓飞是落进陷阱了。

也不能这么说，老董赶紧打岔，依我看两条路各有巧妙不同，一条是给聪明勇敢的人走，一条是给运气好的人走，我们属于后者。

三个人沿着甬道一直向前走，即将进入一个大石窟前突然听到我和阿诚的叫声，知道我们正陷入苦战，郭项龙迅速熄掉火把，端着火铳摸到水潭边，瞅准时机将其中一个美人鱼击毙。

听到这里我舒了口气：“殊途同归，老董这个词概括得真有水平，早知道铜符能镇住那个该死的僵尸，我们何必吃那么大的苦？”

“可是如果不掉入黑洞，怎能见到璀灿的水晶和美人鱼？”阿诚不知何时醒过来，嘻皮笑脸地说。

提到美人鱼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俩昏倒后，你怎么把两个人弄过来的？”

蓝真真心情开朗了许多，笑道：“当然不敢下水，还有一只美人鱼在水底守着嘛，是小郭攀着藤蔓攀过去，然后系了道缆绳，从空中将你们一个个传过来的。”

郭项龙并不居功，简洁地说：“没事就好，走吧。”

我们纷纷从篝火边起身，刚一转身，齐齐发出一声惊叫：

就在外围五六米处，七八只美人鱼静静站在黑暗里，好像随时随地都可能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