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争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01
|本章字节:3104字
我们有塑造知识分子的机制吗?一味的强调出人头地成龙成凤,整个社会对成功学的认知是否存在着偏差?功利主义的教育在强调认同与适应的同时,是否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导入了瞒和骗的歧途?百年前就被倡导的“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去何处寻觅?那些被精心挑选的课文、精心设置的作业和标准答案,看上去是那么可疑。也难怪张冲念着念着就不爱念书了,大概随便一个有点知识分子精神的人都不爱念这样的书吧。
张冲后来爱念《苹果栽培技术》,他甚至用这些技术成功地改造了他姨父王树国的苹果园。可见张冲即使不能成长为一个人文知识分子,成长为一个有一技之长为社会有用的技术型人才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但是他考不上大学,成不了人中龙,当不成精英,不可能坐着小汽车回来光耀门庭,他爸不答应,他爸觉得脸上无光么。从机制回到社会,回到家庭,一个少年的成长是如此艰难艰辛。长大成人,他该怎样成人?他又能成长什么样的一个人?张冲念不完中学,而那些考上了大学的张冲的同学,譬如周天佑们,又能成什么样的人呢?他也许能念到博士吧,但能否成成长为一个知识分子,实在是很值得怀疑的事情。
六棱镜
成长的成长像少年的成长一样艰辛,在我们这里,除了教化与训戒的、比教课书略微好看一点的少年题材之外,以我的所及,似乎还没有看到过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式的成长。也许是马卡连柯的《教育诗》的影响太深,我们的作家们在“寓教于乐”的主张下更多的着眼于“教”而忘记了的本义,结果便是像课文一样的乏味。在这样的“成长”背景下,少年张冲的出现,几乎是一个“新人”,我是指在我们的人物群像中的“新人”。而随着这个“新人”的出现,我们也不能不对作家杨争光刮目相看。
如果不忌讳批评概念的陈旧与抑或过时,那么《少年张冲六章》也可以归为“社会问题”,这也恰与主人公张冲这个“问题学生”形成了对位。我之所以说概念陈旧,是因为“社会问题”这种说法已经很久不被人们使用和提及了,但这个概念所涉及的本质却依旧存在,它的核心实际上就是关注现实,然而现实的复杂性是简单的批评概念所无法涵盖的,更何况现实进入之后的文学的复杂性。杨争光显然是意识到了它的复杂性,所以并不是简单化的提出和关注社会问题,而是在的构成上另有追求。
《少年张冲六章》中,杨争光刻意地从六个不同的视角结构,父母、老师、同学、姨夫一家、课文和他(张冲),六个侧面像六面镜子,既独立成章成不同的叙述层面,又相互交织相互生成相互渗透,在六个镜像中显现出立体的少年张冲的形象,但又绝不止于张冲。这样的一个六面体的结构,将历时性叙述与共时性存在完美地统一于一部作品,构成了一个纷繁而又丰富的六棱镜——万花筒,读完这部时,我想到的正是万花筒。教育、成长、家庭、社会、观念、生态、存在与人性,都在这只的万花筒里腾挪翻转流动变幻着,让我们对作家的敏锐与智慧生出由衷的感动与惊喜。无论是做为社会问题还是做为成长来看,《少年张冲六章》无疑是当下文学的一个令人惊心的收获。
这部可能引发的东西丰富而驳杂,关乎孩子,关乎教育,关乎社会价值,关乎当下的文学。杨争光说:“我们是我们孩子生长的土壤。我们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生长的土壤。”而这是什么样的土壤呢?它会长出什么样的禾苗结出什么样的果食?而当这土壤很可悲地已经变成了工具理性左右下的单调的培养基的时候,我们可能会很自然地想到鲁迅在《狂人日记》里喊出的“救救孩子”。是的,救救孩子,但是在救孩子之前,让我们先通过这部检视一下包括我们自己在内的这些土壤吧,从这个意义上说,《少年张冲六章》是一部敢于承担现实和艺术双重使命的警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