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侍寝(2)

作者: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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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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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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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9432字

“她全名叫述律赤珠,因美貌出众,述律家族又很有权势,人称她‘上京第一美人’。她初时因其盛名,被耶律隆光纳为侍妾。一年多前,耶律隆光又将她赏给耶律楚。耶律楚封她做了侧妃,礼遇优渥。”


我想起赤珠方才所为,心中很是不快,向萧史道:“既然他有这样美人在身旁,我一个汉女,又如何效法西子貂蝉?”


萧史却认真地说:“其实,他对殿下您很是不同。”


我哼了一声,表示不信,双手用力绞弄着自己的衣带,“是很不同。他不是要将我铁链加身,便是要对我施以烙刑。前日你也亲眼所见,他迫我侍寝,三日为期,以死相逼。”


萧史微微摇头,“他若真要逼殿下侍寝,随时可以,何必三日为期。”


我微微一怔,有些迷糊。他接着说下去:“他这样讨厌汉女,却冒险将殿下从上京带回。他平日处事极为冷静,鲜少发怒,而殿下却连番使他气急败坏。况且,按着他平日性子,奴隶逃跑,他一个字也不会说,只做个手势便将她杀了,而他那日却在殿下身上大费周章……”


“这不过是他想进一步***我罢了!”我恨声道。


“还有更重要的,他从未向女人许诺要纳她们为侍妾。”萧史故意把侍妾几个字说得很重。


我气得浑身发抖,“如大人所言,我以堂堂公主身份屈身为贼寇之妾,还要对他感激涕零吗?”


萧史牢牢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像要看透到我心底去,“请公主相信,以我长久以来对耶律楚的了解,他已对你动情。这是你我的机会,更是大周的机会!殿下若以国事黎民为重,留在耶律楚身边,即使不能置他于死地,至少可以探得些机密!若将来两军大战,殿下亦可借深宫之力,相助大周。但若公主不愿,下官亦无话可说。三日后若有危险,萧史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全殿下!”


我心乱如麻,又似耗尽了气力,软软再不能言,脑中充斥的都是他的话。我已将死,况已失身,又何惧再次受辱?何况现在的我,还有其他法子吗?若以此身真可为大周出力,也不算辜负使命。


思忖再三,心如刀绞。罢了!我狠狠咬牙,“就从……大人之言。”


侍寝前先要沐浴熏香,与大周后宫一样。热汤包裹住我的身体。水汽氤氲,一如我神思恍惚。忧伤,恰似那深不见底的水,投了进去,就没了呼吸。


若没有爱过一个人,我一定不会这般难过。


与青离别那一夜,他落在我额头的那滴滚烫的泪,似烈焰灼伤我,如今又日日夜夜困扰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说得那样郑重,好像我们自己能做得了主。


雪白的狐裘,罩上我的身体。心痛得失去知觉,所以拒绝一切妆饰,只插上紫玉笛钗。揽镜自照,镜中人忧郁失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恰如一朵开得过早的梨花,耐不住早春的清寒,夭夭凋落。宫女们手执灯笼,在前面殷勤引路。长长的石阶,指向清晰而又不明的方向。裙摆拖曳,掠过的每一步,都是心碎裂的声响。


寝宫外早有一干仆从等待,黑压压站了一地。我想起上一次看见有少女侍寝,并不曾有这样大阵仗。奴仆们神色古怪,见我随宫女而来,都伸长了脖子。他们大约比我更惊讶,东丹汗王竟突然转性,宠幸一个汉女。


第二次来到寝宫,才看清殿门上高挂着黑底金色的牌匾,上书“龙泉殿”,笔法酣畅雄浑。立于匾下,这一刻,我无法抑制地希望,身体里的牵肠散当场发作,而我立刻倒下死掉。


殿门突然从内打开,光明向我直扑而来,照得我双目发涩。


“请姑娘入殿!”是一句我能听懂的契丹话。我以为一切就要来临,浑身猛一颤,才发现殿内只有几个宫女而已。


幸好他并不在。


额头有一滴冰凉的汗珠滑落入脖颈,却不觉得冷,才发现原来自己身上早已骇得凉透了。


龙泉殿数日前我方来过,今日更加亮堂。殿内深阔,四周熊熊的火盆烘得一阵阵潮热。古拙的盆边雕刻着只只黑色飞鹰,有的停驻,有的飞展,有的捕食,有的长鸣……从四面八方将在殿正中的我团团围住,不得逃脱。


厚重的毡帐委地。宫女掀开帐幕,我一步步挪到帐内。


黑色的大床,大得像要漫过一片海,床上堆叠着厚暖的毛皮与绒毯。宫人敏捷替我除去狐裘,换上白色轻纱寝衣。我哆嗦了一下,冷意与些微的痛楚从布料里透进来,化作细小的尖刃,啃噬点点肌肤。


众人缓缓退出,没有一点声响。最后离去的一名宫女嘀咕了几句,取出一块白色帛布,铺展在大床正中。


这是初夜的试红巾!


顷刻间天旋地转,我的眼睛着了魔一般死死盯住那块令人眩晕的白色,不能移开……周围的一切都蒙眬模糊,变得不真切……眩晕中,清楚看见那最残酷的一夜,处子的鲜血染上了雪白的毛皮……蒙住双眼,我枯坐如石,痛彻心扉……


一阵箫声划破寂寂的夜空,时而清凉婉转,时而空灵皎洁。


是谁?在这样孤独无助的夜晚,在这冰冷昏暗的天空下,在这空旷落寞的心绪里,以箫声抚慰我,安定我狂乱的心跳……


突然想起萧史腰间别着的那支碧箫。我拔下发间紫玉笛钗,轻按笛孔,置于唇边:


夜未央,晚风冰凉,吹卷起如雾长发。


空回首,眼望不尽,每一个转角羌廊。


枉断肠,相隔万里,唯留下黯然神伤。


箫声停,吹箫人似也在侧耳倾听。片刻沉静,曲子又响起。我屏息凝神,听那淡远的箫声莹莹点点从箫孔中一滴一滴滑落,直入心魂深处。那份清越与从容,竟渐渐吹走我心头的烦扰与忧惧……


果然是他!


我周岁时,按宫里风俗抓周。在一堆小器物中,我一把抓住了块美玉,不肯放手,兼之我后来贴身必穿彩玉云绢,于是父皇效仿秦穆公女儿故事,赐我闺名叫作弄玉。我从不知道,这世间真有个男子叫萧史,面似春风,曲有情致。能有他并肩,我心中也是安慰的。因为,至少能有一个人,明白我为何放弃了自尊与贞洁。


夜渐渐更深,殿内出奇的静。一整天的忧愁苦闷终于战胜了残存的坚持,困意从眼底逼仄出来,一层一层薄薄地裹上全身。我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在逐渐消散的箫声中伏在床边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大约已是后半夜。背光的阴影里,有一抹颀长身影伫立。我一惊,睡意顿消,向着他迟缓地立起身来。


“你醒了。”耶律楚走近身来,脸上看不出表情。他高大而宽厚的身体挡在我的面前,简短而平淡地说:“想通了?”


我一动不动,像听不懂他的话。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是……”


“那么,”他威严的身躯贴近,身上的长袍角轻轻触到我的裙边,“替我宽衣吧。”


心头像有大鼓砰砰捶响,我张口结舌地瞪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攀附住身后的大床。


俯下身,他嘴角泛起一个冷冽的弧度,“你会侍寝吗?”


我想跳起来逃走,但双足却紧紧地钉在地上。身上的轻纱那样薄透,我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


他身上的陌生男子气息让我头晕目眩。


“殿下身虽受辱,然大周黎民百姓幸哉!大周江山社稷幸甚!”


萧史的话在我耳边回响。死战生留俱为国,敢将薄命怨红颜?这样想着,我似乎又有了一丝勇气,挣扎着上前半跪下,替他解腰带。然而这契丹服饰与大周忒不相同,而且,我也从没替男人解过腰带。咬着牙抖着手摆弄半天,扯过来拉过去,腰带还在他身上挂着。


我双耳烧得越来越烫,茫然不知所措,下意识抬头看他,却觉腰间一紧,他的手牢牢抓住了我,炽热的气息向我贴近,然后我的身体便腾空起来,被按在身后的大床上。


他低下头倾身而来,我扭过头躲开他的唇,“不,不要亲这里。”他愣了一愣,唇却生生停在离我的唇极近的地方,又沿着我的面颊一直往下,如烙铁般印上我的颈窝……


寝衣被除去的瞬间,冷不防一滴泪迅疾地滑落,然后又是一滴……


他正起身脱去自己的衣服,却低头看见我满脸的泪。


“怎么哭了?”他阴沉的眸光闪烁,带了情欲的迷蒙,变作妖异的蓝紫色。


我把头扭得更开,极力忍住喉头的啜泣,却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我以为你不怕我。”他的话语夹杂着轻微的叹息。


我猛然如遭电掣,眼前闪现的都是那一夜耶律炀可怖的脸……被撕得粉碎的亵衣……蜿蜒的丑陋的伤疤……扼住咽喉的冰冷的手……剧烈摇晃的床帐……霎时心底深埋的恐惧又涌上心头,羞耻的记忆和撕裂的疼痛让我不顾后果地想逃离他……


我以为你不怕我!


这是那一夜耶律炀对我说的话!为了我的使命,一直强自隐忍、支持着我在耶律炀的蹂躏后还能活下去的动力,在这一刻已完全粉碎了!


突然,我陷入疯了一般的反抗,用尽力气推拒他、捶打他,想要从他身下抽离……


他的手带了怒意控住我,力气之大,令我无法动弹。狭长的双眼眯起,传递着危险的信号,“你到底想做什么?耍我吗?”


我突然如那夜一般地呕吐起来,浑身剧烈地抽搐。一阵又一阵,直欲呕出心肺般的感觉,天旋地转……我不能,我还是不能……纵然是为了大周,也还是做不到……


他扳过我的身体,使我伏在床边,轻拍我的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平静下来。


他自己穿上长袍,束紧腰带,转身从腰带里拔出短刀。


我怔忪地看着这短刀,他要做什么?


他并不看我,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取刀割破自己的手指,嫣红的鲜血,一滴滴洒落在洁白的试红巾上……


木然地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知觉在这一刻仿佛已经死去。


“他后来怎会离了龙泉殿?”


第二天,面对萧史焦急的询问,我无言以对。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那么……他到底有没有……”他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没有。”我极轻地吐出两个字。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让寂静化解这尴尬和难受。


“殿下,还可以从长计议……”萧史的脸庞还是如春风般的和煦,抚慰了我的心田。他的脸和耶律楚威严冷淡的面容不同,总能让人放松下来。


我的双眼再次酸涩,“我做不到……做不到……”我真的,没有办法心甘情愿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我从没有这样思念青。思念吞噬了我的心。


“现在我只担心,耶律楚他会对殿下你……”萧史的脸上映着一抹愁容。


“不会。”我仍淡淡地摇头,“他不会对我怎样。”


昨夜,当他以自己的鲜血来证明我的处子之身时,我就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不是没有一点儿感动的。


但是,他不是青。


这世间,我只爱青,至死不渝。


我不但没有受惩罚,还得到了赏赐:一间宫室,数名侍女。契丹人除了正妃外,其余女子一律没有封号。述律赤珠因是耶律楚父汗所赐,封了个侧妃,已是例外。萧史总算松了口气。


赐给我的宫室唤作“妃离宫”,距离龙泉殿很近。踏进宫室,我吃了一惊。自从到了上京,满眼皆是契丹人的帐马骑兵。及至到了东丹,这里有王宫,宫里有些许汉人风味,但也还是与大周很不同。而眼前的妃离宫,除了四周放置的御寒火盆,地下铺设的毡毯毛皮带着契丹的气息外,实实在在的是一间汉家女儿的闺房,与耶律楚纯黑一片的寝宫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