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赴战场,戴安澜约法,杜聿明率先开路

作者:孙正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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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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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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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1450字

戴安澜回到团部,天刚黑下来,他马上命令参谋长召开连以上军官会议,布置行军中的事项。说完他先来到了会议室,坐在了前面,对着地图开始研究行军路线。接着陆续进来的军官,看到团座已坐等了,都选好自己的位置坐下了。所有参会的军官都到齐了,戴安澜示意参谋长开会。


“诸位一路行军,辛苦了。军情紧急,客套话就不说了。刚接到军座命令,全师开往密云。我团今夜出发,作为全师的先头部队,随旅部赶往密云。下面我说一下行军序列:我随团座带团部通信连随一营行动,二营、三营跟进。副团长带步炮连、政训处、后勤处收尾。晚7点休息,10点30分集合部队,11时出发。下面请团座训示。”参谋长说完坐下了。


戴安澜对着北平及热河省地图说:“刚刚我在师部参加了会议,眼下热河战局不容乐观。凭我的经验和五年前我在济南了解到的日军情况,日军近日有可能打到长城一线。”


参会的军官们都小声地议论起来。


戴安澜接着说:“日军23日开战,当天占领北票;24日占领开鲁;25日占领朝阳,接下来三路并进。而朝阳距承德六百里,以日军机械化程度,这点路并不算远。假如东北军能依险拒守,日军不可能长驱直入,但眼下从战报上看,东北军都在保存实力,还有一部分地方部队投降了日军,这样反而加快了日军的进攻速度。从这一点上看,日军应是逼近承德了。据情报,承德有东北军汤玉麟三万多守军,可是我听说过这个人,是张作霖的把兄弟,少帅对他也没办法。张作相虽然说是方面军总司令,但眼下前方没有战报,承德战况不明。我军千里行军,势必要与日军一战,给国家一个交代,给校长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但是,仅靠我们二十五师之力,挡住日军第八师团,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而我们的后援部队要在十日左右才能到达,这就要求我们只能拒险死守,等待援军。我这里说这些,就是请大家有个舍身成仁的准备。给家里留个信吧。”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诸位,”戴安澜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虽然我们是不畏生死的军人,但大战在即,我还是要约法三章:一、各连夜行军注意非战斗减员。冬装都换上了,虽然差了点,也只能将就了。各连非战斗减员超过百分之五,连长就地免职;二、部队扰民,视情节,严加惩处,甚者枪毙;三、自今天起,军衔不得外露。防止日军间谍和狙击手。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就在戴安澜团长刚刚开完会的工夫,旅长杜聿明在旅部接到了师长关麟征的电话,他马上赶往师部。


杜聿明赶到师部,一进屋,关麟征就铁青着脸把一封电报递给他。


电报是北平军分会发来的,电文:“国民政府北平军分会令:查第二方面军副总司令兼第五军团军团长汤玉麟弃守承德,致使热河省府本月四日沦陷,通缉查办。”


“承德昨天就丢了!”杜聿明大吃一惊。承德外围十几万军队不说,仅承德就有三四万军队防守,而且那是汤玉麟的老窝,经营多年,至少汤玉麟得为保住老窝一战。据情报,进攻承德的日军第八师团也不过两万多人。


关麟征指着地图说:“承德失守,就等于放开了北平的北大门。日军三路大军便可以齐聚长城,相互支援,对北平形成合围。”


这时一位参谋进来报告:“报告,北平军分会电报。”


关麟征接过电报看了一眼,递给了杜聿明,说:“赤峰失守。日军第六师团占领了赤峰。”


杜聿明说:“这是迟早的事儿,朝阳、凌源、平泉、承德都失守了,赤峰一座孤城,根本就守不住。赤峰一丢,日军没了后顾之忧,进攻的速度会更快。”


关麟征看了一眼杜聿明说:“光亭,眼下我们只有加快赶往密云,古北口是挡住日军第八师团一个重要关口,如果让日军占了古北口,我们就只有背城一战了。”


杜聿明马上答应,说:“我马上回去组织部队出发。”


“带好电台,随时跟我联系。”关麟征说。


“是。”杜聿明答完,出了师部。


觉,睡在朦胧中,听到一阵号声。郑连本能地动了一下,醒了,是紧急集合号。身边的大牛,鼾声依旧,郑连用被子盖住头,身子往下缩着,尽力不去听那号声。没人动,郑连也不动,催命鬼一样的号声,使郑连一阵阵地心跳。当号声吹响第二遍的时候,赵大柱大喊一声:“紧急集合!快、快、快!”


这要是别人,郑连准骂他,就你耳朵尖。可是班长喊了,就不得不起床了。郑连掀开被子,见靠近班长的吴浩和郑福都穿好衣服,正在打背包。摸着黑,耳朵里全是谷草的哗哗响声,就像站在草垛上一样。


队形还没有排好,连长就站在了队前骂道:“娘的,稀稀拉拉的,快点。马上开拔,往北一百四十里,密云县城。出发!”


部队上了路,先前还走得顺利。虽然穿上冬装,走起来腿脚总像有什么东西绊着似的,不灵便。新棉鞋踩在雪上,虽然不像草鞋那样抓地,但能站得住脚了,并且脚下也不凉了。晚上行军,路上清静,只要跟着走就行了。更主要的是,没有日军飞机的干扰。当部队转到北平至密云的路上时,就有些乱了。


从北面过来的东北军,看不出像个队伍样。有坐大车的,有步行的,还有汽车、担架。原本不宽的路面,一下子就堵死了一大半。一些逃难的老百姓,背着包,领着孩子,一劲地往前挤,就像小鬼子端着刺刀刺他屁股似的。路窄,都挤到了一起,更走不快了。那些东北军,原本走得无精打采,可是路一堵上,他们倒先急了,生怕走慢了,让后面的日本鬼子追上。好在一四五团没有重武器,部队想办法通过,只是慢了一些。可是当他们走到唐指山口的时候,前面的路一下子堵死了。部队停了下来。


唐指山口是这一段路最窄的了,一辆卡车堵在路上,边上只能过去一个人。后面的兵急着逃命,拼命地往前挤。过不去,也过不来。对头碰,狭路相逢,挤。


一四五团是全师的先锋团,一连是前哨连,一班又是尖刀班。走到这儿过不去了,赵大柱上前骂道:“快点让开,把路让开,老子是中央军,奉命增援你们,老子没到,你们倒穿兔子鞋,先跑回来了。”


这时过来一个东北军上尉连长,拿枪指着赵大柱说:“一个中央军上士就这么横,东北丢了,你们他妈了巴子的中央军来了,早他妈了巴子的干啥去了?上这儿装大尾巴狼来了。”


前进的部队停下了,一连长从后面上来,指着东北军的上尉连长骂道:“打了败仗你还有理了。把东北丢了,你们几十万东北军都是吃干饭的?”


这时一位东北军的少校过来,指着一连长鼻子骂道:“你一个小上尉狂什么?老子打小鬼子的时候你们还吃奶呢,跑这儿装脾气不好了。”说话间就是一拳,要不是一连长后面跟着人,这一拳就把一连长打倒了。赵大柱见连长吃了亏,还没等那位少校再伸手,上去就是一枪托,一下把那位少校打倒了。这时东北军的士兵都摘下枪。只听双方枪栓乱响,子弹都上膛了。一听枪栓响,郑连吓得赶紧躲在大牛后面,可是大牛端着枪就冲了上去,又把郑连给露了出来。钱财和猴子也往上冲,没办法,郑连也只有跟着往前上。只有吴浩和郑福,真的像个新兵似的,站在那一动没动,枪也没端,看西洋景。


“住手!”两军正端枪争吵的时候,杜聿明从一连长背后过来了,他大声问道:“谁是你们长官。车坏了还不推沟里去!”


一位东北军上校军官从车里下来,骂道:“妈了巴子的,谁呀,你算是哪根葱啊,管到我这儿来了?”


“你是哪个部队的?”


“老子是第二方面军的。你是干啥的?”


“混蛋!”杜聿明上去就是一个耳光,打得那位上校眼冒金花,转身便去腰里掏枪。杜聿明后面的卫士上前拿枪顶住了那位上校,清一色的德国盖德冲锋枪。杜聿明大声说道:“我是少将杜聿明,奉国民政府陆海空军张学良副总司令命令,缉拿汤玉麟,还有临阵脱逃的官兵,谁敢动一下,就地正法。”


那位上校抬头仔细看看,原来是中央军的少将,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说:“我不知道是长官。冒犯了长官。”


“当了逃兵还有脸坐车。我代表张副总司令命令你们,把车推到沟里,让开大路。马上!”杜聿明大声吼着。


那位上校军官朝修车的几个兵说:“别修了,把车推到沟里。过来,都别看了,快点,快点!”


上来一群东北军,喊着号子,就把车推到沟里。


杜聿明对那位上校说:“发现汤玉麟,马上报告少帅。知情不报,同罪。如遇拒捕,就地正法。这是张副总司令的命令。”


那位上校立正道:“是!长官。”他虽然不知道杜聿明是谁,但他认得少将军衔,知道张副总司令就是少帅。


杜聿明一挥手,“稍息。”说着边往前走,边朝前面的东北军骂道:“都给老子靠边。”那些败退的东北军见少将长官在前面开路,都吓得往路边靠,让出大路。一四五团跟在杜聿明卫队后面,把一条大路占了一大半。


东方发白,一抹淡红渐变成了蓝白色的天光,黑影下的山峦渐渐地清晰起来。白雪中的松柏,载着白雪的翠绿松针,随风摇动着,像春天里湖泊漂着几块浮冰。悠闲。由于昨晚没有睡好,郑连实在是困得不行,只想找个地方睡上一会儿,哪怕十分八分钟也行,可是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走,郑连也只得闭着眼睛跟着走上几步,睁开看一眼,闭上走几步。越走不动,天越冷,一冷尿就多。这时郑福碰郑连一下说:“老兵,咱俩尿泡尿吧。”


郑连的嘴冻得有些不好使了,就点点头,和他往边上走了几步。郑连刚解开裤带,就听郑福喊:“老兵,这有一马车弹药。”接着他大声喊:“班长,赵班长。”


赵大柱听声跑了过来,问:“什么弹药?”


这时郑福已拿起了一支步枪说:“三八大盖,是东北军的,日军装备的就是这种枪,比中正式好用多了。”


“小点声,把咱班的全叫来,别让别的班知道。快。”赵大柱小声对郑连说。


全班都过来了。赵大柱说:“一人拿一支,子弹能装多少是多少,多拿。这回咱们班可发了洋财了。”


猴子说:“班长,拿这些干啥?咱也不是没有。死沉死沉的。还有一百多里的路要走呢,不等到地方都累死了。”


郑福说:“老兵,那可不一样,你的中正式,打五百米子弹就自个找地方去了,这三八大盖,八百米子弹不偏。再说这刺刀,钢口好。”


猴子说:“新兵蛋子,知道的还不少,等用上刺刀,啥都完了。你以为还是赵子龙大战长坂坡呢。”


大牛说:“猴子,让你拿你就拿,真打上了,没了子弹就是没命了。”


猴子说:“看你只知道长个,咋就不长长胆呢?咱中央军啥时候缺过弹药?”


大牛胆不大,可他最不爱听别人说他胆小。说:“小心没大错,我娘说的。你胆大,刀枪不入啊?”


钱财一句话也没说,他使劲往身上装子弹、手雷。看那样子,像是发了大财似的,顾不上说啥了。


赵大柱一边往身上装子弹,一边骂道:“咬,你们就咬吧。我先说下了,谁没子弹谁先上去拼刺刀。到时候可别怪我没先跟你们说,咱们先小人后君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这是战场命令。我让你们瞎咬。”


吴浩没有拿步枪,而是翻动着往下找,终于,他翻出了一挺歪把子机枪。拉动了一下枪栓,是挺新机枪。


郑福看地下还有几箱子弹药,他舍不得,可又拿不动。就对赵大柱说:“班长,做个爬犁吧,把这些弹药全拉上。要不这三八式的子弹没有补充啊。咱们用的都是七点六二的子弹,这三八大盖用的是六点五的,口径不一样。没了子弹,啥枪都和烧火棍一样。还有这些手榴弹,丢了太可惜了。”


赵大柱听了郑福的话,点点头。郑福说得在理。因为这三八大盖的子弹拿在手里就与中正式的不一样,细。他认真地看看郑福,想的是这个新兵蛋子咋知道的这么多,这么在行呢?可他还不到二十岁,上哪学的这么多的东西呢?看来这小子有点来头。他这么想着,嘴上喊道:“照郑福说的,做爬犁。把这些弹药全拉上,一点不留。”


一班几个人还没追上连队,一排长就过来了,看七个人全在,还拉了一爬犁弹药,说:“我还以为你们都当了逃兵了呢,吓我一跳。咋不报告一声?”


赵大柱说:“排长,时间紧,没来得及。别的不敢说,咱一班要是有一个逃兵,你就先枪毙我。”


“枪毙你,我是怕你带头当了逃兵,那枪毙的就是我了。别说了,跟上。到地方奖你们几盒罐头。”


“谢了排长。”


说话时,天已大亮了,路上、山上都是白白的冰雪,看不出哪是庄稼地,哪是荒地。只有路边和山野间的树,在冰雪里摇晃着。一群黑老鸹,在空中叫着,飞来飞去,寻着食物。迎面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脸,大家都歪戴着帽子,歪着脖子躲着北风走。路上的雪踩实了,跟冰一样滑,不时有人滑倒。特别是这些南方兵,看见过雪,没经过这么冷的天,手和脸都冻肿了。


部队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一直往北走。


部队出发后,戴安澜就在后面收容部队。因为前面有旅长带领着,他大可放心。


3月7日,二十五师正在行军路上,师长关麟征收到张学良电报:“敌已侵入平泉、承德,先头已达滦平;我一〇七师在青石梁、曹路口、巴什克营等地构筑工事;我一一二师在古北口加紧构筑坚固阵地,阻击敌人。”


关麟征看了电报,这只是一个情况通报,没有对第二十五师提出什么要求。可是他明白,如果前面的两个东北军师能挡住日军,张学良就不想让中央军上。那样,他在全国人民面前也好挽回一点面子。但是张学良更清楚,两个师不可能挡住日军的进攻。更何况兵败如山倒,军无斗志。他怕的就是前面的两个东北军师撤下来,那他就是孤军作战了。只有他及时赶到古北口,挡住这两个师不下来,他就有信心守住古北口长城一线阵地。想到这,他对作战参谋命令道:“将电报转发杜旅长,命令部队加速前进,八日晨全部到达密云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