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暗恋(1)

作者:余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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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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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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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10884字

邹书白再见到曹默,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这天,她接到好友程明静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那头感叹:“六儿,高晓峰终于要向我求婚了。”邹书白从对方有气无力的语调解读到,对方真正想表达是:高晓峰终于还是向我求婚了,该死!而不是:高晓峰终于向我求婚了,太好了!


邹书白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正在学校里上她的成人进修课,她哪里还是读书的料,瞌睡打得像小鸡啄米似的,自己都觉得寒碜。她对这条消息并不感到意外,按照高晓峰目前的状态,上演这一出戏是早晚的事情,但乍一听还是有些惊讶。她抹了抹脸上的口水印,嘿嘿笑了笑,“是已经求了,还是准备求?”


“没求,但是快了,他最近行为古怪,连戒指都买好了。”邹书白想起老四,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不想扫兴,便问:


“那你是准备答应了呢,还是要再考验考验他?”对方马上提高了音调:“六儿,你还不了解我吗?你是存心的,是不是?”


邹书白有些心虚,她并不想叫程明静难堪。程明静跟老四两人最后没能成,错并不在程明静,但程明静先一步找到了第二春,在道义上总要吃些亏。邹书白肯定是偏袒程明静的,但潜意识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把老四当成了受害者。


邹书白想了想,接着问:“你是没想好要不要结婚,还是没想好要不要跟高晓峰结婚?”


“有区别吗?”当然有区别,如果求婚的人是老四,你是不是就答应了?这话邹书白只在心里问问,没敢真的说出来。老四有没有向程明静求过婚,邹书白不知道。她从前没想过去问,觉得婚姻于他们俩来说是多么自然不过的事呀,不过是时间早晚和心情好坏的问题,总觉得应该是他们哪一天一觉醒来,无事可干了,突然记起来两人还没去民政局扯过证呢,便在买菜的途中,顺道去登记了,跟吃饭喝水似的理所当然。


因为,在那个年纪,都还是觉得爱情是大过法律的,如果没有爱情,光凭一张证件又有什么用?


后来想问,却无奈时过境迁,又有些不好开口了。邹书白认识他们两人快二十年了,见证了两人的爱情从萌芽到明朗,从浓烈到起伏,直至最后结束的整个过程,中间的分分合合与对错纠缠,已经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讲得清,不是谁对谁错就可以道得明的。一段感情谈了十几年,谈的人不累,看的人都累了,最后没能修成正果,难免叫人唏嘘,终究应了一句老话:有缘无分。他们两人十几年的感情,终究是没能修成正果,按照时髦的做法,邹书白是不是应该感叹一句,自己再也不相信爱情了?邹书白继而想到自己,如果那个时候自己跟……是不是最后也难逃分道扬镳的命运?想必是邹书白唏嘘过头忘了形,引起了台上口若悬河的讲师的注意,对方望了她一眼,非常潇洒地指了指外面,意思是打电话请到外面去打。对方越是豁达,越发显得邹书白不知好歹,引得教室里的其他人纷纷扭头朝她看。邹书白憋得脸通红,“我在上课,下了课我去找你。”


邹书白挂了电话,收到程明静微信上传过来的一张收据的照片,下面写着: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从他抽屉里翻到的,藏得很严实。


邹书白看了一眼照片,心下了然,难怪程明静会说高晓峰要向她求婚了,xx珠宝城,价格39800元,不是戒指是什么?!


邹书白回了对方一个坏笑,写道:39800元?他一个月也才赚6000多,不容易了,看来他对你还是不错的,要不你就答应了吧。


对方回了一个衰的表情,没有再说别的话。婚姻大事,也不是旁人能够帮忙做决定的,程明静一向比邹书白有主见,邹书白相信她一定不会在这种关键问题上行差踏错。


手机刚被收起没一会儿,就又开始震动了,这次来电的是“求婚”事件的另外一位当事人——高晓峰。邹书白心想:这两人这么有默契,不做夫妻可惜了。这人说起话来没完没了,邹书白不敢再造次,乖乖溜到走廊上接电话。电话里传来高晓峰兴奋难耐的声音:“邹书白,我想找你帮我一个忙。”


对方所为何事,就算不说,邹书白也能猜出个一二了,但她不能做程明静的叛徒,只得装糊涂道:“什么忙,你说吧!”


“再过两周是明静的生日,我想给她一个惊喜,你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平时跟连体婴似的,她的喜好你是最清楚的了,可不得找你帮忙。”


邹书白继续装傻,“什么惊喜呀,能不能先透露一下?”对方嘿嘿笑了笑,“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提前告诉你了,你肯定管不牢自己的嘴,万一跟明静讲了,我的计划岂不是都泡汤了?”


“你嫌我大嘴巴,干吗还来找我帮忙?”对方想辩解,被邹书白打断,她也懒得跟对方贫,反正是什么惊喜她也都已经知道了,她说:“好了,你的那些小算盘,我也不想知道,需要我做些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高晓峰认识邹书白的时间比认识程明静的时间长,跟她自然也不客气,打趣道:“脏活累活哪敢劳烦您呀,给您派的都是最轻松的活。生日那天她还得上班嘛,我不能去接她,要劳您接她下班,然后……”


对方的确是精心计划过的,这一番唠叨直把邹书白听得起了鸡皮疙瘩,“兄弟,你说了这么多,我怎么记得住呀?那天可是周五,时间掐得这么紧,堵车的时间你算没算?”“放心,我精确计算过的,绝对差不了。你什么也不用记,到时候我自然会提醒你。”这点倒是真话,高晓峰别的优点没有,但做事绝对细心。事情就算是定下来了,邹书白正要挂掉电话回去上课,被电话那头的高晓峰叫住,“对了,书白,那天的生日会,我想邀请几个明静的同事、朋友也一起参加。同事很好找,但是朋友,我就只知道你了。我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个关系很铁的六人党,所以我才计划着,邀请除了你们两个之外的其他四个人也来参加。”


其他四个?邹书白心里咯噔一下。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老四郑童,邹书白不知道程明静届时会不会答应高晓峰的求婚,但她知道,如果他把老四请来了,这事一定成不了。这样的馊主意也只有高晓峰才想得出来,如果哪天他知道了程明静跟老四的过去,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


邹书白自认不帮着高晓峰和老四任何一边,但她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悲剧发生,于情于理,她都有义务拦一把,“算了吧,他们都不在h市,又都挺忙的。”


高晓峰并不是一头热,他说:“我也想过,把四个人都找来有点不太现实,那就只找一个代表,就是你们的那个老大,我见过你们的照片,就是长得很黑很瘦的那一个,叫什么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电话那头的人急得抓耳挠腮。


叫曹默。邹书白无声苦笑了一下,没有出声。“对了!叫曹默!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跟他联系,我们就请他一个人就行了,来回路费由我出,他就只当是来h市旅游了一趟。”电话那头的人越讲越兴奋,见这头的邹书白半天没吭声,忍不住就问了:“你说呢,书白?”


曹默?是的,曹默!邹书白已经三年没提过这个名字了,但是这个名字带给她的强烈冲击却是一点不减。


三年了,她一直在刻意过滤这个名字,她知道自己可能永远没办法把这个名字从她生命中剔除,而她原本以为,经过这几年的努力,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已经被她揉成了小小的一团,放在了身体里最不起眼的地方,再也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可这会儿高晓峰只是随口一提,之前压抑的一切又重新释放了出来,记忆不断膨胀,大了些,再大了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曾经的那些努力,压根就是白费了。


是的,邹书白只是一个不留神,那些早已被压箱底的记忆,就像是发了芽的种子,重新上了发条的闹钟,突然间就冒了出来,枝芽上长满了密密麻麻尖针似的小刺,刺得她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疼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异常艰难。


邹书白分析起别人的感情生活头头是道,可一旦轮到自己,就完全没了章法。


她不怨他,邹书白至今一点也不怨恨曹默。是她自找的,人家已经说得够清楚明白了,是她自己非不信那个邪,非要拿自己的血肉之躯往人家枪口上撞,最后撞得头破血流是她活该,最后无计可施只能一个人灰溜溜地逃走,也是她活该,怨不得别人。


高晓峰等得急了,连声问:“书白,你还在吗?你倒是说话呀,我这主意行不行啊?”


“在呢!”邹书白深深吸了口气,平复自己声音的波动,她说,“不太好吧,人家也挺忙的,好久没有联系了,就这么邀请他,不太好吧?”


“你们不是很好的朋友吗?就算不常联系,关系肯定也是铁得旁人没得比的。”不过高晓峰也没想强求,“不过你说得也对,没准人家那天有事走不开,这样吧,我再盘算一下!”


听了高晓峰这么说,邹书白并没有松口气的感觉,相反另一种让人无力的伤感油然而生。她知道是自己自私了,他们几个人多少年青梅竹马的情谊,就是因为她,硬生生变得生分了。特别是程明静,她本是最崇拜老大曹默的,就是因为邹书白,因为怕邹书白伤心,不得不跟曹默断了联系。


邹书白不敢再往下想,她不想因为她的自私,而让程明静原本可以很完美的求婚,留下瑕疵。


三年了!三年没有跟曹默联系,从前的邹书白肯定想不到自己真的能做到。


然而,就算这次她勉强逃过去了,那下次呢?她跟曹默,难道真的就要老死不相往来了吗?


2


邹书白挂了电话,整个人像脱了力一般,身心俱疲,再没心思回去上课。


这种自费的进修班不比在大学的时候,出勤率不达标,是拿不到结业证书的,时间白费,努力白搭,银子更是白花了,不过时间、努力、金钱这些东西跟曹默比起来,顿时全都变得一文不值了。


邹书白已经阔别学校好多年了,哪还有心思学习,她早该料到报这个进修班是个错误的选择。她就是太闲了,年纪轻轻不找个人谈恋爱,平日里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里,可不就是太闲了。


她开着自己的红色速腾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她还没想好要不要把高晓峰的计划对程明静如实相告,更不想对方知道她对曹默仍旧余情未了,但程明静眼睛毒得很,难保不会从她的言行举止察觉出一点猫腻,当然她也无法以现在的状态回去给对方当参谋,干脆连家也不回了。


三年了,她仍旧没做好再见他的准备。三年了,她总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可是高晓峰不过是提了一下他的名字,她便难过得像是被刀割一般,什么豁达,什么坚强,在曹默面前统统都不管用了。


她打电话给自己多年来最忠实的追求者谢晖,说:“大情圣,有空吗?出来吃个饭吧?”


谢晖有些不情愿,“邹书白,上回我躺在医院里半条命都没了,你连看都没来看我一眼,现在又来叫我吃饭。不带你这么支使人的吧?”


邹书白没心情跟对方调侃,“怎么我听说你只是得了小感冒,可没有你说的这么严重!渝湘隆吃火锅,你爱来不来!”


谢晖最后还是去了,他知道,他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拒绝邹书白,就跟邹书白可能永远也没办法拒绝曹默是一个道理。


这世界上所有惊天动地的暗恋,其实情节都差不多,归根结底都是一厢情愿。


谢晖赶到火锅店的时候邹书白早已经开吃了,一大锅的香辣虾已经被她吃了大半,桌上虾壳堆得到处都是,那女人手上、嘴巴上都是红油,模样真是吓人。


啧啧啧,谢晖吓得直咂嘴,心里直犯嘀咕:平时穿着挺正经打扮挺齐整精神挺正常的一漂亮姑娘,怎么吃起东西来这般吓人?这幸亏是在包间里,要是在外面大厅,还不得引来旁人围观了!


谢晖拣了双干净点的筷子,在锅里抄了抄,里面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残虾,不禁抱怨道:“哪有你这样请客的,不等客人到自己就开始吃了?”


邹书白又剥了一只虾丢进嘴里,含糊着回:“我怎么知道你要来!”说话的间隙,还有虾皮从她嘴里飞出来。


谢晖不禁摇头,把手上的筷子放下了,“你好说歹说也算是大家闺秀,这吃相,也太不文雅了吧?”


邹书白也不生气,想起一个段子,自己笑了出来,对谢晖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你喜欢一个人时,他吃屎你都觉得他是可爱的,你不喜欢一个人时,他吃什么你都觉得他在吃屎。”说完,冲谢晖耸了耸肩,像是在说:看吧,你还是不够喜欢我。


谢晖气得七窍都要生烟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吃饭时把屎字挂在嘴里,像个什么样子,也亏得她还吃得下东西。他一边摇头一边骂:“疯吧,疯吧,你就疯吧。”


邹书白咧嘴笑得开心,她才不稀罕当什么大家闺秀,她只想当个疯丫头。


是的,人人都说她是大家闺秀,只有那个人知道,她是不要命的疯丫头。那个时候,跟着他们几个在一起,她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没干过?他们激她不敢拽牛尾巴,她便拽给他们看;他们激她不敢上树掏蜂窝,她便掏给他们看;他们激她不敢下河捉螃蟹,她便捉给他们看……当真是野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一想到曹默,邹书白便再也笑不出来了,更加没了胃口,她最喜欢的又香又辣的红油大虾,嚼在嘴里,也顿时失去了味道。


三年了,那人过得怎么样,她从来不敢过问。


谢晖拿了热毛巾给邹书白擦手,又唤服务员收拾台面,重新换了鸳鸯的锅底,另外点了几个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