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书白嘿嘿笑着，问：“这样你就会把学分给我了吗？”赵承书冷笑一声，反问她：“你觉得呢？”邹书白权衡一番，终究还是去了，不管怎样，这课她是掏了大把钱的，不想就这么白白浪费掉。她去晚了，偷偷从后门溜进去，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面，远远地冲台上的赵承书招手示意，表示她真的到了。赵承书正在讲课，自然不会理她，但是看向她时眼睛是半眯起的，脸色并不好看！

一堂课，赵承书叫邹书白回答了三次问题，她一个都没答出来，以至于整个教室的人都在扭头看她，像看活化石一般，笼罩着悲剧色彩。

身为老师，赵承书可以义正词严地骂她：“你是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别走错了地方，这里可是大学！”

此话一出，很多在场的学生都忍不住笑出来，要不是这会儿走出去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邹书白早就走了。

赵承书可能也觉得自己玩笑开得有些过分，便半开玩笑地圆了句：“下课留下来，我请你吃饭，好好跟你讨教讨教，你在这门课上学得这么差，总该有些其他的什么特长吧，也教教我！”

邹书白愤愤不平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下课了，邹书白果然留下来了，她要向赵承书讨个说法！但是赵承书并没闲着，好几个女生排着队找他问问题。邹书白不由得扬起一丝坏笑，心想，原来他说的洪水猛兽就是这些人呀，等会一定要借此好好奚落他一下。

那些女学生问完了问题，又对赵承书发出吃饭的邀请，“老师，下课了，一起去吃饭吧！”

“好呀，求之不得！”赵承书笑着道，随即又一拍脑袋，朝教室后排努了努嘴，有些懊恼地道：“不行啊，还有一个特等生等在那里，需要我特殊辅导呀！”

那些女孩子看了一眼后排的邹书白，捂嘴一阵哄笑，随即搭伴离开了。

邹书白脸都气绿了，不好发火而已，等那些女学生都走了，她才一摇一晃地走上前去，怪声怪气地揶揄了一句：“看不出来你很吃香嘛，大学里做老师福利不错啊！”

但是赵承书反而恬不知耻地回了句：“那是！你是不知道，就是因为我没答应，好多女孩子草草就把自己给嫁掉了。”

邹书白白他一眼，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声，“是的呀，有你这个垫底的，也不怕再遇上一个更差的了。”

赵承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了讲台前面的邹书白一眼，似是有几分惊讶，“你现在很会顶嘴了嘛！”

邹书白下巴一扬，颇有几分得意的神色，“跟你学的！”

4

两人第三次一起吃饭，终于轮到赵承书请客了，邹书白兴致勃勃，终于逮到机会宰对方一顿了，她可不会客气，“你好歹为人师表，在课堂上当着那么多学生的面亲口许的，可不能耍赖。”此话可见她对赵承书的人品抱有很大的怀疑。

赵承书无谓地耸了耸肩，说：“我当然不会耍赖，问题是你有没有什么特长可以传授给我？不付出就想有收获可不成！”

邹书白抱着脑袋想了想，良久之后她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特长可以传授给对方，心里挺憋屈。

赵承书也不笑话她，只安慰道：“你慢慢想，别着急，咱还有一顿饭的时间呢，宽裕得很，我对你有信心！对了，现金带够了吧？没有现金的话刷卡也行，这里很多银行的信用卡都能打折，不要着急，慢慢想！”

这回两人吃的是泰国菜，邹书白看了菜单，样样都不便宜，偏偏赵承书还都是拣最贵的点，吓得邹书白更是挤破了脑袋，发誓一定要想出一个对方没有的特长来，但她还是忍不住说：“就我们两个人，随便点几个菜就可以了吧，吃不完浪费！”

赵承书没有理会她，一口气报了四五个菜名，都是邹书白听都没听过的，吓得她摸着钱包大气都不敢出。赵承书像是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异常似的，笑着回了一句：“没关系，吃不完打包！再说，难得我请客，你随便点，别客气。”说完停顿了一下，换了另一种语气，“不对，也有可能是你请客！不过我对你有信心，你也老大不小了，总该有几个别人没有的特长吧？”

邹书白假笑了两声应付过去。吃饭的时候，赵承书问她：“我一直很想问你，婚礼那天，你为什么喝得那么醉呀？”邹书白深深叹了口气，挖了一口蟹黄吞下去，反正都已经上桌了，这顿饭很可能是由她付账，她当然得把自己喂饱了，她一边吃一边说：“我失恋了！”

赵承书笑着道：“失恋有什么了不起，我经常失恋。”“不是吧，你也失恋？”邹书白有些意外，又有些兴奋。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又挺聪明，虽然嘴巴毒了点，但应该不至于落得经常失恋这么惨呀。失去了程明静之后，她一直急于寻找一个难兄难弟，这样才不会衬托得她有多惨。

赵承书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我经常让别人失恋！”

邹书白气结，埋头吃自己的菠萝饭，好一会儿没有理对方。隔了一会儿，邹书白又继续在那唉声叹气，“不管怎么样，你都比我好，因为不管你是自己失恋，还是你让别人失恋，至少都证明你曾经恋过，我是恋都没恋过。”赵承书略微抬了抬眉，惊奇地问：“你是说你从来没有恋爱过？这是我听过的最凄惨最唯美的爱情故事，还等什么，说来听听吧！”说完，做了一个且慢的手势，“等等，我再添一碗米饭，好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邹书白白了赵承书一眼，心想这个人的嘴巴真不是一般的贱，她但凡还有一点骨气，就该甩给面前的这个男人一巴掌，而后扭头就走。

但她心里头藏了好些个事，都快把自己给闷坏了，急需找个不那么亲近的人诉说诉说。于是慌不择路、饥不择食，贱人也都当宝了。

邹书白仔细一回想，也不对，她其实还是恋过的。虽然曹默不止一次拒绝过她，找出的理由千奇百怪，但她总是不死心，她总想着，曹默虽然不爱她，但他也不爱别人，这说明她还有机会。她仍旧一心追随着曹默，眼睁睁看着他游戏人间，身边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

她甚至还要帮他堵截一些死缠烂打的前女友，她跟她们讲道理，像曹默这么花心、没有责任感的男人不值得她们去爱；她跟她们讲利害，她们还这样年轻，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搭上自己的清白名声不值得；她跟她们讲策略，与其继续纠缠曹默，让他更加厌烦你，不如想办法怎么把曹默和他的新女友拆散，这样也许曹默还能回心转意……只是她的这些话，可以说服她们，却说服不了她自己。

她为了他这样煞费苦心，总以为有一天能够感动他，而这一天终于也来了。

曹默终于给了她一次机会，两人试着交往了一段时间，但随之而来的背叛让邹书白终于认识到，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风流的曹默永远不可能给她她想要的爱情，于是她离开他，投奔程明静到了现在的城市。

那时候邹书白还在读大四下半学期，正在忙着找工作，而曹默比她高一年级，已经毕业了。她当然想在毕业后留在当地，跟曹默在一起，因而，当她成功拿到了当地一家知名企业的录用通知的时候，她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曹默。

然而，像所有的滥俗剧情一样，当她兴冲冲地赶到曹默的小屋找他的时候，却看到了她至今都无法勇敢回忆的一幕。她做不到上前跟曹默对峙，只能转身跑开。曹默从后面追上来，她无处可逃，只得躲在垃圾桶后面，把自己缩成一团。她不敢出声，抬手捂住了眼睛，只是不想让眼泪流得太过轻易，虽然眼泪还是从指缝之间流了出来。

她一早就知道曹默的花心，然而当曹默答应试着跟她交往的时候，她以为他已经改了，她以为她可以改变他，却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然而，他大可以在拒绝了她之后再去交往别的女人，而不是以这种恶劣的方式，把她伤得遍体鳞伤。邹书白应该恨他，邹书白很想恨他，可她又实在做不到。

当曹默找到她时，她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曹默既心痛又无奈，邹书白已经怕了他，就差没有跳到垃圾桶里去了，他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她。他不解释，也没得解释，他只是说：“六儿，你干吗要这么为难自己，我早说过，我们——”说到最后，连他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残忍。

邹书白哭着质问他：“你因为受不了我太爱你了，所以才拒绝我？你别耍我了，老大，我到底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曹默说：“你不用改，你挺好的，是我配不上你。”是的，爱一个人的理由总是简单，不爱一个人的理由则千奇百怪，邹书白终于明白，她比所有人都先认识曹默，然而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勉强不来。

当然，这些故事邹书白不可能原原本本地告诉赵承书，其中人物的姓名更是被她隐去了。她只是找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诉了诉憋在心中多年的苦而已。

邹书白讲完后，赵承书简单地总结了一下：“这么说，你暗恋一个人暗恋了十几年，也被他拒绝了十几年？”

邹书白点头。赵承书想了想，接着说了句：“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不是女同吧？我事先声明，我对性取向之类的问题绝对没有歧视。”

邹书白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对方赶紧摆手，“好啦，好啦，别发飙！我的意思是，你的内心很强大嘛，被同一个人拒绝了这么多次，居然还能活得这么好好的，一点寻死的念头都没有过，我赵某人不得不甘拜下风，尊称你一声‘侠女’。”赵承书一边说，一边冲邹书白竖起了大拇指。

邹书白一副完全无语的表情，“你不挤对我，你会死吗？打压我能让你多块肉吗？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赵承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我在夸你呀，你不挤对我你会死啊！我虽然嘴比较笨，但让我终于找到一个点来夸你我容易嘛，夸得不到位也不是我的错，小学语文没学好也是因为……”

直到邹书白被他气得都要哭出来了，他才作罢。好在最后这餐饭还是赵承书付的账，因为邹书白终于想到了一个她有而对方没有的特长。她问他：“你会爬树吗？”赵承书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邹书白哈哈大笑了几声，她好久没有这样兴奋过，忙不迭地说：“我会，我会，这就是我的特长！”

赵承书没有回话，他只是笑着看了对方一眼，心甘情愿地掏出银行卡埋单。他虽然输了，但他的眉眼之间尽是笑意，看对方的眼神也有了些不同，像是藏着几分佩服，几分惊艳。

赵承书送邹书白去停车场，临分别时他说：“失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就当自己摔了一次粪坑。你总不能因为自己摔了一次粪坑，怕摔第二次，从此以后便待在里面不再出来了吧？”

“你才是粪坑呢！”邹书白回骂道，踩了一脚油门，走了。但是她转念又想，这人讲话虽然恶心了一点，但是却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