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我很后悔，后悔刚开始认识你的时候，没有竭尽全力去追你，后悔不应该欺负你，后悔第一次向你求婚时，不应该那么随便，又后悔第二次求婚时，耍了小心思，让你在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就陪我走上了婚姻的道路，更后悔没有提前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你，才会发生那起本来可以避免的意外。

书白，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勇敢的姑娘，是你让我知道，爱一个人原来可以死心塌地，原来可以义无反顾，原来可以不求回报。现在想想，刚开始认识你时，我将你的执着当成笑话来听，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

书白，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个善良的姑娘，就像我们刚开始认识时，我对你那么恶劣，我常常使坏让你难堪，你却从来没有记恨过我。

书白，在我心目中，你一个是个坚强的姑娘，就像那次我们去黄山，你扭伤了脚，明明那么累那么冷那么痛，但是你却一句叫苦、埋怨的话都没有说，相反，为了不让我内疚，你将所有错误抉择，都揽在自己身上。

书白，正是因为以上这些原因，你理应得到真正的幸福，我只希望我的离开，能够放你自由，让你可以丢掉顾忌，勇敢去追求自己应得的幸福。

程明静不想跟赵承书碰面，特地晚了一步才赶到机场，等她到的时候赵承书已经走了，只剩下神情有些落寞的邹书白，依旧呆呆地站立在检票口。

程明静上去拍了拍她，“走吧，我们回去吧。”回去的路上，邹书白一直无话，程明静特地给了她时间缅怀，未去打扰。

将邹书白送回家之后，程明静说：“你收拾收拾东西，搬过去跟我住吧。”

邹书白一边开门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我搬过去跟你住干什么呀？北京这么近，赵承书好歹一个月要回来一次的。你们俩也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没有一个人住过，怎么都怕我坚持不了呀？”

程明静想说话，却见邹书白嫣然一笑，接着道：“赵承书刚刚走之前还在跟我玩他的那些小把戏，他说只要我猜中了他就留下来。其实我早就摸透他的那些伎俩了，他的食指比较白，是长期写粉笔字写出来的，他的无名指又很细，跟中指差了很多，很容易就分辨出来了。但他那人特别小心眼，输不起，我一直让着他而已！再说了，他为了这次课题，准备了这么久，我虽然看不懂，但也知道他很在乎这次的事情，家里到处都被他扔了书，那么厚厚的一本外文书，他都愿意去看，那该是多在乎呀，我又怎么能拦着他？”

邹书白一直说着，程明静默默听着，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心想着：她对赵承书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到底还要不要把真相告诉她？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让她面临这么多痛苦的抉择？

然而，程明静却也知道，就算她瞒着不说，也都没有用了，赵承书已经走了，曹默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待到真相大白，势必会有一番翻天覆地的动荡。这么多年，邹书白爱惨了曹默，这份深情岂是其他人可以比的？孰轻孰重，也都不用再细说了。

程明静只是替赵承书感到惋惜，她真的没想过，他竟然愿意为邹书白，做到这个份上，家庭、事业全都牺牲了！

程明静拦住一直屋里屋外忙着收拾的邹书白，“书白，你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邹书白没见过程明静的表情这么凝重过，不免有些忧虑，“怎么了？”

程明静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六儿，你还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妈跟曹默他妈以前是很好的姐妹，后来因为什么事情闹翻了，你妈把所有与曹默他妈合影的照片，全都抠烂了？”

邹书白点点头，“记得呀，我妈那人特别小心眼，做出这些事情，我压根见怪不怪！”

程明静看着她，“那你知道她们是因为什么事情闹翻的吗？那会儿曹默去找她还钱的时候，她为了让曹默死心，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邹书白脸色微变，她哪里会考虑这么多，只是程明静看上去似乎知道答案，她连忙说：“你这人损不损，到底什么原因呀，你就别卖关子了！”

程明静叹口气，正欲细说，却听口袋里的手机响了，竟然是很久未曾联系的老四郑童打过来的，她不得不先接电话。

“六儿在你旁边吗？”电话那头的人问，声音竟然出奇地沉重。程明静留了个心眼，换了一个耳朵听电话，一边小声回了句：

“在呢！”

郑童说：“你换个方便一点的地方接电话。”程明静心里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假装信号不好，来到了阳台，心神不宁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无比凝重，“是老大，他们的车子出事了！他本来已经定好了机票，打算明天回来的，后来因为想要早一点赶回来，又跑去搭了他们的货车，谁知道就出事了！”

程明静呆呆地伫立在阳台，久久不能动弹。她看着不远处的邹书白，一时间竟忘了如何是好。

待邹书白走近了一些，她好不容易定了定神，这会儿才终于看清邹书白手上拿的是什么，竟然是赵承书留的那一封信，只听邹书白欢快地说了句：“哈，这人还不赖嘛，竟然还给我写了信！”

程明静一个激灵，下一秒竟然像发了疯似的，一下子将邹书白手里的信抢了过来。

邹书白被攻个措手不及，本就有些不快，她以为程明静在跟她打闹，跳着叫着便要去夺回自己的信。

程明静脸上的表情越发冷峻，闪着寒光，她未做细想，直接将信甩了出去。

邹书白一脸茫然，眼睁睁看着那信随风越飘越远，最后飘进了江里，瞬间被淹没在了江水里，她气得直跺脚，抓狂着大吼一句：“程明静，我跟你没完！”

然而，当她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程明静，却见对方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全身正在微微颤抖。

邹书白一下子慌了，痴痴地看着面前流泪的人：“你怎么了？”

3

赵承书顺利到达美国，开始了自己的进修课程。转眼半个月便过去了，一切都在不咸不淡地进行着，虽然刚开始他心中还是有些不忿，但他很会安慰自己，慢慢就好了，慢慢就淡了，谁还没有被情伤到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突然有一天，一个很奇怪的年轻留学生找到了他，手里拿着一张照片，一边比对一边问他：“你姓赵吗？”

赵承书疑惑地点点头。“赵承书？”

赵承书都有些不敢承认了，心想，哪有这么邪门的事，他都有点想关门送客了！

他这边正在疑惑，那留学生却掏出了一张纸条递给他，“你赶紧联系这个号码吧，对方有急事找你！”

赵承书越发奇怪了，“谁让你来找我的？”留学生笑笑，“没有谁，我自己在留学生论坛上看到的，我还以为是谁打的小广告呢，但我看上面说得挺急的，心想都是中国人，姑且一试吧，没准是救命的事呢！”

赵承书心里一怔，问他：“联系人姓什么？”这么大费周折，连论坛都用上了，难不成是邹书白？他放弃了电话、微信、邮箱等一切通信工具，就是不想邹书白找到他，他这人做事向来目的性极强，既然要做就一定要绝，否则半途而废不是白花那些力气了！

留学生说：“姓程，是个女的。”

姓程？是个女的？那便是程明静了，赵承书心里微微有些失落，但都找到这里来了，说不定真有急事，他还是立即给程明静打了一个电话。

程明静接到电话，劈头盖脸将他一通臭骂：“赵承书，你疯了吧，有你这么处事的吗，电话也不接，留言也不回，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找你找得有多苦吗，我血都吐了几斤了，邹书白都急成什么样子了，你知道吗？！”

女人向来都喜欢小题大做，赵承书将话筒拿远了一些，好声好气地说：“书白脑子一根筋，你帮我劝劝她！”

程明静越听越火：“劝个屁，你知道个屁，你赶紧给我滚回来，邹书白那里，我是一刻都兜不住了！”

赵承书被骂得眼皮直跳，当初他走的时候，程明静也是知道的，照理说不至于这么激动，他担心的是邹书白，“出什么事了吗？书白呢？”

“你还好意思问书白，我——”程明静骂到一半，再也骂不下去了，突然一下子就像泄了气皮球，瘫软在那里，似乎刚刚那一通发火，已经用光了她残余的力气。她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道，“你赶紧回来吧，你的信我没给她，她一直以为你在北京，这么久不出现，还以为你做了什么犯法的事，被扣起来了！”

赵承书不由得苦笑，“你都知道真相了，干吗不告诉她？事情都这样了，我回去也于事无补。”

程明静跟着一阵冷笑，“把真相告诉她？她已经失去曹默了，你觉得她还能失去你吗？”

赵承书心里涌起一阵寒意，“你这话什么意思？”想是隔得太远，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极其不真实，她说：“曹默死了，她现在只有你了，你还要放弃她吗？”

赵承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h市，当真是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邹书白听到消息时都快要了崩溃了，赶到机场接他时哭得泪眼婆娑，絮絮叨叨又是诉苦又是抱怨：“你去哪啦，怎么这么久都不联系？我到处都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我又不敢去四处去问，明静说你闭关了，我刚开始还能信，可哪有像你这种那种闭关的呀，你只是教书又不是搞科研……”

赵承书看了一旁的程明静，勉强笑着，好声好气地安慰她：“我也到了那边才知道，我们那课题需要保密，不允许跟家里联系，我连跟你报备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手机便被没收了。是我没有安排好，对不起，以后绝对不会了！”

邹书白虽然难受虽然气愤，但她心眼少，并未怀疑赵承书的话。赵承书看着毫不知情的她，心里越发难受，他问她：“你开车来的吗？”

邹书白点点头，“就停在外面。”赵承书笑了笑，他说：“书白，我有点累了，你能帮我把车子开到出口这边来吗？”邹书白撇了撇嘴，“你怎么刚回来就要指使我呀？”虽然有些不愿，但她还是独自一人去了停车场。邹书白走后，赵承书问程明静，“曹默——”说到一半，嗓子竟然像被扼住了一般，再难开口。程明静知道他想问什么，只见她缓缓摇了摇头，还未开口，眼圈已经先红了，她说：“遇上了山体滑坡，车子直接翻进了山沟里，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赵承书闭了闭眼，像听天书一般。他还是不敢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竟然这么说去就去了，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遗愿没有完成……命运想要给你一拳的时候，完全不会给你任何时间准备！

空气变得极其沉默，再多的哀叹也都于事无补，两人像约好一般，一齐沉默了下来。

过了很久，赵承书又问：“书白知道吗？”程明静摇摇头，“没敢告诉她，能瞒多久算多久吧！”赵承书点点头，他原本还想着，再回来时，这边势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承想，是这种变化法。在人命面前，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意气用事，那些伤春悲秋、小肚鸡肠，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赵承书走近机场的玻璃窗，看着露天停车场内，正在笨拙地倒车的邹书白，忍不住一阵心疼。如果她知道了曹默拒绝她的真相？如果她知道了曹默出的意外，她会怎么样？赵承书连想都不敢想！

他以前总希望她独立，总希望她快点成熟，少寄希望于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希望她活得更现实，以为这样才能让她更坚强更无畏，才能让她不受伤。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想尽可能地保护她，让她远离那些真相，让她可以永远活在自己一根筋的简单世界里。

赵承书想起了医院里曹默的那则留言，不由得握紧拳头。在命运面前，人力是那样的卑微，他什么也挽回不了，唯有对着天空暗暗起誓：曹默，你放心，我以我此生的性命担保，一定会替你照顾好她！

4

两年后。赵承书从卧房出来，一脸的疲倦，上前抱住正窝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邹书白，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努力吸取一些正能量，闷闷地问：“他回你了吗？”

邹书白痴痴笑了一声，冲他亮了亮手机，欢快地道：“回了，说恭喜我们呢！”她虽这么说，但脸上免不得还是有些不快，“不接电话也就算了，回个短信也这么慢！”

赵承书笑笑，“他比较忙吧！”邹书白说：“下次你去广州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吧，我都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他了！”赵承书在她身后嗯了一声，回了一句：“好！”

邹书白似乎想起点什么，她说：“对了，他说他不会取名字，叫我们自己取呢！”

赵承书想了想，突然说：“不如就叫默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