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国政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23
|本章字节:5176字
,汪洋中的灭顶之灾过后,秦天们在挣扎。诡异山村的凄苦逃荒,浩瀚洞庭的奇绝捕捞。冰雪映照泪渍未干的笑脸,他们重建家园。桃花汛至,蓬勃的情爱***在人鱼世界一齐喷发。可是,又一次洪灾呼啸而来……一周年,一轮回。人力与天力孰高孰低?人性与天性孰是孰非?生物发展史这样说的。水里来的水里去,“水淋淋来去无牵挂”,究竟“水魅”为我们展示了一个什么样的魅惑世界?
古典风情的魅惑,绿色思维的飞腾,“湘味”冲击文坛流行时尚风。著名评论家白烨、作家韩少功、王跃文联合倾力推荐:这是一部拒绝流行、远离时尚的作品,必将立得住,行得远,留得下。
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水魅第一部分一活人祭神
遭受灭顶之灾的感觉肯定不是好感觉。
灭你头顶的是一江汹涌咆哮的水,一江沸腾的水,一江瞬间可把世间万物消解得无影无踪的水。非但如此,在灭顶的沸水之上还有一块坚实巨大、渺无边际的磐石镇守着,你休想浮出水面,露出鼻尖。你蚍蜉撼树地舞动双手,无法冲开磐石,绝望地憋在胸腔的那口气就要爆炸了!
这样的灭顶之灾,恐怖而残忍。
啸天湖人现在就面临这样的灭顶之灾。
入夜的风越刮越大。上层彤云缓缓移动,下层风云如马群疾驰。它们倏然擦过天幕上残存的疏星,仿佛可闻声声厉叫。
浩浩荡荡的江面,风自北向南,水由南向北,逆向撞击掀起雄浑浪涌,一排排长达数里,排排相随,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阵,气势恢宏,喧腾咆哮。
从水面到云层和从山陵到湖泊的整个空间聚积游动着看不见摸不着的水尘水雾,严严实实地拍向人的脸面,拍进人的胸腔肺脏,人心沉甸甸湿汲汲地滞闷难受。
啸天湖成了真正咆啸天地的湖。茂密的、叶片晶亮的斑竹林一片喧哗,房舍吱嘎作响。湿漉漉的、正在抽穗的庄稼半截淹在水里,被大风成片刮倒。树叶、竹叶、草叶在风中狂舞,然后跌向泥泞,被泥泞粘住,然后被人类赤裸的脚板踩得面目全非。天空中更多的飘飞物是湖区特有的屋顶茅草,大风将它们成团揭起,撕拉成千条万缕,戏昵地任其忽高忽低悠悠飘舞,飞向远方。
大浪一排紧接一排扑向河堤。捆绑成团的防浪草木被它们揪下去,隐约几浮几沉便再没踪影。吊扎防浪草把的木桩摇晃松动了,眼看就要脱缰而去。堤坡出现塌方,水浪趁机掏走大块大块泥土,仿佛越掏越来精神,越掘越有希望,一年一度饕餮人蚁的大餐就在小小河堤里面。面对如此狂风,单个人逆风很难前进,人们手挽手,猫着腰,在可怜兮兮的风雨灯里用力掐住“浪把”,吼声“一二三”将它推下去,然后挥动水淋淋的榔头把地桩夯紧,再迎着阵阵浊浪,垒上沉甸甸的泥袋。
狙击行动从灰色的日到黢黑的夜,几乎没有间歇。水浪的鳞鳞片片奇幻光斑折射向大堤一处凹窝里,折射在一堆裸露的、灰白发亮的肉体上,如同一条条细鞭,耐心地、不急不慌地抽打那些企图将刚刚被水浸憋得发了蔫的狂野生命。
刺激这些裸露的、连泥带水的沉重肉体的方法十分简单,那就是把一碗碗烧酒就着一个个干辣椒,边嚼边喝。渐渐便脸红心热,手脚冒汗,难受而又痛快。
巫师水炳铜用乜斜的目光瞧着姚竹村,看他那结实隆起的***到深陷硕大的肚脐眼的一行粗硬黑毛,乱哄哄的脑子里风起云涌地浮现阎王殿下牛头马面各色厉鬼。在忽闪忽闪的马灯和影影绰绰的水光下,他越来越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从被碾得如同绿色糨糊的草地上撑起身子,朝那个毛茸茸的肚皮拍一巴掌,指指满江翻腾咆哮的河水,说:“嗨,我问你,赞不赞成那办法?”
姚竹村闭着眼咕哝:“祭水神?谁晓得有用没用……”
“为了全村人,要试一试!”
“拿活人祭神?”
“这事古已有之,古已有之。死一个,活大家啊!”水炳铜乌青着脸大声说,“你看这河水,一日涨几尺,就要淹天了,不是神吗!这就是神!”
姚竹村挺身坐起,大圆眼里暴突着一双河卵石般硬溜溜的眼珠,凶狠而忧郁。
他嘎嘣嘎嘣嚼着牙关,死盯着从他脚板拍上大腿的浑浊河水,一声不吭。
这些天,要拿活人祭河神的消息,蛇蝎般在啸天湖村的屋檐下悄悄滑溜。面对洪水本来已经人心惶惶,忽然冒出这种传言,人们便议论纷纷,不知真假。虽说这种事自古有之,但毕竟不是远古时代了,谁还敢这样?
“老秦不会同意,他绝对不会同意!”姚竹村冲水炳铜耳边喊,又拿起空酒瓶朝嘴里吸。
“都去跟他讲!”
“白天白讲,夜里黑讲!”
水炳铜沉默着,把一根测水位的木棍拔起来把玩一阵又插下,拔起又插下。
他忽然攀住姚竹村肩膀,脸上一阵怪笑。“老姚啊,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讲嘛!”姚竹村大咧咧说。
“嗨,”水炳铜摩挲着自己多日没剃的硬扎扎的连鬓胡子,嬉笑道,“本来呢,河神是喜欢年轻漂亮女人的,但是啸天湖的漂亮女人不多,像姚后喜的老婆,牛丽珍,***又大又风骚,最合适不过。那明摆着不行啊。”他故意停下来。
“谁呢?你说!”姚竹村推他一把。
“反正是女人,河神有一个比没有好。老一点也行。然后也给你除了一个负担。”
姚竹村疑惑地转过头来。
“你家那个痨病鬼!”
水炳铜看他一声不吭埋下头去,心里忽然笑了:我知道这家伙心思!老娘又怎样?多年痨病缠身,治不起,还要伺候着,早把这家伙烦透了。
见姚竹村抱着空酒瓶不吱声,水炳铜朝手心“呸”地吐了口辣椒碎末,歪头看向黑黢黢的江面,说:“其实有名也有利。你老娘为啸天湖做了好事,后人会为她立碑!”他声音变得温和起来,“你让她不遭病磨了,就是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