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对曹默放手的邹书白不得不重新规划自己的生活，每天照常上下班，周末参加补习。有了赵承书的督促，邹书白逃课的概率是大大减少。

赵承书说：“你就知足吧，碰上我这么一个尽职尽责的老师，要不是看在曹默的面子，我才懒得管你！”

一说到曹默，邹书白就没辙了，虽然她努力在过滤掉这个名字，但是一时还很难做到视若无睹。

两人在校园里并肩走着，碰上赵承书的同事，对方跟赵承书打招呼：“承书，交女朋友啦？”

赵承书顿时像触电一般，离邹书白远远的，夸张而又急迫地解释：“不是不是，朋友而已。”

邹书白被赵承书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她自认为条件还算不错的，何曾被人这样嫌恶过？待那位同事过去，她冲赵承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有我这样的女朋友让你很丢脸吗？！”

邹书白这话不是问句而是感叹句，岂料却被赵承书随口接上了，“当然，我可是有品位的人，东西可以乱吃，女朋友不可以乱交。”

赵承书这话邹书白听了不但不生气，相反还有些好笑，她对赵承书并不心存幻想，所以对方说些什么她也就没那么在意。她似乎想起点什么，接着又问：“他怎么不说我是你的学生，我看起来就那么不像个学生吗？”她毕业没几年，难不成现在已经完全沦落成为一名标准的妇女？相比她在赵承书心目中的形象，显然她更关心这个。

赵承书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惊讶地问道：“难道你自己从来不照镜子的吗？我是该羡慕你懵懂是福，还是可怜你无知可笑呢？”接着不等邹书白反应，改口道：“走吧，带你去重温一下学校的食堂，我请客！”

邹书白摇头，“今天不行，我还有事，得赶紧走了！”“这样啊？”赵承书耸了耸肩，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惜，而且这次很反常地没有刨根问底，而是笑眯眯回了句：“那行，回见！”邹书白还真是有事，而且这事她还推不掉，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今天，曹默邀请了她还有程明静夫妇一起去他家里做客。难得，这一次他们不再背着邹书白，她亦在被邀请之列。程明静打电话把这事告诉邹书白的时候，就给她想好了退路：

“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到时候我给你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我想去！邹书白在心里默念道。自从她知道曹默跟她生活在同一个城市，她就再没淡定过，只是不敢说出来而已。如今面对程晓静的体贴，邹书白只能说：“没关系的，我总要适应。”

程明静不是不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只是想着她也不容易，一时还不想揭穿她而已。反正邹书白和曹默以后也总是要往来的，程明静觉得有她和高晓峰在，多少能化解一些尴尬。

邹书白上完课，再往约定的地点赶已经有些晚了，这样反而比较好，省去了她思想斗争的过程，来不及担心这担心那，只能是一路驱车狂奔。

在去曹默家之前，一行人先要去吃饭，吃的是火锅——邹书白的最爱。

邹书白果然到得最晚，其他人等不及她，已经开吃了，一桌人顶着鼓鼓的腮帮子跟她打招呼，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还有两个空位，有一个挨着曹默，邹书白想也没想，选择了另外一个。坐下之后，才发现谢晖也在，就坐在她旁边。他跟程明静、郑童他们都是老相识了，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邹书白最怕他在曹默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当即有些不高兴了，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问：“你怎么跑来了？”

谢晖不乐意了，“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跟曹默也认识的呀，他邀请我来的！”他虽有些不乐意，但嘴巴却是咧着的。是的，自从知道曹默有了未婚妻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从此嘴巴再没合拢过。

曹默可以亲自邀请谢晖，却连个电话都不给自己打，而是叫程明静给自己带话，当真是太不公平了，邹书白心里一百个不满意，更可恨的是，连谢晖都站到他们一边去了，这小子看起来正直可靠，实则不知道瞒了她多少事，终究是个靠不住的。

邹书白刚坐定，便听曹默问她：“书白，听五说你去上课了，学的什么呀？”

他果然不再叫她六了，邹书白心里却又酸酸的，并不开心。其实她心里是喜欢曹默叫她六的，透着一股亲密劲，之前那么说，多半是气话。

“没什么，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的，她并不想对方知道她在赵承书学校上课，并且赵承书还教她课，免得他又要瞎想，之前的那次牵桥搭线已经让她够尴尬了。

话落刚音，肩膀被人从后面点了两下，她扭头去看，吓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竟然是赵承书。

对方手拿一个油碟，面无表情，冷冷地道：“你坐了我的位子！”邹书白有一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尴尬，出于愧疚，本能地起身给赵承书让位子，岂料对方似乎又中途改变了主意，突然对着她咧嘴一笑，大度地道：“算了，让给你了！”说罢，拿了邹书白面前的水杯，径直往曹默旁边的位子走去。

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邹书白心想着，余光快速看了一眼曹默。对方也正看着她，他正要把隔壁位子上的醋碟和水杯递过来给她。她接过之后，对一旁的程明静道：“我去装油碟。”

她刚说完，却听那边赵承书接了句：“我也去！”曹默笑笑，问：“你不是刚添过吗？”赵承书一派坦荡荡的表情：“我去多拿点凉菜，反正免费的，不要白不要。”

凉菜跟调味品是同一个方向，一路上赵承书一直没说话，反倒是邹书白比较沉不住气，她看了一眼赵承书，怪声怪气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赵承书没好气地答：“这又不是你家，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邹书白歪着头审视了对方一会儿，似乎琢磨出点什么，“你早就知道我会来这里，所以你才说回见？”对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呀，变聪明了嘛！”“那你刚刚干吗不叫我一起走？”是的，同样的路程，她不服气对方竟然比她到得早。对方耸了耸肩，随口答了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呀！”说罢并不招呼邹书白，加快了脚步。惊喜？我看是惊吓吧！邹书白暗暗道，她还是有一点想不通，追上去问赵承书：“既然你知道我们两个人中午都有饭局，那刚刚干吗还邀我去你们学校食堂吃？”

赵承书回头看了看她，嘴巴咧得老大，“就是知道你去不了，所以才说请你啊！”

邹书白趁着赵承书不注意，偷偷往他的凉拌黄瓜里舀了几勺泰椒水。岂料，这一切早被赵承书从反光的大理石柱子上看见了，他也没有阻挠，只是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邹书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本能往后靠了靠，皱眉回敬对方，“想干吗？”这人一肚子的馊主意，必须得多提防。

赵承书以一种同情不幸者的眼神看着邹书白，一副既痛心又惋惜的表情，“我实在很难想象，那就是你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我真的没看出来他有哪里好啊？就这么一个人，还能连着拒绝你十几年，我真不知道是该同情你还是佩服你！”

邹书白心里咯噔一下，她之所以把自己的故事告诉赵承书，就是因为对方离她的圈子远，在对方面前，她有安全感。可谁知道，世界就是这么的小，而且还这么快就被对方识破了！难道她表现得已经这么明显了？就差拿支笔，在自己的脸上写上“我迷恋曹默”了？

邹书白心里陡然一惊，脸上亦冷了一层，“你想怎么样？”赵承书继续说着，难掩幸灾乐祸之色：“我之前只觉得你可怜，可现在我忍不住觉得你可悲。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这个男人到底哪里好，值得你们姐妹争来争去？你若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男人，我们学校多的是，回头我给你介绍一打来任你挑。”

姐妹相争？对方此话一出，倒叫邹书白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邹书白的迷茫是真的迷茫，赵承书差点没有叫起来，“你别不承认！那边坐着的，难道不是你暗恋了十几年的对象吗？你在人家的婚礼上喝得烂醉如泥，你不是暗恋人家新郎，难道是暗恋人家新娘子不成？！虽然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但你之前已经否认过的，我暂且相信了你。”

邹书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误以为她暗恋的对象是高晓峰！邹书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她反倒松了口气，因为她觉得被他这样误会挺好的，人人都知道她喜欢曹默，都用一副同情不已的眼光看着她，这让她觉得很挫败，偶尔一个不明真相的人在她身边，让她很有安全感。邹书白皱了皱眉，随即道：“高晓峰挺好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就你这个调调，你的同事估计也没什么好人，倒贴给我我都不要。”说罢，吹着小调扬长而去。

赵承书在后面啧啧称奇，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当真一点不假，之前还一副痛不欲生的表现，这才过去多久而已，已经这等洒脱了。

泰椒水可不是盖的，赵承书被辣得直叫唤，乐坏了一旁的邹书白，原先堵在她心里的怒气也去了大半。

2

曹默家位于城西，在一处比较新的小区，离邹书白的住处竟然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她无法想象，两人离得这么近，而过去的一年多里，他们竟一次也没遇见过，莫不是她跟曹默真的是有缘无分？

是的，若说缘分，他们从小就认识，没人比他们更有缘分，而如今邹书白算是认识到了，缘分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一个蹩脚的借口罢了。

邹书白问程明静：“这房子是老大买的吗？”程明静不想打击她，随便敷衍了句：“应该是吧！”如果是买的，那么就是婚房了！是呀，他们都已经有孩子了，结婚只是迟早的事！邹书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算妥当，才显得她对曹默已经释怀，她收起自己的伤感，咧嘴赞了句，“老大现在真的出息了！”

邹书白偷偷问程明静：“那女的不在吗？”那女的自然是指曹默的未婚妻，一时半会儿，她还做不到管对方叫嫂子。这个问题刚刚吃饭时她就很想问了，一直没找到机会，后来又想可能是孕妇不能吃火锅吧，所以才没有跟曹默一起出去。

“说是回娘家了！”曹默看她们两个女人磨磨蹭蹭走在最后，特地守在门口等她们，他笑着打趣邹书白：“五儿，我们的小书白怎么啦，一直绷着个脸，怎么？到老大这里来，不开心呀？”

若论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没人比他曹默更在行。邹书白打赌曹默心里跟明镜似的，不过她又能说什么？质问曹默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害她？哭诉这些年的委屈，向对方讨要青春损失费？一切是她自找的，跟曹默何干？曹默装糊涂，她也只有装糊涂，否则连朋友都做不成。倒是程明静看不下去了，回了句：“没什么，刚刚吃多了，不消化！”

赵承书最没心没肺，进屋后第一句话便是：“这么多人，我得事先申明，我只带了一副麻将，待会儿不管谁上场，我是一定要上场的！”

谢晖也是忙不迭地道：“我也是一定要上场的。”曹默从后面插上来，搭着他们两人的肩，笑着道：“我不上场都让你们上场，可以了吧？”程明静挽着高晓峰的胳膊，一派新婚夫妇恩恩爱爱你侬我侬的姿态，“好吧，我们两口子只派一个上场，免得你们说我们打情章！”“要打麻将吗？”邹书白在旁怯生生地问，她最不擅长的就是麻将了，当然，看这阵势，也轮不到她。

其他人已经在张罗桌椅了，只有赵承书站着不动，他笑话邹书白，“你怎么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后知后觉的表情？”

她的确是后知后觉。当她一听到程明静说要来曹默家做客，后面程明静再说些什么，她就完全听不进了！

曹默招手招呼邹书白，“六儿你上场吧，我在旁边看着！”麻将的事既然是曹默提议的，那么他肯定是很热衷的，邹书白自然不肯抢占他的位置，扫了他的兴致，“老大还是你上吧，我技术可烂了，每次都是输钱！”

其他人都没说话，唯独赵承书最不识趣，只见他笑嘻嘻地接了一句：“我最欢喜跟技术差的人打牌，还等什么，赶紧找个位子坐下吧！”

邹书白最怕就是他的口无遮拦，一个劲地摆手，是真不想上场。曹默不再为难她，“那你坐老大旁边，老大教你几招，下次你就不会输钱了！”说罢，一只手极其自然却又极其轻巧地半搭着邹书白的肩，带着她去往最后一个空的位子坐下，自己又另外搬了一张凳子。

邹书白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曹默跟邹书白两个人对话的时候，其他人一般都会本能地选择闭嘴，或充耳不闻，或假装码牌，唯有赵承书不明就里，趁着码牌的间隙，对邹书白使着眼色，“看他的不如看我的，我技术比他好！”

邹书白默默地望了他一眼，心想：这人嘴巴真是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吃喝嫖赌他已经占了三样，这样的人，竟然可以当上大学老师？看来将来的大学生们真的是要逆天了！说到学校，邹书白又开始担心对方把她在他学校上课的事情抖出来，对她来说，这注定不会是轻松的一天。看阵势就知道都是些对打麻将有瘾的人，几圈下来，却是曹默输得最多。

赵承书有些幸灾乐祸，冲对面有些坐立难安的邹书白挑了挑眉，“看吧，我就说曹默技术不行，早叫你跟着我了！”

邹书白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反倒是曹默笑着接了句：“生意还在做，急什么！”边说边抽出一支烟来衔在嘴里，随即又递给其他的人，然后去拿身后茶几上的烟灰缸。

高晓峰很注重养身，他是不抽烟的，当即便谢绝了。谢晖平时也是抽烟的，但这会儿看邹书白在旁边，自然想表现一下，也跟着谢绝了。曹默显得有些无趣，最后望着赵承书，对方摆了摆手，“你知道的，我不抽这个牌子。”

“就我一个人抽，没意思。”曹默耸了耸肩道，却也并不强求赵承书，不过他也只是将烟衔在嘴里，一直没去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