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莱茵,你的名字是自由

作者:劳伦·迪斯特法诺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8

|

本章字节:7808字

林登似乎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受这么多伤也要离开他。


“我告诉他暴风来的时候,你正在花园里,”一天下午林登睡着了,胳膊还保护性地环绕着我的手肘,珍娜悄声告诉我,“我看见你从窗户跳出去,你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我说,“不管我想干什么,都失败了。”


她看起来想要拥抱我,但是却没办法。我光是躺在床上让她看着,身上就已经很痛了。“他相信了吗?”我问。


“虽然你的窗户破了,不过主人林登还是相信了,但我不知道管家沃恩信不信。厨房里的人都说看见你在起风前去了花园,说你听到警报时努力想回大楼里来。我想说不定他会相信吧。”


“他们真是那么说的?”我说。


她笑了一下,把头发给我别到耳后:“他们肯定很喜欢你,尤其是加布里埃尔。”


加布里埃尔!他蓝色的眼睛穿透暴风凝视着我,他的手臂朝我伸开。我想起自己撞落在他怀里。我想起世界消失成虚无之前那种安全的感觉。


“他去追我了?”我说。


“房子里一半的人都去追你了,”她说,“连主人林登都去了,他还被天上飞的树枝砸到,受了几处伤。”


林登。他脸上带着淤青正睡在我旁边,嘴角还流出一丝血迹,我伸出手指给他抹去。


“我都以为你死掉了,”她说,“加布里埃尔把你带进厨房的时候,好像你身上每根骨头都断了。”


“差不多吧。”我说。


“塞西莉一直狂呼乱叫的,三个侍者一齐动手才把她拖回房间。管家告诉她如果再不安静下来,就会流产。不过她当然一点事儿也没有。你知道她的身体情况的。”


“加布里埃尔怎么样了?”我问。醒来后就一直没见过他,我都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林登在睡梦中还喃喃自语着,吓了我一跳。他在我肩膀上蹭蹭鼻子,我等着他睁开眼睛,但他没有,呼吸还是那么低沉平静。


珍娜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她倾身过来,靠近我。虽然我们说话已经很小声了,她还是加倍确保没人能听见我们的话:“我不知道你俩之间有什么事,但是要小心,好吗?我觉得管家沃恩察觉到什么了。”


沃恩。光是提到他的名字就让我浑身的血液发冷。我没有把他对我说的关于罗斯的事告诉任何人。因为记忆太模糊了,我甚至分不清那是事实还是梦境,而且也因为我对他会做出的事充满了恐惧,只能把他强制赶出脑海。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珍娜,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和加布里埃尔之间有什么事。突然间我想到的只有沃恩靠近时加布里埃尔害怕得浑身僵硬的样子。是不是因为他已经受到威胁了?我痛苦地吞下口水,问:“他没事吧?”


“他很好,只有一点儿擦伤。他刚才就在这儿,那会儿你还没醒。”


我总是能相信珍娜告诉我的这大楼里的事。她像安静的背景板,从不看漏任何事。我想起沃恩说过想把她扔进水里,想起她的姐妹们在货车里被杀死。我眼睛里溢满泪水,不能抑制地抽泣起来,她赶紧发出嘘嘘的声音安慰我,亲吻我的前额。“没事的,我会留意他,”她悄声说,“一切都没事的。”


“有事……”我哽咽着,但不能再说下去,因为管家沃恩也许在偷听。他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他无处不在,这个可怕的人控制着所有的人。而且他是对的。我会死在这里,说不定还会舒舒服服过完剩下的日子。我开始觉得他是自己真正的捕获者,而睡在我旁边的这个人只不过和他的新娘们差不多,同样也是囚徒。


珍娜一直陪着我,直到我筋疲力尽,无力抵挡肋骨上腿上头上的痛楚,又昏了过去。


早晨我醒来看到塞西莉不安地站在门口。她怀孕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瘦小的四肢撑着个满月一样的大肚子。“嗨。”她说,像小孩子的声音。


“嗨。”我的声音却像碎玻璃,我知道清喉咙会很痛。随后想起珍娜说那天塞西莉看到我时狂喊乱叫的样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问。没等我回答,就从背后伸出手,给我看她带来的一束白色星形花朵。“百合花,就像你故事里的一样。”她说。


它们就像我母亲种的百合,从花蕊处延伸出的粉红色纹路,像墨水泼上去的一样。塞西莉把花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伸手摸摸我的额头。“你还有一点儿烧。”她说。


她像个小女孩在扮演妈妈的角色,扮家家酒。也许是因为身体里的止痛剂发挥了作用,不过那一刻我觉得很喜欢她。“过来。”我说着向她张开扎着输液针头的胳膊;她没有犹豫就走过来,拥抱我时,很小心不碰到我的肋骨,紧紧地抓住我的睡衣,我的脖颈被她的眼泪打湿了。


“我害怕极了。”她说。这大楼是她完美的梦幻之家,应该没有人受到伤害。每个人都是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


“我也是。”我说,而且现在还在怕。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她问,眼泪一流出来,她马上就擦干。


我冲着睡在身边的林登点点头。“把他带到别处去待会儿,”我说,“他总把自己关在我这里???整天为我担心,这对他的身体也不好。看看你能不能让他跟你去玩游戏或是找点儿有趣的事做。”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点点头。让林登的心情变好是她的拿手好戏,平常她就抓住一切机会想得到他的全部注意力,而现在我请她这么做,她当然高兴得不得了。


上午晚些时候,她说极度希望林登能关心关心她,如果他不陪她练习象棋,她就要哭了。林登不想让她哭,他怕她会流产。


所以,我终于得到了形式有限的自由。


我享受着片刻的安宁,在夏日梦境中飘进飘出。都是温暖明亮的梦境:母亲的双手,正弹着钢琴的父亲,我手中的纸杯里嗡嗡响起的隔壁小女孩的声音。


后来突然响起别人的声音,我飞快地睁开眼睛,快到感觉房间在旋转。


“莱茵?”


不管在哪里,甚至在飓风里,加布里埃尔的声音都能传到我耳中。


他正站在门口,脸上有擦伤和淤青,手里拿着东西,我还没看太清楚。我挣扎着坐起来,但这过程非常地痛苦,他过来坐到我旁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我抢了先。


“非常抱歉。”我说。


他把手里拿的东西放到床上,双手握住我的手,我又感觉到跳到他怀里时的那种安全感。


“你还好吧?”他问。


这是个很简单的问题。是他救了我的命,就凭这个,我告诉了他实话:“不好。”


他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我想象不出自己看上去有多可怜,不过他好像甚至都没有看到我,看向我的目光把他带到很遥远的地方。


“怎么了?”我说,“你在想什么?”


他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差点儿就走了。”他的意思不是说我差点就逃走了。


我张开口,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许是再次道歉。这时他把我的脸捧在手里,前额贴在我的额头上。我们离得那么近,我都能感觉到他轻轻呼出的温暖的气息,脑袋里想的只有在他下次吸气的时候,我也想被一并吸进去。


我们的嘴唇碰在一起,轻轻地,就好像丝毫没有碰到一样。然后又贴近,迟疑着缩回,再碰触。我伤痕累累的本应释放痛楚的身体却迸发出暖意,我的手臂圈住他的后脖颈,紧紧搂住他。我搂着他不放手,因为在这里,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美好的东西就会被带走。


听到走廊上有动静,我们立刻分开。加布里埃尔站起来,探出头去瞧瞧走廊,然后看看窗户外面。就我们两个人,但却都吓得发抖。我们太谨慎了。


心脏剧烈的咚咚声捶打着耳膜,欣喜的感觉,不是痛楚也不是狂风,让人有点呼吸困难。加布里埃尔清清喉咙,脸颊露出温暖的粉色,眼睛像笼着一层模糊的薄雾。现在我们都不好意思再看对方了。“我给你带来点东西。”他说,眼神移向别的地方。他拿起刚才带来的东西,一本厚重的书,黑色封皮上有个红色地球的图案。


“你把林登的地图集拿来了?”我迟疑地问道。


“是的,不过你看”他打开一页,都是褐色和米色的地图,上面还有蓝色的线条。顶部写着“欧洲的河流”。旁边还有地标和河流的索引表。加布里埃尔指着第三个名称。莱茵河。他的手指沿着那条蓝色线条标示的河流移动,他说:“莱茵是一条河。”


是啊,它以前是一条河,在一切都被毁灭之前。但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些。我父母肯定知道。他们对神秘的科学那么有兴趣,肯定还有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告诉哥哥和我。


我的手指跟着加布里埃尔,沿着那条不存在的河流脉络移动。但是我还是相信它就在那儿。我相信它泛起汹涌的波浪,让自己奔腾汇入海洋之中它就在某个地方,某个通往自由的矛形花朵铁门之外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说,“我都没想到我的名字还有什么含义。”


我把名字告诉罗斯的时候,她说那是个很美的地方,就是那条河吗?


“上面说它是一条运送货船的河流,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说明了。”加布里埃尔失望地说。


“没什么的!”


我笑了一下,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脖子,让他再靠近我一些,我感激地亲吻他的脸颊。他的脸立即变得通红,我也一样。


他并不了解这条河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从他的眼神,我能看出他知道这肯定是让人高兴的发现。他温柔地拨开我前额的头发,看着我。莱茵。那条河在这里以外的某个地方,已经冲破阻碍,获得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