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治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28
|本章字节:3768字
盼盼说:“你该找朋友们聚聚了,你‘死’的时候,你那些朋友们都来看你,都围着你说了好多的话。特别是你表哥从北京赶来,他给你讲了许多笑话,包括一些荤故事。可你像死尸一样。表哥对我说,‘我这些笑话连死尸都能乐,老四彻底完了。’”
我想,是该找朋友们聚会了,我出院以后丧失了很多记忆,碰见一些朋友叫不出人家的名字。一想会朋友我就发憷,我不喜欢凑热闹,总想自己清静清静。我发现活过来后,我孤独了。
我想躲开寂寞,便和虹去了一次电影院,周围都是爱男恋女们,自己这岁数夹在里面有些尴尬。盼盼说:“你去北京散散心,找你表哥聊天怎么样?”我去了北京,表哥已经住进了高层住宅,还是一个人过日子,他说:“与佐佐木已经离婚,和山本家族的牵扯终于结束了,这也可能是天命。”他和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住在一起,那个女孩子是学京剧旦角的,动不动就教表哥摆兰花指。表哥说:“你不是喜欢跳舞吗?晚上咱们出去玩玩。”于是,表哥怕我一个人寂寞,又约了几个朋友到舞厅去玩儿。我进去后发现,里面黑灯瞎火的,一个空调吹出来的风早被大家的狂热分解了。没跳几个曲子,我就喘不过气来,疲惫不堪地逃出,表哥追出来说:“大家玩儿得正痛快,你怎么悄悄跑出来呢?”我实话实说:“一大伙人蹦来扭去有什么意思?”表哥看看我说:“你小子到了阴间转一遭,怎么带回来那么多邪气?”
就在我对人生感到惶惑时,二哥和二嫂终于离婚了。我跑去询问,二哥说京剧团不景气,几乎没有道具可做,二哥做人很努力,就成了演出部的主任,安排剧团在乡下演出什么的。二哥对我说:“你二嫂就是冲我发牢骚,好像除了牢骚什么也不会了。我每次疲惫不堪地回到家,进门就看不到好脸色,闲话淡话一大堆,烦得我也常常和你二嫂吵架,一吵就说出伤人的话,气得你二嫂也没法。”
听起来,两个人都想把烦闷推给对方,但谁也不想接受。彼此都想撕对方的脸皮,都撕得血淋淋的,最后只得无奈地提出离婚。
我对二哥说:“你要是死过,你就不这样了。你进家门干吗?要跟自己最亲近的人过不去吗?”
他郁闷地叹了口气,说:“在京剧团不论哪个头头有火都和我撒一通,我只得压着火听。可我也是人啊,我心里的火不能撒在单位,还不能撒给自己老婆吗?”
我劝二嫂:“都这么大岁数离什么婚啊?”她说:“就因为岁数大,才决定离婚,我不再受他的罪了,我想临死前过一份安静日子。”
在没有绿色的冬天,他们离婚了。分手时,我二哥坚持不回头,可还是忍不住回首。他发现离婚的二嫂也正含着热泪凝视着他。
没多久,二哥在朋友的帮助下,去加拿大找自己的女儿,他说女儿永远都是自己的,老婆很有可能就是别人的。为二哥去加拿大,我爹很不高兴,说放着好日子不好好过。其实,我爹是舍不得二哥走。眼睁睁地看着大哥去世了,二哥再走,他身边就剩下三哥和我了。
二哥临行前,我们一大家子在饭店送别,岳母因为有病没去。二嫂在我和三哥再三邀请下也勉强去了,我爹对她很冷淡,盼盼却和二嫂有说有笑的。
席间,盼盼对我说:“给你们李家当儿媳妇太难,不把女人当女人。”我说:“怎么了?”盼盼说:“咱们有一个月没亲热了,你是不是真的阳痿了?”我没说话,盼盼说:“你要是不爱我就说话。”我也在琢磨:我是不是真的不爱盼盼了?
二哥喊来虹,喊来三哥的孩子,把两个孩子拥抱在怀里,让孩子先和他告别,我们都沉默了。二哥眼角一热,大家眼圈也红了。这顿饭吃得很郁闷,二哥在门口拥抱着我说:“照顾好咱爹,我给咱爹留了一万元,那是留给他看病的,咱爹抠门。我昨天去墓地看了娘。你放心,我会回来的,明天你别去机场送我了。不要惹爹不高兴,由着他过日子。他都那么大岁数了,活不了太久了。”说到这儿,二哥“哇哇”大哭起来。
两个月后,二哥在温哥华寄来信,信中说:“四弟,你我分手的情景至今让我心痛,那时我还未意识到再次告别亲人会成为严峻的现实。转天早上,当车子停在门前,装上行李,我终于感到末日降临,眼泪再也止不住。我与你的拥抱,其实是我对爹和娘的拥抱,是对我生命的拥抱,对生活的拥抱。那年咱娘去世,当晚,我看到咱娘的遗像,难以抑制,一时间把遗像拥抱在怀里,觉得身体充满了温暖。我拥抱咱娘的遗像时,也有拥抱生命的感觉。”
读着二哥的信,我的泪水也溢了出来,我寻找着我娘的遗像,我也想拥抱我娘,拥抱生命。同时,我也感觉到李家的人气开始衰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