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诣凡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21
|本章字节:6686字
我有个朋友,高中毕业后跟着我们老家的一个地产商去了重庆,在那边搞房地产生意,这些年下来,赚到了不少钱。前几年,他和我吃饭的时候说他遇到了一个麻烦,我也就义不容辞地帮了他一把。这件事是这样的:
当年我这朋友和他老板在新牌坊附近开建了一座楼盘,几期下来,房子卖得非常火暴,开发商随后委托了物业公司代为处理一些事情。但是房子售罄一年后,他们不断接到物业公司的投诉,说是不少用户打电话告诉物管,说小区里有脏东西,监控录像也不止一次拍到实体人形或白影穿墙穿电梯。于是传言四起,人心惶惶,业主甚至打电话到报社和电视台,要求赔偿。
我这朋友因为我的关系,对鬼神之说深信不疑,而且他拜托我办事的时候,开出的价格也是我难以拒绝的。谁叫地产商这么有钱呢?朋友告诉我,有好几个业主说他们夜里睡觉的时候,睡到半梦半醒间,突然动不了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发现有一大堆穿黑衣的男男女女,背对着床,一个紧挨一个围坐在床沿边。
这种事情,科学地说叫梦魇,俗称“鬼压床”。
人在从清醒到入睡的过程中,会有一段时间处于这两种状态之间,这段时间是非常敏感的。好比你在调节收音机时,在fm888到fm999之间进行微调的话,你一定会找到一个频率,能够同时模糊地听到来自888和999的声音。
这个时候人处于一个蒙眬状态,既知道自己是在睡觉,也知道没有睡死。用刚刚收音机频率的道理来诠释鬼神,鬼神就处于活着和“被超度”之间的一个灰色地带,如果人和鬼神同处一个频率下,相逢自然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很多朋友都有过鬼压床的经历,他们会觉得睁不开眼,感觉到被压。其实那个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在灰色地带看到了鬼魂,但往往很多人清醒之后,始终无法用这样看似荒诞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于是就当作做噩梦,不了了之。
我前面说过,遇到这样的情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舌头顶住上颌,然后念经。但是当下很多人都没有信仰,关键时刻也不知道该念什么,那么就破口大骂吧,什么难听就骂什么,要这样都还不行的话,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建议各位做人心中坦荡了。
当我听说有一群“黑衣人”围坐床沿之后,立马断定这是我的工作范围。他邀约我去查看一下,我便应允了。
我在江北,离新牌坊不算远,当时也没通地铁,自己也没买车,所以赶到那个小区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8月的正午,奔走在外面的如不是辛勤赚钱的打工者,就一定是神经病。在他们小区走了走看了看,问路钱、罗盘什么都用上了,却丝毫没有发现灵魂的痕迹。我提出要调那几段灵异监控录像来看,于是我们去了物管的监控室。
一个30多岁、外地口音的技术人员调出了录像。其中有一段录像显示,一个穿着旧社会地主马褂的瘦高老头,驼着背走在花丛草地间,然后他进了其中一栋单元楼的门,直接穿墙过去。
另一段是晚上拍到的,由于监控摄影机在晚上是有夜视功能的,所以拍到的东西是白色的,但我们还是能清楚地看到五官。当摄像头定向摄到一个方向时,一个白色的东西由下至上渐渐遮住了摄像头,然后出现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咧着嘴微笑的人脸,那个东西继续上移,直到从摄像头的上面边缘消失。
这段真的吓人,因为那个摄像头的位置离地有3米多。还有一段里,有个小孩跑来跑去,摔倒了,然后爬起来又跑,其间穿透了几个行人。
以上的这些监控录像里出现的“鬼”,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并不属于当下这个时代。从穿着上看,他们应该是民国时期的。监控室的技术工早已经签署过保密协议,所以我们不担心他会把视频外传,我想他也不敢。我心里已经确定是闹鬼无疑,所以我需要做点研究才行。我告诉我那朋友,第二天下午再过来。
于是当天下午直到第二天中午,我用了无数方法,甚至到民俗档案馆查询,才知道了这些原因。
新牌坊是重庆的一个地名,得名于道光八年修建的一座节孝牌坊。之所以叫作“新”,是因为此前这个牌坊的位置并不在当下这个位置上,后来这个区的人整体搬迁过,所以就被称为新牌坊。而这个牌坊的旧址,正好就在我朋友他们这个小区的附近。
据我所查到的资料来看,旧时代的时候,重庆城不大,范围仅限于现今通远门内侧,之外的地方都是荒地或者城郊。在清王朝时期开始,新牌坊区就是一个小镇,由于镇上的人经商贩盐,几十年下来,在当地已经有了几个比较大的家族。但是由于各个家族都是同一个宗派,为了纪念先人和标榜自己爱族情深,后人们敬牌坊如神明。这些人恪守家训,生息繁衍,生不远走,死不远葬。虽然经历了战乱和历史的变迁,这座牌坊都得以完整地保存下来。然而,随着城市的开发建设,再强大的文化也敌不过商人的钱袋。这条老街区,最终被整体搬迁了。
遗憾的是,当工程队热火朝天地进行开挖时,他们保护了地面上的牌坊,却忘记了埋在地下世代守护着牌坊的族人。他们挖掉了很多老坟墓,却没有个安置灵魂的方法,这些灵魂最后就一直在这片土地的地面上游荡。
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我觉得这些游荡在小区的灵魂应该就是那个家族的人。它们因为被推了坟墓,无家可归,才在四处游荡。这些鬼魂想找自己的床睡觉,但是发现床上有人,于是只有坐在床边,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来,就围成了一个圈,导致某些业主被鬼压床。同时由此可以判断,这些鬼魂早已游离,它们没有思维,只是在机械地重复一些生前残存的记忆。
这类鬼魂,它们无知,所以无畏,自然也无邪。
我向来不会用过分的手段对付这样的鬼魂,因为如果你说它可爱,自然谈不上,说它可怜,似乎也没有道理。它们只不过是一种形态,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做事,却从不知道自己已经影响了别人,尤其是影响到了活人。活人们也不必觉得自己高人一等,100年后你若因为一些原因不肯离去,你也会和它们一样。
所以想来它们正是因为对家族的节孝,才导致它们迟迟游离,长达百年。对待这样的鬼魂,最残暴的就是直接灭了,然后有一种迂回的方法,就是开一道假门,让它们自己在无知的情况下走进去,然后再也回不来。
虽然有愚弄的嫌疑,但我觉得这是对双方都好的办法。至于那些被“鬼压床”受惊的人,回头我介绍他们请个照水碗的师傅过来,就能消灾。除了念经、照水碗这两种方法可以解“鬼压床”之祸,还可以用柳条抽身、桃木刺背的方法,或是挂镜于床,画敷于地。
次日,我带着照水碗师傅过来,我们分开行事,物业带着师傅去给那些被鬼压床的业主化邪,我则跟着我朋友从当初打地基挖到的坟墓那一带,用红绳指了条路,然后伪造了一个大门,好让那些亡魂穿过大门,“大门外”,是我拉好的一张垂直于地面的敷。
过了四小时,罗盘才不再转动,估计敷里困住的鬼魂不少于50只。我将敷折好,直接去了新牌坊。到了牌坊下,我趁四下无人的时候,将敷摊开,念咒,在它们祖宗的牌坊下,送走了它们。
回到那个小区,为了让那里的住户安心,我突发奇想地出了个馊主意。为了避免让那些漏掉的没被我收走的魂再次出现,我得做两手准备,一是要我朋友联系施工队,对小区现有的绿化设施进行改造,使得整个小区的绿化部分,在鸟瞰下成八卦的一个卦象,此卦象能够保佑镇守这个小区。二是在小区里装饰一些异族文化的东西,迷路的鬼魂看到这些异族的东西,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家。同时,这些改造也算是再动土,这对祛旧立新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还能买业主一个安心。
我那朋友答应了。几个月后,我再次来到这个小区。发现在小区门口,已经新修了一座喷水池,上边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鱼尾狮的雕塑,虽然***不类,倒也算是圆满。
话说到此,我不禁想到,如今我们身边的老物件越来越少。不知什么时候起,铜钱元宝成了古玩市场上才能买到的稀罕货,而一些老建筑、老房子也只能在发黄的照片里寻找踪迹了。
就拿重庆来说,一座好端端的“二战”风云名城,很多文化古迹都渐渐消失了。也许等到我儿子他们这代人长大,他们会望着电影里的重庆和电影外的重庆,心生迷茫——他的根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