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诣凡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21
|本章字节:6408字
2009年夏天,我一大早接到自称南岸区区政府附近某小区业主的一个委托电话,他感觉很慌张很害怕,他开门见山地对我说,家里闹鬼了。
为了让他冷静下来,我约他在外面见面,一方面安抚他;另一方面,也让他冷静下来,好好讲讲事情的经过。
这个委托人姓朱,今年32岁,瘦高瘦高的,看上去很像是20多岁的人。他前几年在重庆念完大学,家里就在重庆买了套二手房让他一个人住。他告诉我说,他床顶上的天花板,不知道什么原因渗水了,由于天花板上没装吊灯,不存在线路起火的问题,他头几天也没在意,直到前几天早上有水滴到脸上,使得他过早惊醒,他才有点生气,跑去楼上住户家里敲门。楼上邻居开门后,说家里没漏水呀,他们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果然没看见楼上有任何漏水的迹象。他们当下觉得很奇怪,于是就通知了物管,物管到场后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朱先生因为要上班,只好作罢,就放了个水桶在床上接着水。到了晚上下班回家,他发现水又没滴了,他本来也觉得既然没滴了就算了吧,谁知第二天早上,他又被滴下的水给弄醒了,有了头一天的经验,朱先生就直接放上水桶然后出门上班,等到他晚上回家的时候,水也停了。
由于朱先生是单身,平时也是个宅男,他晚饭基本不在家里做,都在附近买汉堡一类的快餐。他平时在家除了上网,最多也就弹弹吉他,他养过一些小动物,养过猫养过狗,养过仓鼠养过垂耳兔,养鱼养鸟,养耗子养蟑螂,除了最后两样,都没活成。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胸无大志且落魄颓废的富二代青年。
他接着说,慢慢的他也渐渐习以为常了,直到今天早上再次被水滴醒的时候,他发现天花板上的水渍已经形成了一个人脸,滴下的水滴正是从人脸的眼里滴下来的,好似在哭泣。这下他才吓坏了,赶紧起身,托朋友介绍才找到我。
听完他的叙述,那个给他介绍我的朋友打来电话,说要看看状况。我和他便打算一起等到这个朋友过来,再去他家里实地看看。
他那个朋友是我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他父母和我父母是同一个单位的,他从小就跟我混在一块,后来他进了国企,天天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几年下来吃得大腹便便。他一直都知道我是做这个的,可能听朱先生这么一说,他就直接把我推荐给了他。
在去朱先生家的路上,他还跟我说,这小子有钱,别卖什么面子,该收多少就收多少。我收费是看人的,师傅教我做事前先做人,不能看人家有钱就死烫着人家,如果这个人我并不喜欢,我可能要价高一点,如果是个可怜人,我甚至分文不收。
到了朱先生家里,他带我去了他的房间,我抬头看天花板,那块有点夸张的水渍依然还在,只是没有滴水了。我隐隐约约能够察觉出,是有些像一个人的脸。楼上的房间应该对应的是卧室,所以不可能出现水渍,更不可能出现在半中央,所以基本上能够断定,这属于非正常现象。
我问路的时候特别注意了一下他家窗户的朝向,此屋当西晒,只有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房间才有阳光。房间门在侧墙,恰好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床头靠墙床尾对着门,天花板没有打线槽接电路,照明靠的是落地大台灯,就房间的情况来看,这是典型的阴宅。
所谓阴宅,并非说是这个房子定然闹鬼,只是比其他房子更容易招鬼而已,因为鬼不喜欢太阳,而傍晚的西晒对它们没有任何伤害。这样的房子,在晚上的时候,很容易成为鬼怪聚会的地方。幸好这哥们儿没挂风铃,否则他就玩大发了。
当然了,这类格局也并非不可解,只需要适当挂个镜子,改变下床的位置,甚至在房间四角钉上红绳绕圈的铁钉,又或者放几株鲜活植物,就可以解决问题。当我拿罗盘靠近水渍的时候,罗盘的指针疯转,这就完全能够断定是灵异现象。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也没了主意,这会是鬼在恶作剧吗?连续好几天都这样玩,恐怕人都腻了。会是有冤屈的鬼吗?楼上住户家宅平安,待人和善,想来既无冤屈,也不会主动造成冤屈。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答案来了。于是我打算等到晚上,看看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晚上,我胡乱吃些东西,和我那哥们儿就一直坐在朱先生的卧室里聊天,朱先生则和我们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我当然明白他其实对即将出现的那张掉眼泪的人脸非常不安。到了夜里3点的样子,大家都开始有些倦意了,就在这时,我明显感觉到有一滴水滴在了我的脑袋上。我下意识地抬头望,发现那摊水渍,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显得非常突兀,果真如朱先生所说,是个人脸,比下午刚到他家的时候看到的更加具体。
这张脸的表情似乎非常麻木,有种非常瘆人的感觉。我让哥们儿叫醒朱先生,朱先生疯了似的跳起来,然后远离床,站在墙角,面带惊恐。我把板凳搭在床上,然后站在板凳上,伸手去摸那水渍,试图找到水是从哪里渗下来的,触摸之下,我发现那不是水渍,只是有点润。此时那张人脸眼睛里的滴水,显得更加真切了。
我还是找不到原因,开始有些着急,虽然那张脸看上去并没有要伤害谁的意思,但我还是觉得让它多存在一秒都是不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那哥们儿说的一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他说这个水渍看上去怎么有点绿色?我突然回想到来朱先生家里的路上,注意到他们小区每栋单元楼顶楼都有个塔状建筑,经过我哥们儿一提醒,我忽然想到,那会不会是水塔?想到这里,我让他们俩都跟我走上楼一探究竟。
这栋房子总共七层,朱先生家住在四楼,我们一路往上爬,打开天台的门后,我见那塔状建筑旁有一排铁质的梯子,于是我断定,这就是小区建起来给小区用户临时供水用的水塔。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弥漫,既然朱先生家楼上的住户没有发生漏水情况,那这水渍的来历必然和这附近的水源有关系。
我爬上塔顶,伸头朝着水塔里看,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于是努力说服朱先生回家拿了手电筒。等到我用手电筒往里一照,一具浮尸出现在我眼前。从体形上看,他身材矮小,应该是个小孩子,从身体发胀的程度来看,他应该淹死好多天了,已经成了水大棒(重庆对淹死后身体受浸泡发胀的尸体的喊法)。
我猜测这个淹死的孩子就是朱先生家天花板上水渍的来源。这个可怜的灵魂因为被困在水里,无法出来,只能通过朱先生的阴宅,三番五次地用自己的眼泪述说冤情。
由于没有打捞工具,我只得报案。在警察到来之前,我捡了块砖头,用刀子在上面刻上了打魂的咒,再度爬上塔顶,把砖头丢进水里。此咒用于将孩子困在水里的灵魂和他的身体分离,随后我请朱先生和我的哥们儿回避,然后用一贯的方式把小孩的亡魂送走。
警察来后,我们说我们是来天台吹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尸体的。等他们捞完尸体,我们也生平第一次去警察局录了口供。
在警察局时,我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后来我们通过警察才知外面那个哭的女人是小孩子的妈妈,她曾报案说自家孩子走丢了。那天,她带着孩子在小区里玩,见孩子和其他小孩在一起玩得很开心,自己就到茶馆打牌去了。她以为孩子就在茶馆外,不会有危险,不料等她打完牌出来发现,其他孩子都还在玩捉迷藏,唯独她的孩子不见了,这下着急了,才打电话叫亲戚四处寻找。我估计,几个孩子在楼道里玩捉迷藏,那孩子估计是比较调皮的,就爬上了水塔,结果失足跌落,淹死在里面了。
太可惜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就因为成年人监管不力,丢了一条稚嫩的生命。现在的很多家长总是觉得自己的孩子听话,不会太皮,学前人那样对孩子“打敞放”。大人倒是省心了,却没想过,此举会把心智、认知都不成熟的孩子置于险境。作为家长,有义务守护好自己的孩子,并且有义务让孩子知道什么是危险。
做完笔录,我们便离开了。朱先生是我这么些年以来遇到过的最胆小的一个人,事后,他还要我带他去压压惊。