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欧洲人想像中的中国(4)

作者:康拉德·赛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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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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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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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4012字

即使“经过启蒙的绝对君主专制”也无法理解这种国家的管理体制。康熙的帝制法则,即他在遗昭中所表述的法则,尽管似乎可以与普鲁士国王弗里德里希二世那“国家第一公仆”之说相比,但是康熙的国家尚未经过“启蒙”!当欧洲的启蒙运动者与过去的迷信进行抗争时,儒家的皇帝们却把理想和榜样放在远古的周朝。此处的区别一清二楚,借用弗里德里希的口头禅就是:人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对于一名儒家的皇帝来说,这样的口号是不可想像的,因为恰恰相反,他和他的大臣们所肩负的任务就是,引导国民统一生活在儒家伦理道德学说的基石上。


停滞的王朝


随着19世纪开始的专制政体理论,又出现了第二种说法,对中国的敬仰之情最终被彻底地揉碎了。在18世纪最后的几十年中,中国处在乾隆盛世的早期,耶稣会会员所报道的正是此时的中国。但衰落是在慢慢地进行着,而中国形象在欧洲的急剧改变并非是基于对中国历史的回忆,而是针对由欧洲自己所形成的深刻变化而言的。由于1789年的法国政治大革命以及英国自18世纪80年代以来持续的工业革命,欧洲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把欧洲引向了人类历史新的一页。欧洲把过去远远丢在身后,全力奔向自由和富强的未来。欧洲的新信仰是对先进的信仰,而18世纪启蒙运动者们所表示的那种对中国的敬仰,即对文化的延续和稳定的敬仰在这种新精神环境下变成了令人嘲弄的东西。对中国的新观点完全集中在专制主义理论上,认为造成中国思想发展停滞的原因就在于缺乏自由。


法国人所想的只是文明的进步,对他们来说,中国似乎只有落后的文化。英国人所想的只是经济的进步,他们把中国看作停滞的经济体,根本就没有增长的能力。德国人把哲学理念发展到了顶峰。黑格尔把世界历史归之为自由的个人意识中的精神进步,而且这种发展是从东方到西方运动的,中国和亚洲构成了这个发展的起点,而且仍然处在“这个历史的童年时代”:东方人早就知道而且至今也只知道一个人是自由的;希腊人和罗马人的世界是一些人是自由的;日耳曼的世界知道,所有的人是自由的。那第一个形式,也就是我们在世界历史中所看到的第一种形式,就是专制政体;第二种形式就是民主和贵族统治;而第三种就是君主立宪”。32


汉学家们自此刻起,努力着去证明,中国自从王朝建立以来的两千多年中,在文化和国家发展方面,有着何等深刻的进步,但是他们的反驳却未能从根本上改变中国的“处在停滞状态”的特征。自从儒家确立其统治地位以来,中国的文化就变成了一种以过去为基点的文化,也就是以他们理想中的黄金时代,即早期的周朝为理想境地的文化。儒家由此目标出发,排斥所有新的东西。任何意在能有一个好的、始终的新东西,都得想方设法披上再生的外衣。在从“百家”争鸣的轴心时代直到宋末的两千多年中,中国文化尽管以过去为理想,但它仍然是世界文化中最富有生命力的一种文化,在国家机构、技术和经济诸方面,它创造了最先进的世界文明。


可惜,中国事实上还是停滞下来了。数百年的明、清两朝靠过去的成就活着,这些继承者们不仅没有新的发明创造,相反甚至使许多技术发明和知识失传;军事技术,这些原本可以使中国强大无比的现成的技术,却没有得到继续发展。自从15世纪出海远航被停止以后,中国实施了严格的闭关自守政策。这时的中国王朝忙活自己已经够了,它们把所有的兴趣和精力全都集中在国内。按福兰策斯?福库雅玛那著名的,也是借之于黑格尔的说法,这就“走到了历史的终点”。这个对于国家的政体、对于社会的共同生活以及经济和文化来说最理想的体系已经被找到,领导集团的任务就只剩下了守住这个体系,而且别让它为外部影响所感染。


从汉朝(公元前206年~公元221年)起到清朝于1911年终,在这两千余年的时间里,儒家为中国带来了一种令人惊奇的稳定的文化和国家机器。中国民众长期生活在封建王朝的和平统治之下,而历代王朝最后的覆灭要么是农民起义所致,要么是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入侵所为。中国文明也以此与欧洲的基督教文明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基督教文明自从创立以来一直处在持续反复的毁灭性内战的厮杀之中。而在同一时期儒家给中国人带来了一种持续稳定的生活,这种生活并不排斥现代人伴随着疾速的社会变化而向前迈进,有时不免让人感到羡慕、嫉妒。


19世纪初叶,恒久持续的中国世界还是走到了终点。远在西方的欧洲越洋过海,按照所谓的进步原则打破了中国的大门。这个欧洲要中国,也包括这个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只有这样的选择:抛弃过去,要么随欧洲一起进入某种新的未来,要么孤立而无望地与这种欧洲理性进行抗争。


西方的这种强权文化获胜了。此时此刻它所揭示的是,它要把人类引向精神和物质高度发展基础上的新的平等,还是为人类吹响走向没落的悲凉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