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帽儿山七战士掩护一四五团撤出阵地

作者:孙正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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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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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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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506字

西北沟的日军又攻了几次,都让帽儿山阵地给打回去了。


这时大哥喊道:“咱们团撤下来了。”


大家都朝西北沟看去。


撤下来的部队,先是卫生兵扶着轻伤员,拖着担架,再往后是主力部队了。东北沟下来的路窄,只能并肩走两三个人,有的地方伸出来的酸枣枝又把路挡了一半,只能容一两个人过。撤下来的部队只能排着一字长龙往下走。主力部队撤下来了,可是龙王峪阵地那的枪炮声还在响个不停。


秀才见团卫生队下来了,朝大哥说:“我下去看看。”没等大哥答应,他提着枪就下去了。


赵大柱喊道:“秀才,干啥去?”


大哥说:“让他下去吧。他有个同学在团卫生队。说是同学,我看就是对象,一块报名参军的。”说着大哥拿过望远镜,朝下面看去。


秀才一溜烟似的朝下面跑去,在路边,他拦住一个卫生兵问话。问完了,他又拦住一个问。一连问了几个人之后,他站在那不动了。看着担架一个个从他身边过去,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像去站岗一样。


大哥说:“怕是出事了。老六,去看看。要是等人,就让他等。要是等不着了,就把老七拉回来,快去。”


郑连跑了下去,来到秀才身边。秀才的眼泪把衣襟都打湿了,冻成了冰。他立正站在那,任眼泪不停地流下来。谁看了都会明白,玉儿不在了。郑连不知道说啥好,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他拉了一下秀才,秀才突然哇的一声哭出声了,接着扯开嗓子号啕大哭了起来,人也像软了似的,往郑连怀里倒。郑连赶紧抱住他,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吧!”说着郑连的眼泪也出来了。他见过玉儿,文文静静的姑娘,一看就是有教养的大家小姐。别说是秀才,谁见了都会喜欢的。郑连正陪着秀才落泪,突然听到山上响起了机枪声。


“老七,别哭了。山上打响了。”


秀才一下子停止了哭声,擦了一下眼泪,站直了,拉上郑连就往山上跑去。


郑连和秀才跑上烽火台,日军并没有攻上来,而是集结兵力,想朝帽儿山这面进攻。刚才的机枪,是大哥打的,他是想让他们快点回来。大哥只是在秀才的肩膀上拍了两下,啥也没说。赵大柱也过来拍了两下。钱财、大牛、猴子都朝秀才点点头,谁也没说啥。这个时候,大家都知道是咋回事儿,谁都找不到要说的话。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天要黑下来的时候,赵大柱在东窗口那了望,他突然大叫了一声:“大哥,咱们团掩护的部队也撤了下来!”


大家听了,都朝东北角那望去。


前面是几副担架抬着重伤员,还有几个背着轻伤员的,接下来,总共也不到一个连的兵力。就在这些人转过了帽儿山,朝古北口东门走的时候,后面又有二三十人退下来了。他们边打边撤,后面的日军紧追不放,不断有人倒下。快到帽儿山的时候,日军的先头部队距他们不到一百米了。这时一个战士倒下了,另一个把他背起来接着跑。


“老二,还看什么,打。”大哥朝赵大柱喊着。


听到大哥说打,赵大柱把机枪架在窗口上,对着冲在前面枪上带面日本军旗的小鬼子就是一个点射。只听“哒哒哒”,小鬼子和军旗一下子就倒在地上。接着,大哥的机枪也朝小鬼扫了起来。秀才和大牛的机枪也拿了过来,子弹像雨点一样,撒向了冲上来的日军,路面激起了一串的尘土。冲在前面的十几名日军在枪声中倒了下来。后面的日军马上躲开了路,在路边上寻找掩体,同时寻找子弹是从哪来的。当日军明白过来了,一四五团最后掩护的十几个人已从帽儿山东面转到了南面,脱离了日军的视线。


追击的日军受到这突然打击,一下全停下,调转枪口朝帽儿山攻来了。他们明白,不攻下帽儿山阵地,他们就到不了古北口东门。


帽儿山东面是最陡的坡。别说是进攻,就是空手爬上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日军的应变能力很强,士兵马上找到了掩体,架上机枪朝山上射击。日军指挥官寻找到帽儿山东北坡的一处皱褶处,可以躲过山上的机枪,立即指挥往山上攻击。日军从山体的皱褶处爬上来,正好在烽火台下面七八十米东北坡处。


大哥喊道:“老三,小鬼子爬上来的地方有六七十米,只有你的手榴弹能扔那么远。”


“小菜。”大牛掏出手榴弹跑到烽火台上,朝日军露头的地方扔了过去。


拉二连三的手榴弹在日军中炸响了,可是后面的日军接着往上爬。机枪手在坡上架起了机枪,朝烽火台射击了。


大哥说:“老三,炸不掉那个机枪就别扔了。太远了,谁也扔不到那。”


大牛拿起一颗手榴弹,退到烽火台的西南角上说:“大哥小看人,这才多远。”说着助跑了两步,手榴弹朝那个日军机枪阵地扔了过去。手榴弹在空中划了个弧线,朝机枪那落去,还没等落到地上,就在空中炸响了。日军机枪手和弹药手都趴那不动了,机枪也歪在了一边。


大哥说:“咱们班,也就是老三有这个力气。顶门迫击炮用,我看咱们连,咱们营也没赶上大牛的。”


大牛高兴了,架起机枪开始朝下面射击了。


秀才像打靶子一样,点射着冲上来的日军。从山下上来,秀才就很少讲话,只是一个劲地射击。不管远近,他都打,有点打红眼了。


钱财守在西北面,见大家都在东面打,也想过来,可是没那么些窗口了。又回到了北面,朝北沟看了一会儿,突然他喊道:“大哥,日军从北面的山坡上朝我们这儿来了。”


“打!”大哥喊完,提着机枪过来了。


郑连提着枪到了西面的窗口,他发现西面的山坡上也有了日军。现在帽儿山只有南面的大路上没有日军。他朝赵大柱喊:“班长,西面也有鬼子了。”


赵大柱从东面过来,看看说:“齐长城上我军也撤了?”


“哪咱们呢?咋还不命令咱们撤呢?班长,是不是长官把咱们给忘了?”郑连问赵大柱。


“没接到撤的命令,就是让咱们在这儿阻击,没看到咱们团撤的时候,团部是最后撤下来的吗?团里马上就会有命令的,马上就会的。”赵大柱像是说给郑连听,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班长,是不是命令没法传给我们呀?再不就是他们忘了,把咱们给忘了。部队都撤了,还让咱们守啥呀?”郑连又问。


“不像。师部、旅部都在古北口镇,我们团也刚撤下去。我们一撤,日军一下子就到了东门了,东门到古北口镇不到几百米,那咱们师就全都堵在古北口镇了。咱们是师里派的观察哨,也是师里的阻击阵地,师里不能忘了咱们。只有咱们在这守住了,师里才能撤出去。到那时自然就命令咱们撤下去了。”赵大柱说。


“老二说得对。”大哥说,“咱们只要能守到天黑,我们师就能全撤出去,在南天门重设阵地,阻击日军。”


“大哥,那我们能撤出去吗?”郑连问。


“师部不会不管我们的。”赵大柱说。


赵大柱的话有道理,他们救了师部,师部咋能忘了他们呢。这让郑连心里有了点底。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救了他们这么大个事呢!再说了,还有南面这一条路可以撤。只要下了山,过了路南的小河,爬上山,就可以撤出去了。郑连这样想着,重新朝山下的日军开始射击了。


“老七,跟我上去,给他们几炮,让他们别小看了咱们。”大哥说,“老五、老六拿炮弹,跟我上。”


秀才立起了炮筒子,一条腿跪在地上,两只手握住了炮筒子,朝山下看看,不断调整着角度。调好了角度,他又调整了一下身子的姿势,朝大哥点点头。大哥把炮弹装进去,跑到箭垛那,看了炮弹的落点,跑回来说:“再近二十米。”


一连朝西北沟的日军发射了七八炮,又朝东北沟的日军发射了四五炮。站在烽火台上面看炮弹在日军中开花,乐得猴子一个劲地喊好。


这时一颗日军的重迫击炮炮弹在烽火台崖壁下面炸响了,声音震得耳朵嗡嗡直响,气浪把他们吹得有些站不稳了。


“快撤到下面。”大哥喊道。


秀才扛着炮筒子,郑连和猴子拿上炮弹,大哥在后,几个人急忙下了烽火台。


他们刚下烽火台,日军的炮火开始轰炸帽儿山烽火台了。


日军的重迫击炮弹接连不断地在帽儿山上炸响,硝烟弥漫了整个烽火台。郑连蹲在东南角上,抱着头,爆炸的烟尘,让他什么都看不清了。他刚冲两三步,就要到南门口的时候,被一只十分有力的手给抓住了,身子一下子弹了回来。接着,听到了大哥的话:“老六,疯了!不能出去。太危险了。”说着,他把郑连又按压到了墙角,接着他的身子像一堵墙一样,把郑连挡在了墙角,使他的身子动弹不得。他听到大哥喘着粗气,知道大哥是在用身子给自己挡着炮弹。


郑连的脑子一下清醒了,他大声喊道:“我不能等死,打死一个够本。我要出去,跟小鬼子拼啦!我拼啦!”可是他的身子被压在了墙角,动不了。


“小鬼子肯定把帽儿山围了,一会他们就会攻上来。想打多少,就打多少。老六,老六!”赵大柱也摸过来对郑连说。


这时一发炮弹在烽火台上面炸响了,一些砖石从上面掉下来,郑连的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轰轰的响声在回荡。


炮击渐渐地要停下来了,郑连使劲反复按着两个耳朵,张开嘴,听力渐渐恢复了,只是有些弱,但听到了炮弹的爆炸声。又过了一会儿,听到了说话声。


赵大柱说:“注点意,小鬼子这回可动了本了,炮一停,他们就会都围上来。炮一停,就快准备好手榴弹。”


大哥说:“把弦先挂在小手指上,要不手榴弹没到地方就响了。”


秀才说:“嗯!”说着,他把手榴弹弦拉出来,把铁环挂在指头上。


郑连靠在墙角上,身上抖着,脑子里反复就是几个字,死定了,死定了……


日军的炮火刚停下来,一排排重机枪子弹就打在烽火台墙壁上,炒豆似的响个不停。山下的日军在重机枪的掩护下,很快就攻到了崖壁下面。


“扔手榴弹。”大哥喊道。


一阵手榴弹,攻上来的日军被炸了回去。天也渐渐地黑了下来,日军在帽儿山下点上篝火,把帽儿山从四面围了起来。


大牛说:“班长,你说师里和团里是不是把咱们给忘了,还是不管咱们了?咱们团都撤了,咋还不让咱们也撤呢?”


钱财说:“怕是他们都阵亡了,还管咱们呢。”


钱财不过是顺嘴一说,可就是这么一说,也是有可能的。因为一四五团在龙王峪伤亡过半,这是谁都知道的。要是在团部从龙王峪撤下来的时候,问一下,或许能有个结果。可眼下,帽儿山被日军四面围上了,想撤怕也难了。谁也不说话了,都看着赵大柱。想从他那得到答案,是继续守,还是想法突围出去?


赵大柱说:“咱们现在归师里直管,关师长受伤了,杜副师长代师长不能不管咱们,当时就是杜代师长让咱们守帽儿山的。再说了,戴团长也不能看着咱们不管,咋说咱们也是他的兵啊!守住了,他们一准会回来救咱们的。再说了,咱们中央军只要接手这事儿,就不能让小日本过长城。还是等命令吧!你说呢,大哥?”


“有啥可说的,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还是等命令吧,别瞎猜了。也许是师里故意在古北口留下我们这颗钉子,等着部队反攻的时候发挥作用。我这不过只是一种猜测,谁知道师里是怎么想的。”大哥说这些话的时候,显然也没有搞清楚上面是忘了他们,还是没忘记,让他们当一颗钉子。总之,没有让他们撤的命令,就得一直守着。


大牛问的话更让人感到不着四六:“班长,你说咱们这是长城里,还是长城外?守了这么长时间,我还是没搞明白。”


“这还用问,这烽火台就是长城上。我说傻牛子,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问那些没用的,有用啊?”钱财接过话。


“那小鬼子不是进了长城里了吗?”大牛还是接着问。


赵大柱一拍手中的机枪,“那不还有咱们吗?咱们是干啥的?中央军第二十五师一四五团一营一连一排一班。有咱们在,他小鬼子就不算进了长城。”


这时又有子弹从窗口打来,钻到顶棚的砖里。


大哥在窗口处说:“小鬼子是想让咱们一夜不睡呀!”


秀才说:“大哥,我看小鬼子夜里准得摸上来?得想个法子,要不守不到天亮。”


大哥说:“大伙都精神点。在东北的冬天,胡子晚上睡觉前,都在门上尿一泡尿。”


秀才问:“那是干啥?”


“把门冻上,来人进屋就知道。我想,小鬼子还真有可能夜里摸上来。猴子,你跟我出去一趟,咱们给他们下几个拌雷。我在家跟我爹打猎的时候,就常下这东西。黑灯瞎火的,这东西最好使。”


秀才问:“咱有雷吗?”


猴子拿过一颗手榴弹说:“这不是雷吗!”说着跟着大哥爬出了烽火台的南口,转到了东口,在石缝那埋上了手榴弹。


天,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