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劳伦·迪斯特法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8
|本章字节:8480字
愤怒在我身体里燃烧,烧得我全身的骨头都疼。她一直逼迫我,而我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我不能开口,不能开口。因为如果现在说出实话,我永远就只能当一个囚徒;而且我不会把参加这次展览会或是以后任何晚会的机会让给她,因为它们都是我的。这是唯一可以告诉哥哥我还活着,可以设法逃出这里的方式。这一切都是我的,不是她的。
她眼睛瞪得大大的,噙满泪水,然后开始抽泣,一直打嗝,林登把她抱起来搂着她娇小的肿胀身体把她带走了。我听到她在走廊上一路号啕。
我坐在床上,气极了,盯着前几天她送给我的百合。花朵开始凋败,花瓣剥落在花瓶周围,皱缩成卫生纸般的碎片。就像看到漂亮尸体没有闭上的眼睛。
塞西莉的好意永远不会长久。
我和加布里埃尔在一起时,开始变得非常谨慎。我花整整一上午的时间想着我俩的一个吻;他给我送来午饭时,我们只谈谈天气。他告诉我说越来越冷了,他觉得会下雪。
“你给塞西莉送过午饭了吗?”他把托盘放到我腿上的时候,我问他。一直困在床上,所以我们不能常见面。我不能再跟着他到厨房,看着他工作,或是和他在花园里偷得片刻时光。
“送过了,”他抱怨着,“她还朝我扔调味瓶。”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吧她?”
“因为她想要二焗马铃薯,烤一次的还不行。她现在这个身体情况还能扔得这么准,真让人吃惊,”我们都知道塞西莉根本不像林登和沃恩认为的那么脆弱,他的最后一句话里带着讽刺,“她心情还真好。”
“可能都是因为我,”我说,“昨晚林登说想带我去参加什么建筑师的晚会,有他的设计作品展出,但是没有邀请她,所以她就大发脾气。”
他扮个鬼脸,坐在我床边:“你对洗礼晚会感兴趣?”
“加布里埃尔,”我温柔地说,“这也许是我唯一能逃出去的方法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表情难以捉摸,然后低下头看着腿说:“我想这恐怕不是你最危险的逃跑计划吧,是吗?”
“很难说,我在这儿已经换了四次石膏了。”
“这里真有那么糟吗?”他问,随后眼神里充满恐慌,“主人林登强迫你做了什么吗你知道的在床上?”他的脸颊像火一样红。
“没有!”我说,伸出手,握着他的手,“没有那样的事,加布里埃尔。我不能忍受余下的日子都待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那个自由的世界有什么是你在这里得不到的?”他说。
“第一,是我哥哥,我的家,”我说,轻轻捏捏他的手,他不解地盯着它,“怎么了?”
“我觉得外面很危险,”他说,“我认为你应该留下。”
我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不像那天在游泳池旁冷酷的生气的表情,不是怨恨,而是别的什么。“如果我要你跟我一起走,你怎么办呢?”
“什么?”
“那天晚上,在暴风里,我站在灯塔上看见你跑向我,我对你说,‘跟我一起逃走’,但是你没有听到。我看到了篱笆,我那时准备继续跑出去的。”
“就在那一大片风车扇叶把你敲昏之前,”他平淡地说,“莱茵,那很危险。我知道你不是在说等下次飓风来的时候逃跑,但是你期望出现什么情况呢?你以为他把你带去晚会,然后你就能出得了大门?”
“事实上,是这样的,有这个可能。”我说,在我看来这个想法很可行。
加布里埃尔把托盘从我俩之间挪开,握住我的双手,倾身靠近我。这很冒险,因为房门大开着,而且这楼里都是人,但是在这一刻,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不管是飓风还是晚会,都是一样的,”他说,“都很危险。主人林登不会让你就这么走出去的。管家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你们来这里好几个月之后,他才允许你打开窗户,离开大楼的。你知道吗?管家沃恩现在说要收回这些权利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说。
“他告诉所有的侍者,如果你、塞西莉或是珍娜想用我们的钥匙卡乘电梯,就必须向他报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你身上连着五台机器,跟死神搏命的时候。”他说。
“我不是在搏命,”我说着捏捏他的手,“如果我能决定的话,那我想立刻死在这里,这都无所谓。但你知道是什么支持着我度过每一天的吗?是那条河,莱茵河。我觉得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是有原因的。可能暗示着我应该到某个地方去。我是为了这才拼命活下来的。”
“到哪儿去?”
“我不知道!”现在要我思考逻辑问题太不是时候了,这让我的全部计划都显得毫无希望,“但不是在这儿到任何地方都行但不是在这儿。那么,你会不会跟我一起走?”
他扬起一边的眉毛:“你会撇下我,自己离开?”
“不会,”我说,“不管用踢的,还是喊的,我都要把你拖走。”我咧开嘴笑了,最后他不再坚持,向我露出少有的微笑。
“你是个疯子,你知道吗?”他说。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在这里沉沦。”我说,他靠过来,我感到一阵喜悦感涌上心头,就知道我们又要接吻了。我正要闭上眼睛,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突然被门框上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抱歉打扰了,”迪尔德丽指着手里的托盘说,“管家沃恩让我给你拿来阿司匹林。”
加布里埃尔连忙抽身回去,我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想要亲吻我,不过他只说了句:“回头见。”
“回头见。”
他离开后,迪尔德丽递给我两粒白药片和一杯水。“你没有打扰我们,”我把药咽下去后,说,“我跟加布里埃尔之间什么事也没有我的意思是”
我脸颊开始发烧,在心里慌乱地搜索适当的词语,但迪尔德丽只是笑笑。“没什么的,”她说,“管家沃恩都不在这儿,他让我给你送阿司匹林过来,然后就被叫去医院了。”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润唇膏走过来,给我涂在干裂的嘴唇上,然后帮我拍拍枕头:“今天天气不错,想让我打开窗户吗?”
“我还好。”我说。她终于停下来,不再绕着我忙来忙去,这会儿我才看到她眼里的关切。我忠诚的小佣人。“真的,我没事。”
“管家跟你说什么了?”她悄声说,吓了我一跳。
“什么?”
“你还睡觉的时候至少是我认为你在睡觉的时候,有次我来给你换新枕头,正好管家沃恩也在,他让我离开,”她愧疚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说,“我待在走廊上,想听听他说什么。对不起,我知道不应该这样做的。但是……”
她眼睛里涌出泪水,一点儿也不像她平常的样子,开始我还以为自己又发烧了,产生幻觉了。“但是我怕他会伤害你。”
我伸出手去拉她,她的手在颤抖:“为什么你会那样想?”
“哦,莱茵,”她呜咽着,“如果你上次是想逃跑,那你千万不要再试了。你永远也逃不出去的,他会让你以后的生活很不好过。”
“我没有想要逃跑。”我说。
她摇摇头:“但是他认为你是,这才是关键。你不明白的,你不知道如果不听他的话,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迪尔德丽,”我轻轻地把她拉过来,“你想告诉我什么?”
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她打着嗝:“罗斯夫人从来都不想生孩子从来都不。她以前经常为这个和管家沃恩吵架。她不相信他能找到解药,她也不想再生下一个终究还是要死掉的孩子。他说她是自然论者。我听过他俩相互大吵大叫。有一次,我去收拾她要洗的衣服时正好碰上,我太害怕被牵扯进去了,所以就藏在衣橱里。”
她在我床边坐下,飞快擦掉泪水,但却有更多的泪水流下来:“后来她怀孕了,虽然她并没有这个计划,但她还是很兴奋。她让我教她织毛衣,她织了一张毯子放在婴儿床里。”想到这里,她露出了微笑,但是笑容很快就消失了。“她分娩的时候,林登去参加展览会。当时她疼得太厉害,管家沃恩给她注射了非常大剂量的镇静剂。等到几小时以后她醒过来,他告诉她女婴死了。但她不相信,她说她听到婴儿的哭声。但他说当时她一直昏迷,孩子生下来就是死的。”
房间里好像突然变暗变冷了。迪尔德丽说:“但是我在走廊里换熏香的时候,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管家沃恩对罗斯夫人说,‘你想让人类都死光,看来你是如愿以偿了。’”
我能听到沃恩说出那些话的声音,好像那是冲着我说的,心痛欲碎。我也能看到罗斯,活生生的,但被夺走了亲生骨肉,摸着几个小时前孩子还在里面蠕动的肚子。我多希望她在活着的时候,能亲口告诉我这件事,因为现在我觉得有种遏止不住的冲动,想要拥抱抚慰她,告诉她我对发生的这一切有多难过。我能感觉到她对沃恩的仇恨,跟我一样的强烈。或许她能忍受他的唯一原因就是她对林登的爱。或许她希望我能学会爱上林登,也就学会了忍受沃恩。
“哦,那次就把她打垮了,后来她就不一样了,”迪尔德丽接着说,“她有自己的佣人,莉迪亚。但是罗斯忍受不了年轻的女孩在她身边,时刻提醒她自己死掉的女儿。最后她说服主人林登把她卖掉了。她甚至都不再看艾尔和我一眼。”
“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吗?”我问。
“不知道,他们都认为那孩子是个死婴。不这样想的,也是把这秘密留在了心里。请别告诉其他人。”
“我不会的,”我说,从床头柜上拿给她纸巾,“不会的,这件事只会是你我之间的秘密。”
她擦擦鼻涕,把纸巾折好,塞进衬衫口袋里:“我以前从没告诉过别人。”
透过眼泪,我看到一些重担似乎从她肩膀上卸下来了。这对年轻的女孩来说,是个可怕的秘密。在这里不,在这世界上都是小孩子无力承担的。我搂住她,这一刻,她露出自己少见的脆弱的一面,倒在我怀里,紧抱着我。
“所有的事到最后都归他说了算。所以,不管他让你做什么,为了你自己,请听他的话。”
“好的。”我说,但这是谎话。如果这故事产生了什么影响,那也只是更坚定了我逃跑的决心,坚定了我成为林登地图集里那条河流的信念。因为在这里发生的事远比我想象的恐怖。这里的生活跟“我母亲花园里盛开着百合花,我所有的秘密正好能装进纸杯电话”的日子相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