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书白觉得对方说得有理，她能想象得出自己昨天晚上狼狈的模样，很自然地就“哦”了一声。她这一“哦”，赵承书都不好意思再继续刻薄她了，免得别人寒碜他欺负小姑娘。

他只把邹书白送到小区门口便没再进去，也没问她要联系方式，邹书白一时自然也想不到这些，只是再三向他致谢。

赵承书可不想再听她继续谢下去，毁了他做好事的满足感，他随口问了句：“这周末是不是有经济学的课，你还去不去？”

邹书白站在车外，一边捋着头发一边弯着腰跟他说话，听到这话，她一脸的惊奇，“不是吧，你也在那里上课？”

对方一副完全被她打败的表情，但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他问她：“你不认识我？”邹书白摇头却并未有歉意，“那么多的同学，我哪记得谁是谁啊！”他又不是电影明星，他长得也不像电影明星。赵承书笑笑，“那下次你记得看清楚点。”

邹书白到家时程明静不在家，她心知对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不会这么早回来，但她却有一些话，必须要找程明静问清楚。

程明静直到晚上10点多才到家，看上去筋疲力尽。邹书白不好意思再去打扰她，但程明静是何其了解她，叫她帮忙准备了一杯热可可，随即来到阳台坐下。

这对小姐妹难得这么正式地聚在一起谈心，邹书白原本还满腹的委屈，这会儿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末了只是说了句：“老大一直在这里，你们怎么都不告诉我？”

程明静叹了口气，说道：“六儿，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你跟老大的事情，虽然没有挑明，但我们几个都清楚。我们没有说出来，一来，是知道这事多半不会有结果，不想你太过难堪；二来，也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们之间的兄妹情分。我们几个是因为老大，这么多年才一直攥得这么紧，若是没有了老大，这个小团体说散也就散了。”

邹书白没说话，她将自己紧紧抱成一团，把下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邹书白不说话，程明静继续说着：“老大到这里一年多了，我其实早就知道，之所以没有告诉你，一来老大的生意刚刚起步，不想让你操心，二来你情绪刚稳定了些，我也不想你情绪再度波动。如果不是我结婚，可能还要瞒得再久一点。”“六儿，不是我说你，这回你真的该放手了。老大他已经有了他的生活，你也应该有你的生活。你放手，对你对他对我们大家都好。老大是个有主见、有计划、有毅力的人，他之所以这么选择肯定有他的道理。六儿，有些事情，注定是没有答案的。”

程明静顾惜她，才把话说得这样委婉动听。邹书白心里明白，曹默一直知晓她的心意，没有选择她，自然是有原因的。到如今这样，她又何苦苦苦相逼，把自己搞得一文不值？

质问？邹书白又能够质问些什么？是的，有些事情注定没有答案，她早就应该放手的。

晚风温柔但清凉，眼泪伤人却温暖。

3

到了周末的经济学课，邹书白戴上了眼镜，果然看得很清楚，但是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赵承书的影子，心想：这小子该不会没来上课吧？

转眼上课的时间就到了，授课老师都已经进场了，邹书白也就不找了，可当她抬头的那一刻，看清讲台上的人，她才猛然惊醒，嘴巴张得老大，得拿双手才能捂住。难怪她刚见赵承书时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原来是这个原因。

如同往常一样，这一节课讲了些什么东西，邹书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下课了，其他同学都走了，只有邹书白还留在那里，她把头埋在座位上，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赵承书眉眼之中尽是得意，他走到她跟前，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很吃惊？该吃惊的应该是我才对吧？我上课有那么差劲吗？我长得有那么差劲吗？上了这么久的课，你竟然连看都没看过我一眼？”

这课上了多久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邹书白又到过几堂，三堂还是四堂？到了之后她又认真听过几次，一次还是两次？她死死捂住耳朵，趴在那里装死，“你让我死了算了吧。”

赵承书挑了挑眉，在她前排的位子坐下，摆出一副心理医生探讨人生的态度，“你想怎么个死法，自杀？”

邹书白点了点头。赵承书问：“你有枪吗？”邹书白摇头。赵承书问：“你有刀吗？”邹书白又是摇头。赵承书问：“你有药吗？”邹书白还是摇头。

赵承书便奇怪了，“你什么都没有，那你想怎么个死法？”邹书白咬咬牙，“你走吧，我饿死我自己。”赵承书笑，上前踢了一脚邹书白的课桌，“走吧，请我吃饭！”邹书白一脸茫然，问：“为什么？”赵承书一脸不可思议地答：“你给我造成这么大的精神损失，难道不该请我吃个饭？”邹书白最后问他，“你明明不近视，上课为什么要戴个眼镜？”

对方理所当然答：“装斯文呗！”邹书白明白了，这人教经济学，又热衷剥削别人，是个货真价实的资本家，还是个热衷装斯文的衣冠禽兽。

他们选了吃一家韩国餐厅吃烤肉。一来二往，两人已不像那天那么拘束。席间，邹书白问赵承书：“你多大了呀？”

赵承书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邹书白气短，“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怕什么？”赵承书摆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惊慌失措地道：“我当然怕，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洪水猛兽似的，上来就问工作、问年纪，谁知道安的什么不良心思，我多少个难兄难弟，就是这么被拐走的。”

邹书白翻了个白眼，心想着：我才没兴趣拐你！赵承书侧着耳朵，摆出一副倾听的样子，而后指着邹书白，连声道：“我听见了，我听见了，你别不承认，你比她们更恐怖，你连拐都不想拐我，还这么问东问西。”

邹书白忍不住笑出来，还大学老师呢，怎么这么会耍宝！她说：“说认真的，我有些搞不明白呀，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是大学老师了呢？”

对方给了她三个字：“聪明呗！”邹书白撇了撇嘴。赵承书都想好了，她要是追问他，他怎么个聪明法，他便回她：你太笨了，跟你说不清楚。但是邹书白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邹书白问赵承书：“你不是曹默的合作伙伴吗？”赵承书大口吃着肉，一点也不客气，“是呀，我是他的合作伙伴。”

邹书白就不明白了，“那你不是教书吗？”赵承书咧嘴一笑，有些得意，“我算是技术入股吧！”邹书白有些嫌恶的样子，“你有什么技术呀？你不是教书的吗？”在她看来，赵承书比不上曹默的一根手指头，竟然是曹默的合作伙伴，她当然嫌恶！他这样既没几把刷子又一副不务正业的调调，势必要拖曹默的后腿。

赵承书被她问烦了，吼了一句：“知识！知识就是技术，懂不懂？！”

邹书白被他吼蒙了，隔了好一会儿没说话，赵承书以为她生气了，谁料她紧跟着又问了句：“你跟曹默很熟吗？”

赵承书之所以要邹书白请他吃饭，本来只想找个机会奚落她一下，谁曾想对方脑子构造跟别人不一样，他奚落了对方也不一定懂，倒叫他吃个饭都不能安生。他也懒得回她，直接回了句：“不知道。”

邹书白不懂得看人脸色，追问道：“熟不熟你自己不知道呀？”赵承书笑嘻嘻地看着她，“我知道，但我凭什么告诉你呀？”而后不等邹书白反应，紧接着又说，“你问完了，现在该我了！我问你，你原名就叫邹书白？”

邹书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是呀，有什么不对吗？”赵承书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书白书白，怎么听起来像输得一穷二白呀？一听就不是个招人待见的名字，你不打麻将吧？”邹书白气急反驳：“你名字里不是也有一个书吗？！”一边在心里暗暗地想：你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好名字，赵承书，成天地输。

赵承书笑着回她：“我的书是书香门第的书，你的书是什么书我就不知道了。”

最后果然是邹书白付的账，当然，这是他们一早就说好了的，赵承书就算抢着去付，邹书白也不会答应的，但是赵承书却一点想要做做样子的姿态都没有，跟平时的男孩子好大不同，多少还是让邹书白有些意外，心想着：这人真是小气呀，曹默怎么会选了跟他合伙呀！

饭后，赵承书提出送邹书白回去，邹书白说：“不用了，你把我带回学校就可以了，我车停在那边。”

赵承书看见了邹书白的那辆速腾，似乎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富二代？”

邹书白听了这话有点恼了，说：“我不是富二代！”对方不以为意，当即便问：“这车是你自己买的？”邹书白摇头。

对方又问：“是男朋友送的？”邹书白还是摇头。

赵承书随即翻了个白眼，“那你还不是富二代？！”邹书白没办法解释，只能任由对方奚落，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回骂：“那你开的车比我的高级多了，你岂不是比我还富二代？”赵承书咧嘴一笑，“但我的车是我自己买的呀！”邹书白气结，想不出词语来反驳，只得踢了赵承书的车门一脚。

没过几天，邹书白接到赵承书的电话，问清姓名之后，她显得很是意外，兴奋地问：“呀，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

殊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被她气得嘴歪眼斜，怒气冲冲地骂：“喂，邹书白女士，你好像又没来上课啊！”

邹书白这才把以前的事情和现在联系起来，原来不久之前那个催她回去上课的电话是赵承书打的，她开心地笑着道：“原来之前给我打电话的人就是你呀！”

知道也就知道了，她还非得说出来，想她也不是那种成心想让别人下不来台的人，说到底，就是二而已。电话那头的赵承书脸色有些难看，另外找了个借口骂她：“你又没来上课，这学分还想不想要了？你怎么这么懒的，你！”

邹书白说：“我不是懒，我忘记了。”赵承书多半不会相信她的话，但若是知道她穿着拖鞋去上班，洗澡开成凉水，坐车坐到底站，把发给小慧的恶搞图片发给了顶头上司时，他势必就会信了。是的，甚至不需要见面，只要一想到跟曹默同处在一个空间，邹书白的磁场马上就能乱掉。

赵承书说：“我们学校有这个课程的常规课，内容差不多，你过来跟那些全日制的学生一起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